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今夜就沒有月亮星星,加上樹林中光線昏暗,雖然平安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但是猛然間從一邊出現(xiàn)了一個人,還是讓他渾身寒毛倒豎。
平安憋著氣,靠在一棵樹后瞧著那人的動靜。
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那人往前爬幾下就停住了,嘴里像是勞累耕田的牛又像是剛剛干完了某種事一樣的嗬嗬的急促的喘著氣,這聲音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再夾雜在呼嘯的風(fēng)聲中,讓人身上不起雞皮疙瘩都難。
這一次那個人在地上爬了整整有十分鐘都沒有再動一下,平安就那么充滿了耐心的等著,等到那個人又開始爬了幾下再停止的時候,他判斷出了:這人肯定是受了傷。
受傷就行動遲緩,受傷就對自己減少了威脅,于是平安等這人再次休息一會爬了兩下停止之后,知道他累了,才緩緩的走了過去。
果然是個是個受了傷的人!
這人的衣服已經(jīng)爛的不像樣子,不過腳上的旅游鞋倒是將他的身份給暴露了——這就是那個在閆菲家被帶出的賊。
“嗨!你怎么回事?”
平安輕輕的叫了一聲,這人好幾分鐘沒有反應(yīng)。
由于地上的這個人身上很臟,平安將手機拿出來弄了亮光一看,一眼就看到他頭發(fā)上都是土而且還血肉模糊,不知道被什么打了,而且他身上也都是土和爛樹葉,像是從土里鉆出來似的。說是衣衫襤褸都有些美化,簡直不成樣子。
“嗨!”
平安又叫了一聲,這人渾身一抖,像是從夢中被叫醒一樣的趴在那里,嘴里發(fā)出了:“救命……報警,叫警察……”
平安聽的真切,他再次查看到他的兩只手都放在身體兩側(c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才蹲下,將這人給翻了過來。
這張臉看起來還年輕,似乎不到二十歲,不過此刻臉上都是土樣和血痕,他的前胸部位有著幾個被燒焦的痕跡——胸口被那個小鏟子給燙過?
平安摸索了一下,這人身上什么都沒有,沒有武器,沒有手機等通訊工具,連能證明他自己身份的證件也沒有。空空如也。
也許,本來是有的,但是被那三個人給搜走了。
“報警……”這人猛地睜開了眼,平安將手機燈光關(guān)掉,問:“你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我叔叔被他們殺了……我要報警,快送我去公安局……”這人一邊說一邊咳嗽,平安再次問:“你是誰?”
“我叫王世庸……請送我去公安局,我要……報警……”
“王世庸?”平安問:“你叔叔被殺了?被誰殺了?你叔叔又是誰?”
“我叔叔是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的特警,被亓明遠派的人給殺了……那幾個人剛剛想將我和我叔叔埋在一起……”王世庸說著又咳嗽,咳得嘴角有了血泡。
平安一聽“亓明遠”這三個字,心里大吃一驚,嘴里問:“你叔叔是特警?亓明遠為什么要殺你叔叔?你叔叔叫什么名字?”
