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來找楊慶煌的時候,楊慶煌正在辦公室裡沉思。
亓明遠在對楊慶煌談及對平安工作的分工時,只用詢問的語氣說是不是讓平安調整一下主抓經濟,其餘的一句話都沒講,這就跟當年郭全洲對宗國勝和王經倫說要給平安壓壓擔子一樣讓聽話的人心裡猶如墜到了雲裡霧裡相同,你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只剩下了照辦。
因爲和郭全洲當時可以說掌握著宗國勝的未來,而亓明遠此時又掌握著楊慶煌的未來一樣,可宗國勝這時已經完了,楊慶煌說一點都不岌岌可危,那是不可能的。
亓明遠有了對平安工作重新安排一下的意思,楊慶煌就打電話問了王經倫,王經倫則很淡然的說亓明遠就是管幹部的,是負責全面工作的,這個原則什麼時候都不能動搖。
因此楊慶煌不可能有什麼情緒了。
這一幕又似乎是昨日重現,那時候王經倫一頭霧水,這會楊慶煌也是一頭霧水。
而平安比任何時候都坦然處置,因爲上一次郭全洲那會是因爲楊燦燦,而這一次,他知道自己的位置轉變沒有和任何人有關聯,不是什麼上層路線,也不是什麼裙帶關係,完完全全的,就是因爲亓明遠這個人。
亓明遠空降而來,想在任期裡在崗位上有一番作爲,唯此而已。
平安是來給楊慶煌彙報工作的,也是請示的,而楊慶煌則在平安進來先談及了其他事情,和平安說了一些私人的話之後,才問關於縣裡的企業,平安有什麼想法?
平安心說我有什麼想法?我有,但是我這會就不說。
時機未到。
楊慶煌見平安在沉默,自己開口說:“單說啤酒廠吧,按說今年我們的銷售形勢,還是好的,這樣看,明年多盈利,也是不成問題的,你看今後怎麼給啤酒廠定位呢?”
楊慶煌說著又加了一句:“我比較贊成前幾次會上大家啤酒廠的分析與判斷?!?
老調重彈。你都贊同以往了,我還定位什麼未來呢?
楊慶煌是不可能讓那個啤酒廠不行的,因爲那是王經倫的臉面。
平安說:“是,前天晚上,亓書ji找我去他房間談話,我也闡明瞭這個我以前就闡明的觀點。咱們縣企業的的困難是暫時的困難,是發展中的困難,這是應該被重點扶持?!?
楊慶煌注意到了平安話裡關於亓明遠和去亓明遠房間談話這兩個詞眼,平安繼續說:“要貫徹縣裡的會議精神,頭等大事就是加強聯合執法力度,要將外地啤酒統統趕出留縣,明天我就去市場整頓聯合執法隊開會,加強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投入,每條路全部堵死,城裡銷售的外地啤酒一律查封並重罰?!?
楊慶煌心裡暫時的緩了一口氣,平安這就是在響應楊慶煌當時的話。
楊慶煌根本沒意識到平安在下套子,立即又被平安的話吸引了:“亓書ji指示,咱們縣沒有改制的企業一律要進行資產評估,同時進行經營審計,然後根據量化的數字來決定改革的方案。亓書ji 對工作要求很嚴,我覺得工作壓力很大,所以審計局和財政局以及經委、計委都要抽人,我將人員組織好了後,請楊書ji去做一個動員報告怎麼樣?你要是不支持,工作是開展不下去的?!?
