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煜是馮寶寶的侄女,就是馮寶寶丈夫兄長的女兒。
馮寶寶覺得平安人好,有前途,再說也是故人之子,比較知根知底,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態,將陳煜介紹給平安。
馮寶寶之所以故意的不將陳煜和平安的情況給他們兩人彼此說透,就是想著萬一兩人彼此看不順眼,介紹不成功,自己在中間也不尷尬。
這下見陳煜和平安竟然以前就認識,還在一起談笑晏晏,很能說到一起的樣子,馮寶寶有一種成就感,覺著自己真是一出師就大捷。
平安這會心里想了很多。
陳煜好嗎?
似乎不錯,開朗,活波,比平安小六歲,相比之下平安比較沉悶,而陳煜總是能帶給平安一些輕松愉快的話題。
陳煜不好嗎?
似乎不好,但說不上來哪不好,而且這種“不好”有些生搬硬套。
平安覺得,或許,如果自己是一棵已經成長了千百年的古樹,而陳煜就是一只停留在自己蒼郁枝頭嘰嘰喳喳歡快的叫個不停的鳥兒。
就是這種感覺。
即談不上特別的喜歡,也談不上特別的不喜歡,似乎陳煜對自己的感覺還不錯,那么,就先相處著吧,再說,之前就認識,起碼,當個朋友也還不錯。
只不過,在和陳煜“相親”的當天下午,因為俞潔回到了省里,平安就和俞潔在一起了。
平安覺得自己和俞潔之間的關系,已經有些不可描述,曾經自己以為非她不娶的,可是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事實上有些人永遠只關心你飛得高不高,而不會關心你飛的累不累,平安就覺得還沒有發現有人會關心自己飛得累不累的。
曾經——又是曾經——曾經以為關心自己的那個人就是俞潔,只能是俞潔,是的,她到現在還是關心自己的,那曾經的算是什么樣的關心呢?現在的又是什么樣的關心呢?
算了,不想了,反正平安心里知道,關心自己累不累的那個人,其實就沒有。
選擇了一段路,越往前跋涉越會發現,同行的人越來越少,而到了后來,這條路上終究只會剩下自己一個人。
……
“某重大項目完工后尚有余款,某班子開會研究是用這些余款來改善中小學辦學條件,還是改善監獄的環境,意見一直不統一。最后一老常委一語定乾坤:這輩子你們這班常委還有機會進中小學么?會場頓時沉默,有的擦汗,有的低頭喝茶。隨后很快意見達成一致:改善監獄環境。”
傅瑩花去參加全國先進代表會議還沒有回來,在縣里電子元件廠奠基儀式上,王經倫在上面慷慨激昂的講著話,平安收到了這條來自于顧建民的手機短信。
擱在旁人,平安會提醒他注意一下,不要發這種看似玩笑自嘲,其實有些不合規矩的短信,但是對于顧建民,平安懶得管他,反正這人你也管不住,你要是說他,他可能還想著你操的是什么閑心,裝什么大尾巴狼?
平安像往常一樣沒回短信,當然顧建民也沒指望他回,有時候平安懷疑顧建民可能就是在群發短信,也不知道都是對誰,反正自己可能就是收到短信的人之一。
一會,不知是誰又發來了一條短信,這時輪到平安上臺講話。
有王經倫的珠玉在前,平安簡短的說完之后下來一看手機,果然還是顧建民發來的,內容是:“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隨處可見的漂亮妞,和隨處可見的有錢人,和隨處泛濫的快餐式愛情,最不該缺少的就是愛情里面本不該缺少的那份責任感,安全感和忠誠!”
顧建民這是發錯了吧?應該是發給哪個女人的“情感語錄”,卻傳給了自己。
這時平安忽然的再次想到了那個可能,他看著王經倫在傾聽旁邊一個人的說話,心里覺得自己已經了解了王經倫想對傅瑩花做什么。
知道又能怎么樣?
他們倆的事情,和自己能有多大關系?
其實就是王經倫從來不會將自己當自己人和傅瑩花可能會將自己當自己人的問題。
但是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呢?
平安又猛然的意識到,王經倫和傅瑩花之間斗的越厲害越好!
從前總是覺得他們會將自己夾在中間當槍使喚,但正是他們將自己當槍,自己才是武器,要是他們之間不斗了,自己會是什么?
