“徐彬……我……我還是不跟你回縣里了……”電話的那頭響起輕柔的聲音道。
徐彬覺得心里一股煩悶,忍不住問道:“朱琪,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今年跟我一起回去看我父母,我都在排隊買票了……”
朱琪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才道:“徐彬,我覺得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你智商那么高,肯定懂我說什么……你是個好人,你做的飯是我吃過最香的,你唱的歌是我聽過最動情的,但……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你明白嗎?我想穿著世界名牌,坐在法國餐廳,感受著玻璃窗外形形色色過路人投過來的羨慕與嫉妒!這些你給不了我!”
“是嗎?那晚送你回來的‘奔馳S360’就可以給你對吧?”徐彬咬著牙道。
朱琪再次沉默了一下,才道:“既然你看到了,就更應該明白差距了,光是那一個車轱轆,就夠你奮斗十年的了,你覺得我接觸了這樣的層次,還會跟你回去見你鄉下的父母嗎?”
徐彬悶了好一會兒才嘆氣道:“好吧!那我祝你幸福……”
“謝謝!”電話那頭隨即掛斷,徐彬緊緊握著手機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原本快排隊到他買票了,但這個時候,他哪兒還有臉皮回去,轉身就走出了火車站。
徐彬心里埋怨著、恨著又勸說著自己,迷茫的走在街上,那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充滿矛盾的綜合體,大學時與朱琪美好快樂的場景一幕幕的翻涌,隨即又被他撕扯成碎片……“喂喂!”突然間一股大力牽引,徐彬陡然回過神時,一輛汽車從身后掠過,經過時帶起的氣流擦的徐彬臉上生疼。
“你干什么!橫穿馬路還走得優哉游哉的,你以為在逛公園啊!你父母生你養你容易嗎?把你養這么大你就這么不尊重自己?被那么撞一下,你以后拿什么來回報父母?拿什么來回報社會?你對得起那些關心你的人嗎?……”協警及時出手阻止了一場交通事故,免不了痛斥徐彬一頓。
徐彬被這一通狗血淋頭的說教反而使得頭腦清醒起來,認認真真的“謝”過協警,那種態度反而使得協警有些不好意思了,對于他來說可能只是一天工作中的小插曲,但對于徐彬來說,沒有這個小協警的這番話,或許他就從此消沉下去了。
徐彬今年二十四歲,在一所三流大學畢業后,很幸運的找了一份正經工作,在楊氏珠寶的門市部做業務員,實際上他現在還只是個見習員工,就像他前女友朱琪說的那樣,想要給朱琪需要的幸福,在徐彬身上……很渺茫。
再次抬起頭時,徐彬發現自己來到火車站附近的“郭家巷”,這是一條古舊的老街,兩邊都是頻臨拆遷的矮小平房,小巷的道路不寬,最多只能容納兩車并進,這時候小巷兩旁鋪滿了小攤販的“地攤”,怕是連自行車也不敢隨便進了,只有稀稀拉拉的人流進出,而且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沒什么好奇怪的,這條“郭家巷”本就是西陽市著名的“文物集市”。
每個城市,其實或多或少都會有這么一些地方,專門倒賣收藏品,有一些是弄得清來路的,有一些來路就不太清楚,“郭家巷”這個地方的東西,大部分來路都很正,但絕大部分都是贗品,也就是用來蒙一下過路的外鄉人罷了。
徐彬往里走了幾步,眼睛不免瞟了一下四周,兩邊的地攤上或古或舊擺放了各種雜物,有瓷器、有玉器、有錢幣、有奇石也有書籍,大部分徐彬也認不出來,但是在珠寶行做了三個月的業務,多少對玉器懂一些,畢竟借著中國舉辦奧運會之際,在國際上把玉石、翡翠炒的紅紅火火,在店里也是這些飾品最好賣。
徐彬在一名小販的攤前停下腳步,那小販看模樣得有五十多歲了,頭發已見灰白,顯得很凌亂,鼻頭帶著酒后的微紅,胡須也長得參差不齊,想是有一段時日沒有修整了,那攤販手中還握著一瓶二鍋頭,正斜睨著眼睛饒有興趣看著徐彬道:“看中什么了?揀一樣!我這里的東西保證都是正品,而且價錢公道!小朋友,走過路過可別錯過,我可是輕易不出攤的!”