“我叔叔叫王動,他是特警,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調(diào)查亓明遠……”王世庸說著又咳嗽幾下,嘴角流了血,平安仔細一看,王世庸胸口都是傷,頭上也受了上,說話開始糊里糊涂,言語混亂。
在這個地方,除非醫(yī)生和醫(yī)療設(shè)備齊全,否則這人怎么也救不活了。
“我就是警察,”平安說著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還有槍,說:“我正在執(zhí)勤,碰到了你,你把詳細情況給我說一下。”
“太,太好了……”王世庸眼神一亮,但是很快眼神有些渙散,全身的精神像是忽然的要放松一樣,連聲音都小了很多:“我是留縣人,十九歲,我兩個月前來省里打工,遇到了我們村的本家,就是我王叔。”
“我跟我王叔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過面了。我王叔給我說,他是上面公安部門大領(lǐng)導(dǎo)特別排遣來抓壞人,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的,正好我沒事干,給他當(dāng)個幫手。”
“我叔給我買了新衣服,新鞋,帶我下館子,洗澡蒸桑拿,見世面,還給我買了望遠鏡,和我一起監(jiān)視華龍雅居苑里面的兩個人……”
平安越聽越心驚,忍住沒問,聽王世庸說道:“我叔說了,那個十六樓西邊住著一男一女,那個男的叫亓明遠,是這里一個村的村主任,干盡了坑村民的壞事,他家里有老婆孩子,還在省里包養(yǎng)女大學(xué)生,我叔就是接到了領(lǐng)導(dǎo)的派遣,專門從上面來搜集亓明遠的犯罪證據(jù)……”
王世庸越說越古怪,平安看著他,覺得這個年輕的王世庸絕對不是在說謊。
那么這個王世庸真的是個頭腦簡單的沒有社會閱歷的農(nóng)村青年,他被他的那個同村的叔叔給騙了。
亓明遠,村主任?!
平安是湘夢市人,盡管不在老家,但當(dāng)然知道亓明遠是誰。
再說,公安部派特警來搜集一個村主任的犯罪證據(jù)?
這都哪跟哪!
平安心里嘆氣的同時,為這個老實的王世庸感到可悲。
“四天前,我叔給我說可以行動了,他掏出一個本子,翻到最后有文字記錄和圖畫的一頁,給我說華龍的這棟樓里,十六層從星期一到星期四都沒人,這東邊的一戶人和他一樣,也是警察,不過老不回來,為什么,因為這房子當(dāng)初那個警察就是為了結(jié)婚買的,可是他未婚妻卻死了,這人到這里會觸景生情。所以警察這行業(yè)危險性很大,我們要尊敬。”
平安一聽渾身寒毛再次豎起,心說老子信你個鬼啊!
他媽的!那個狗屁的假特警王動將自己了解的那么清楚?!
“……我叔說了,這可是本市差不多最貴的樓盤,每平米要三千塊以上,我算它一套一百四十平米吧,那就是四十多萬,你一輩子能賺得到這么多錢?買得起這么貴房子的人能是什么人?我叔說亓明遠就是個村霸。”
平安忍不住問:“那那個警察不也買了龍華里的那套房子?”
“我叔叔說那個警察人家父母給他留了一筆錢,那個警察的父母出車禍死了……”
平安心里又咒罵了幾句,王世庸說:“我叔說,經(jīng)過兩個月的調(diào)查,可以行動了,咱們今天就去搜集證據(jù)……我叔是特警,開鎖技術(shù)好得很,那么高級的門鎖,不到一分鐘就打開了,我叔說,還不能暴露警察的身份,在沒有掌握確鑿的犯罪證據(jù)之前,暗中搜查是唯一的選擇。”
“一開門,門縫中間就掉了一張紙條,我叔說,這個亓明遠有反偵察的意識,是個壞透了的家伙。那屋里太豪華了,我叔說,怕什么?見到值錢的都拿走!哪有好人怕壞人的?只有壞人怕好人。我們換上房主的拖鞋,然后開始搜查。”
“我叔戴著手套,也讓我戴著手套。他說屋里那些古董、那些畫不是太高,就是太寬太長,拿不了就不要動,還有像滿滿一個儲藏室里的好酒,那能拿幾瓶?最后我就拿了佛龕上的一尊小金佛,后來,在書房的書柜里面,我叔發(fā)現(xiàn)了一只保險柜。”
“那個保險柜太難開了,用了一個多小時才打開,保險柜里什么都有,現(xiàn)金、金條、金表、金鏈、存折、銀行卡,我叔將它們撥拉到地上,它們在地毯上堆起來就像是墳?zāi)梗沂逭f,這些墳?zāi)菇^對夠槍斃亓明遠兩次了,這就是亓明遠這個村主任做壞事的證據(jù)!”