就是說,王經倫和傅瑩花越是斗,自己越是有機會。
大亂才會有大治,平平安安的,自己反而是沒法激流而勇進了。
不同時間段人的思想會有不同的認知。想通了這一點的平安有些沮喪,猛然覺得眼前的什么都變得沒有意思。
出席活動結束,平安早早的回到了平安易居,好好的泡了個澡,而后將手機調成靜音,一覺睡到了天稍黑。
起床后,發現外面不知什么時候淅淅瀝瀝的下起了毛毛細雨,對著夜雨看了一會,心里陷入了一種空靈的境界。
一會漫無目的的冥思結束,他習慣性的又去側面一邊的陽臺,對著望遠鏡看那個做瑜伽的女人今天在不在。
對面的屋里閃爍著微弱的燈光,顯然是有人,平安心里有些小小的興奮,他眼睛離開了鏡頭,看看對面,似乎有個人在紗窗遮擋下在不停的動作,伸胳膊踢腿的。
會是那個女人嗎?
平安將鏡頭往這邊拉了了一下,但是紗窗遮擋住了該擋住的部分,窗戶里的人模糊不清。
平安的陽臺上也用紗窗遮蔽著,只露出了鏡頭的一點點,所以他不擔心對面會有人看到自己在偷窺。
就這樣看了一會,那個人影動了,她朝著陽臺的方向走了過去。
平安輕輕咬了咬嘴唇,心說快點,快點,快點!
——兩只非常漂亮的腳從鏡頭里一閃而過,果然是那個女的!
但是她只是穿行而過,并沒有在那個位置停留下來做瑜伽。
她去的屋子應該是廚房,興許她會是在做飯?
平安正在猜測,門鈴響了。
這會會是誰來找自己?
平安又對著鏡頭看了一眼,沒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于是去開門。
門外站的竟然是陳煜。
在拉開門的一瞬間,平安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望遠鏡沒收!
自己剛剛為什么不從貓眼里看一下外面站的是誰呢!
那個放在側面陽臺上正對著一片住宅區域還用窗簾遮擋起來的望遠鏡要是被陳煜看到了,她會怎么想自己?
陳煜肯定會想,自己是一個偷窺狂人!
起碼,她心里會認為這個一貫在她心目中還算是正派的學長形象會有瑕疵的吧?
陳煜穿著警服,臉上和頭發上稍稍的有些水珠,顯然是淋了一點雨,她見平安似乎有些發愣,以為是因為沒想到自己來的忽然,嘴上問:“你怎么不開燈啊?”
自己為什么不開燈?
平安越發的無言以對。
能說我一個人在家,所以不開燈?
還是說,我剛剛在偷看對面的一個女人,所以不需要開燈?
平安沒說話,他側身讓陳煜進來,心里想著自己該怎么辦?
陳煜邊往里走邊說:“我們今晚有行動,一會在拐角廣場那里集合,我去的早了,順便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家啊。”
是這樣?忽然的襲擊,怪不得自己不知道她來,連一個電話也沒打。
平安看著陳煜,心里盤算著,望遠鏡所在的位置,從客廳看,不仔細的話是看不到的,因為客廳和那邊的陽臺有個角度的視野盲區,但是陳煜要是再往前一點,就能夠看到了。
陳煜問著:“你真的不開燈啊?是不是沒交電費?嗯?”
陳煜正在笑著往前走,平安從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而后一下將她拽了過來。
陳煜“啊”了一聲,眼睛瞪得很大,嘴巴也成了“哦”的模樣,平安就將她抱在了懷里,而后陳煜眼睜睜的看著平安用他的嘴堵住了自己的嘴!
陳煜的唇有些涼涼的,眼睛里都是不能置信,思維有些短路,而后她覺得平安想將他的舌頭撬開自己的牙齒。
陳煜有些激動,也不懂該怎么辦,兩只手臂抬起來,像是剛生下來要學鳧水的小鴨子一樣支楞著翅膀不知所措,她想自己應該推開平安,但是這個念頭還沒有來得及實施,舌頭就被平安吸吮住了。
陳煜的腦子里猛地“轟”的一下,像遭受到了劇烈的轟炸,頓時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平安吻了陳煜很久,直到陳煜將手臂攀住了他的脖子,身體軟的像是沒骨頭一樣掛在他的身上,他才放開了懷里這個迷醉的女子。
陳煜的眼睛半睜著,臉紅的都能感覺到發燙,她見平安看著自己,神志逐漸恢復清醒,心里羞惱起來,使勁將平安一推,自己也往后一步,可是差點腿軟的摔倒,平安又過去將她扶著。
陳煜氣息有些急促,心里猶如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不看平安的臉,慢慢的低下頭,稀里糊涂的說了一句:“你把我的頭發弄亂了……”
平安一聽,再次將陳煜抱著,但是這次卻沒有親吻,陳煜眼睛閉了一會,心情終于平復了,將平安輕輕的推開,不過這推的力度不大。
剛剛在黑暗中發生的那一切,使陳煜產生了一種驚險的愉悅,平安覺得,她是喜歡自己的。
不過這是廢話,她不喜歡自己,下著雨來找自己干嘛?