徐彬搖了搖頭,他是不信這些街邊擺攤的商販,這里大多都是贗品,只是以他的水平是看不出來的,索性就當作全部都是贗品去想,自己也就全然沒了買的欲望,何況就算是真貨,以徐彬的身家也買不起任何一樣。
眼看著徐彬起身就要離開,那邋遢商販道:“別走,別走!我這里可有好東西!你瞧瞧,唐代的古籍孤本、明清的名家畫作,還有東漢時期的古玉……小哥,你別忙著走,看看、看看!我兩百一件就出手,就當今天開個張!否則,晚上那頓酒錢還沒著落了……”雖然最后那句小聲嘀咕他刻意放低了聲線,許是酒意上涌,還是讓徐彬隱約聽見了。
“兩百一件?”徐彬被意想不到的低價喊住了腳步,他兜里還是有幾千塊錢的,徐彬往小攤上的物件看了看,在一堆古舊瓷瓶中翻出一塊玉玦來,雖然在珠寶店做了幾個月的業務員,但是對于古玉他卻沒有太多研究,只是覺得這枚玉玦古樸神秘,像是那么回事的物件,但是徐彬心里也清楚的很,這定然是一件贗品無疑,對于攤販口中所說的“春秋出土”充耳不聞,扔下兩百塊錢,起身便走。
“小朋友年紀不大,眼力卻不錯嘛!挑了這么一塊上好的春秋古玉,若是覺得好玩,下次還來我這捧場啊!”身后傳來那小販的聲音道,只是徐彬卻不怎么在意了,他買下這枚玉玦的目的只是想給家里的父親買件物事做念想罷了,自己在一家大型珠寶店做事,可是父親時不時便要提起的談資,只是店里的東西動輒幾千上萬,實在不是他能買得起的,這枚玉玦盡管是贗品,但品相還不錯,反正也才兩百元錢,今年沒臉皮回去過年,總要寄些東西回去安慰一下父母。
徐彬在超市里買了很多啤酒,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單位宿舍里,他平時酒量不太好,估計這么十幾瓶啤酒,足夠讓他醉一場了,“啪”的一聲,徐彬揭開拉環,微微喘著氣自語道:“就醉這么一次,明天醒來,繼續我的生活,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說完他便仰頭痛飲。
酗酒永遠是男人紓解郁悶的最好方式,對于失戀的人來說,無論是多么自愛,也少不了要醉上一回,徐彬這次就是打算好了,要用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初戀,沒錯,時年二十四歲,他還是第一次戀愛,在這一晚終結了。
“呃……”徐彬重重打了個酒嗝,臉色發紅,已經連續灌下兩瓶啤酒了,眼睛已經開始有點發花,十幾分鐘后,再次喝下幾瓶啤酒的徐彬直接躺在床上做著無意識的囈語,像是在咒罵又像是在哭泣。
迷迷蒙蒙間,徐彬側過身子想找個舒服的姿勢睡覺了,卻覺得褲兜里有什么東西在,睡起來很膈應人,順手就掏了出來,卻是那塊買來送給父母的玉玦,在他的醉眼里,這塊圓形的玉玦模模糊糊的,像極了一塊餅干,嘴里不由得咕噥道:“誰把餅干塞我兜里了?好香啊……”
徐彬把玉玦湊在鼻下聞了聞,實際上整個房間充斥著酒氣,他卻不知道怎么聞出來的食物香味,順手就把玉玦塞進了嘴里嚼動了一下,自然他是不可能把玉玦當做餅干嚼碎的,嚼了一會兒,徐彬似乎不耐煩了,給自己灌了一口啤酒,順著酒液的潤滑,硬是把那枚玉玦吞了下去!吞下玉玦的徐彬不知所覺,自己翻了個身當真睡著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夢,忽然間便咧著嘴笑起來。
第二天,徐彬醒過來,他的酒仍沒醒透,愣愣的坐在床邊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事情以及酒后的情景,足足十五分鐘后,突然間蹦起來,沖到洗手池邊一邊摳喉嚨一邊暗道:“我是有多傻啊!那東西怎么能吃下去的!天啊……呃……”
足足折騰了兩個小時,徐彬幾乎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來了,愣是感覺不到一點玉玦的動靜,徐彬不再做無謂的掙扎,出門打的直接上醫院,洗胃、做胃鏡,又照X光,最后醫生拿著他的“片子”跳著眉頭道:“先生,今天是過小年,不是過愚人節!你跟我開這樣的玩笑有意思么?你說你醉酒吃了一塊石頭?可是你的胃部根本沒有任何異物,我能理解為你的胃把石頭消化了么?這里是武警醫院!再要無理取鬧,我就喊警衛把你轟出去……警衛!”
“醫生!我沒有開玩笑啊!我真的吃了一塊石頭!還是一塊玉石,你要相信我啊!您不救我,我真的會死掉啊……”徐彬大聲呼救道,卻沒有人再理他,直接被兩名武警警衛架起來“送”出了醫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