平安口口聲聲的將亓明遠掛在嘴上,楊慶煌除了贊同,再也沒有其他的說法。
平安又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了。
有時候反反覆覆的,讓人感到疲憊和無奈,也會讓別人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反覆中掌握了某一種經驗,但到底如何,只有當事人自己明白。
亓明遠在離開留縣的時候,將他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了平安,這絕對是將平安當自己人的表現。因爲一般人找亓明遠只能通過他的秘書,除了亓明遠的家人乃至於上級和亓明遠私密關係好的人之外,沒人有亓明遠的手機號碼。
平安琢磨到,亓明遠在臨走的時候給自己說的話,有幾個意思,那就是今後留縣的經濟改革是要對亓明遠負責的,留縣目前要做的工作是清產覈資,爲轉讓和拍賣產權做好準備,還有,要通過公開的審計,發現企業中存在的問題,找出問題的根源。
審計的是經濟,找出的問題,肯定要落實到個人身上。
那這是要幹嘛?就是要手起刀落的殺人。
曾幾何時,平安新官上任三把火,那會是傅瑩花逼著他燒的,到了後來,這火燒到了當時輕工局局長蔡保民的身上,而蔡保民被王經倫給保薦,最後提前退休回家養老去了,平安的那把火似乎沒燒起來。
其實那時候平安根本就沒打算自己主動的去燒什麼火,他初來乍到,爲什麼要去得罪人?可當時東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要吃人,他除了騎牆居中左搖右擺於王經倫和傅瑩花之間之外,別無他法。
應該,也就是那個時候,蔡少霞被自己的那把火給燒到了王經倫的牀上去了吧?
而這次這把火非燒不可,情勢變遷,今夕非往昔。
亓明遠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追求有目的的人,平安不拿出點幹勁,亓明遠就會選擇讓他人來點這把火,所以平安絕對不可以再錯失良機。
再說,這次的火燒向的人,很有意思,是對顧建民。
顧建民之前接管了平安的工作,負責了工業這一塊,這會亓明遠要求審計,顧建民則首當其衝,躲也躲不掉。
再有,顧建民這人在縣裡樹敵太多,搞掉顧建民,很多人只會暗地裡拍手稱快,譬如說,唐高增。
而且還有一點,當時平安和楊得志將東凡剛剛的發展有了眉目,就被顧建民給摘了桃子,恨屋及烏,除了對王經倫恨之入骨之外,平安絕對不會對顧建民有好的感覺。
還有一個不足與外人道也的理由,這隻有平安知道,彭佩然也知道,只是彭佩然從前從來沒有在平安面前表示過,但是在這次工作調換之後,彭佩然則氣憤的給平安說,顧建民那會在東凡,曾經對自己有不軌的想法,總是毛手毛腳的。
平安聽了故意問:“他得手了沒有?你那會怎麼沒給我說過?”
“他得手了我這會還能和你這樣!他得手了我會給你說?我那會給你說了,你要怎麼樣?”彭佩然氣惱的反問平安:“我明知道你不容易,還給你添堵?”
“那你這會怎麼給我說?”平安又問。
彭佩然擡起頭,對著平安吐了一下紅紅的舌頭,媚著眼用胯使勁的抵著平安下面說:“我這會看你還繼續堵不堵?”
彭佩然在東凡鄉大院就是一枝花了,顧建民那個色鬼,怎麼可能沒對彭佩然動心思?現在彭佩然主動的說出來,看來彭佩然也是羞惱了很久了,她知道平安今非昔比,於是就想借著平安去收拾顧建民。
彭佩然這個女人,有時候真讓平安覺得自己根本就不瞭解她。
由此種種,平安都不能不對顧建民開刀了,似乎不搞他,就對不起很多很多人。
工作一換,個人地位水漲船高,登時拜會約見平安的人多了起來,這天晚上石一舟請平安吃飯,平安心裡約莫著蔡少霞可能也要去,就問了一句還有誰?
果然石一舟說還有蔡少霞,平安想說蔡少霞爲什麼總是拉著你請我,她不會親自找我嗎?
但是平安沒說。他晚上比約定的時間故意晚了快一個小時纔到,石一舟和蔡少霞等的有些急了,不過見面石一舟卻笑笑的說平安終究是要一飛沖天的,這下終於撥雲見日了。
蔡少霞比往常更要嬌豔一些,親自爲平安接過了外套,像是體貼的妻子一樣還爲他整理了一下肩膀,似乎那上面有著灰塵。
平安嘴裡說著對不起來晚了,石一舟問今晚喝什麼酒,平安說不能喝酒,今晚太累了,喝點露露算了,再說,回去還得看孩子換尿布。
“平縣長結婚很晚???孩子還要你換尿布?”蔡少霞又和平安坐在了一起,豐潤的腿似乎毫無意識的蹭了平安一下。
女人怎麼都會這一招?平安笑:“是啊,說是響應國家號召,其實是沒人肯嫁給我,所以晚婚了?!?