兩人都沉默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外面不知道哪里的光昏昏暗暗的照射進來,伴隨著依稀可聞的雨聲,陳煜看著地板上自己的影子,懵然的問:“洗手間在哪?”
平安伸手指了方向,陳煜在朦朦朧朧中走了過去,進去后,開燈,在找平安的梳子在哪里,而后,她朝外面看了一眼,一個跨步,伸胳膊將門關上了。
陳煜在梳頭。
平安急忙躡手躡腳的到了側面的陽臺,要將望遠鏡給收起來,可是這拆裝需要一會,他心里一急,四下的一看,將望遠鏡連著腳架都給抬起來,從客廳穿過,放到了客廳那邊的陽臺上。
剛剛做好這一切,陳煜就從盥洗間出來了。
陳煜本來是披著頭發的,這會給扎了起來,顯然她是為了掩蓋剛剛被平安弄的亂了的發型。
“你怎么還不開燈?”經過整理的陳煜像是心情也被同時整理了,聲音變得和平時一樣,平安哦了一聲,將客廳的燈光開開。
可是一按之下,開的是最亮的那檔,兩人的眼睛都被乍亮的光線給刺激的瞇了一下,平安又趕緊換了較為柔和的光,陳煜瞪了他一眼,臉上兇巴巴的,猛然說:“噯,你這什么時候有個這?”
什么這個這個的?
陳煜走到了陽臺那里,對著望遠鏡一陣的看。
怕什么來什么!
平安正在想措辭,陳煜眼睛湊著鏡頭,對著里面看過來看過去的,嘴里說:“呀!真清晰,噯,能看到我單位呢!……”
陳煜的聲音倏然又消失了,她回頭似笑非笑的看了平安一眼,模樣非常的旖旎。
——我的那個天吶!
——這簡直就是老天爺保佑啊!
平安將錯就錯,接話說:“是,能看到你們單位那里……”
這個誤會太好太妙了。
陳煜這會覺得,可能,平安買這個望遠鏡,就是瞧自己的單位的,因為,自己在不遠處的那個地方上班,所以,他才會買這個望遠鏡用以觀察。
這下,陳煜又不說話了,平安就那么的陪著她站著,過了一會,陳煜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嘴里啊了一聲,就往外走。
到了門口,陳煜停住,說:“我要走了,要集合了。”
平安沒吭聲,心說我知道。
陳煜又說了一句:“我要走了。”
平安心里又說知道了,明白陳煜的話是一種暗示,就是在提醒:我,要走了,你,要不要給我說些什么話,或者,做些什么動作。
可是平安卻異常的老實了起來,問陳煜要不要傘——因為外面下著雨。
陳煜說:“不要,幾步路就到了。”
平安說:“那你要小心,注意安全。”
陳煜說:“我們就是集合,聽領導講幾句話,集體行動,我們經濟警今晚是不出警的。我又不是女刑偵。”
平安覺得自己才思枯竭,腦子有些短路,這會什么動作也不敢做,老老實實的伸手打開了門。
陳煜在出門的時候,簡直就是跳著出去的,她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明明穿著警服,倒像是被賊給攆的沒地方跑一樣慌張。
平安還是跟了出去,將陳煜送到了電梯上。
到了外面的環境里,陳煜這下情緒終于轉變了過來:“你干嘛?你穿著睡衣,帶鑰匙了沒有?”
平安恍然,而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陳煜給他一個白眼,進電梯,伸手按電梯按鍵,黑白分明的眼瞪著平安。
就在電梯門快關上的一瞬間,平安猛然鬼使神差的問:“你怎么能進到小區里的?”
陳煜逐漸變大的聲音隨著閉著的門飄了出來:“我是警察!我不會是來執行公務啊!”
“我以前沒來過嗎?真笨啊你!”
平安嘴里長吁一口氣,瞬間覺得自己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