“我們將那些東西全都裝好,但是沒有急著離開,我叔他累壞了,讓我拿了飲料給他喝,我叔很高興,我也很高興,第一次執(zhí)行搜查任務(wù),就鎖定了這么大的一條魚,這魚已經(jīng)落在法網(wǎng)里,只差沒有收網(wǎng),跑不了了……”
一個從農(nóng)村進城找工作的農(nóng)民,頭一份工作就當(dāng)上了協(xié)警?平安越發(fā)的為王世庸感到悲哀,更為王動的大膽而感到驚心。
“我很高興,我叔卻以為我是害怕,他給我說,你不用害怕,這家人沒有那么快回來的。他們要到禮拜五才回來呢,現(xiàn)在才禮拜一。急什么?不急。我叔從錢袋子上站起來,走出書房,在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說晚上我們就住這兒了。”
這個王動不是個瘋子,就是個心智十分成熟的老賊,他知道閆菲和亓明遠的生活規(guī)律,知道他們不會在那個時間段回來的,因此他和王世庸竟然在盜竊之后沒有急著離開,甚至還住下了!
平安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那個王動的這一點,所以,自己是個半拉子賊,而王動比自己專業(yè)的多。
“我們在那個屋里洗了一個澡,換上的都是房子主人的衣服。我開始還不肯穿,我叔非讓我穿,說,穿上壞人的衣服,不等于就是壞人,就像他通常不穿警察的衣服,不等于他不是警察一樣。”
“洗澡完了我們肚子餓了,找吃的,我看著滿滿一個儲藏室里五花八門的酒,不知拿什么酒好,我叔說這還用問,當(dāng)然拿茅臺啦。我說拿幾瓶?我叔說兩瓶。”
“喝著酒,我叔說沒事。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他以前也干過,有經(jīng)驗,不然領(lǐng)導(dǎo)能派他來搜集證據(jù)?還有,他還也失手殺過人呢,不過,殺的是罪犯。這罪犯罪也該死,只是沒讓他經(jīng)過審判就崩了他,他說‘因為他掏槍想崩我,我反手奪槍不小心扣動扳機,就把人給打死了,屬于防衛(wèi)過當(dāng),受了點兒小處分。警局將錯就錯,假裝把我開除了,實際是安排我做臥底。臥底知道嗎?就是插到犯罪分子的內(nèi)部,也假裝是犯罪分子,搜集犯罪分子的犯罪證據(jù)。’”
“我們喝著酒,話說的多了,我叔說咱們叔侄倆這輩子能花完這些金子和錢嗎?我說花不完。我叔問你原來打算這輩子掙多少錢夠你花?我說十萬吧,十萬夠了。但我這輩子哪能掙十萬?掙了也存不住。”
“我叔說你看看那大袋子里總共有多少錢?還有金子,兩三斤,值多少?行,我就分你十萬!你看看,你一個晚上就掙了一輩子想掙還怕掙不到的錢。”
“我說可惜這些錢不是我們的。我叔說,現(xiàn)在就是我們的。我說最后不是要交公嗎?我叔說對,喝酒喝糊涂了,要交公的。不過,我們是可以留用一部分的,做活動經(jīng)費,政策,規(guī)定,允許。”
“我說這個政策規(guī)定好。我叔說那肯定,要不誰愿意干這行當(dāng)呢?臥底是警察中最危險的行當(dāng),隨時都要掉腦袋。”
“本來一人喝了一瓶,我叔高興,我們倆又喝了一瓶,后來我就模模糊糊睡了過去,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著,嘴里塞著毛巾,全身都不能動,有個男的對我說,小伙子,我警告你,你不要喊,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王世庸說這些話也就是一兩分鐘的時間,平安聽到這里納悶,問:“你和你叔喝多了睡著了,結(jié)果被人發(fā)現(xiàn),給綁了起來?”
王世庸嗯了一聲:“那個男的問我,你們怎么偷到我家里的?這個男的長的一表人才,他跟前還站著一個好看的像是電影明星一樣的女人。”
“現(xiàn)在我才知道那個男的就是亓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