蔡少霞又問:“聽說夫人是公安局的?”
“嗯,經偵處的,兩位今後要是有經濟問題,我可以給你們諮詢一下,咱有內線,有人?!逼桨查_了玩笑。
蔡少霞故意的不滿,白了一眼說:“平縣長這話說的,我們不可能有什麼經濟問題,就是有,找你就行了,你就是管經濟的嘛?!?
石一舟也說是,蔡少霞問平安住在哪裡,改天,也好上門拜訪一下,今後真是有了經濟上的事情,也好熟門熟路。
石一舟也說:“平縣長保密工作做得好,我一直知道他在市裡安家,可就不知道具體位置,咱們縣裡,也就是他神龍見首不見尾了。”
不知道自己具體住在哪是因爲自己以前的位置不重要,你們不想知道我住在哪。平安一邊喝湯一邊說:“其實也不是保密,我老婆性子內向,還有因爲工作性質,她不怎麼會搭理人,見了人就像是審賊似的,本來我就沒幾個朋友,要是到了家裡讓她這麼一盯著,今後還不將我當笑話,肯定會絕交的。”
“就是平安易居那,好幾年了,你兩要去啊,我得看好日子,看哪天她心情好,免得嚇人。哈哈。”平安故意說得很輕鬆,眼角在留意蔡少霞的神情,蔡少霞果然輕微的怔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原樣:“不行,反正你今晚不能喝什麼露露,要喝酒,咱不能換了工作就在這幾個人面前擺架子吧?”
“喝露露怎麼了?”平安看著蔡少霞,在她的脖子、胸、肩膀那幾個位置上上上下下的瞄:“不是每天一杯,白白嫩嫩嘛?!?
石一舟哈哈的大笑了起來,蔡少霞氣惱的說:“什麼白白嫩嫩?平縣長——”
“我有沒說你,我說我自己,我今晚喝一杯,明天白白嫩嫩,不行?你不想白,我想?!?
蔡少霞哼了一聲說:“反正你一個男的,不能喝那個。”
“打??!”平安指了指石一舟:“他知道,我可喝不過你,你說是吧石總?”
石一舟這下幫了平安:“那是,少霞那酒量,絕對巾幗不讓鬚眉,我反正是甘拜下風的。”
三人說了一會笑話,蔡少霞說到了正題:“我想在咱們縣建高檔小區,國土、規劃還有縣裡基本都說好了,平縣長可要多多照顧我一下?!?
平安點頭,說需要我的地方,那一定支持。
這晚平安到底也沒有喝酒,也許是身份的轉換,石一舟和蔡少霞也沒有強求平安喝酒。
今晚平安給蔡少霞丟了一顆炸彈,但是平安是以很尋常的口氣說出來的,蔡少霞從平安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的暗示,但這也足以讓蔡少霞好好的想一段時間了。
在適當的時候給自己討厭的人制造心理壓力,這比較爽快和愜意。
和蔡少霞石一舟作別之後,平安又不想回家了,他腦中還是在想一個問題,爲什麼石一舟和蔡少霞總是結伴而來?
說他們兩早就認識,可早就認識的人多了去了,他們難道在生意上最近有聯繫?
可是沒聽說蔡少霞摻和石一舟的工程啊?
想想之前的一些情景,平安覺得能將蔡少霞和石一舟聯繫在一起的,就是王經倫,可王經倫通過這兩人要做什麼呢?
難道僅僅是蔡少霞那個所謂的高檔小區的開發工程?
現在先不管這些了,還是要先燒那把火,這不光能殺雞駭猴,還能敲山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