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橋畔,打死了屠戮兩千多太平軍老弱的烏蘭泰,報了永安破圍時的血仇,太平軍上下軍心高漲,諸王下令,大軍歇息一日,翌日大舉攻城。
說攻城就攻城,太平軍毫不含糊,第二天就對桂林的南門和文昌門,發(fā)起了進攻,攻城戰(zhàn)說的慘烈,不過是幾百人扛著梯子沖城而已。
身在軍營的楊猛,瞧著一隊隊前沖的太平軍,還有在他們身后搖旗吶喊的婦孺,不禁有些迷惘了,這是實實在在的攻城吶!那是佯攻那一套的玩意兒,雖說這么個打法,一天也死不了幾百人,但太平軍的數(shù)量終是有限的,在桂林打消耗戰(zhàn),與找死無疑。
攻城戰(zhàn)打的很激烈,一隊隊的太平軍,頂著桌椅不間斷的攻城,而清軍第一時間也派出了精銳,第一天的攻城戰(zhàn),打的雖說激烈,可太平軍的將士,沒有一個能攻上城頭。
第二天一早,幾聲沉悶的炮響驚動了楊猛,這炮聲不是來自桂林城,而是來自附近象鼻山,這炮聲也不是清軍管用的兩千斤鐵炮的聲音,沉悶的炮聲,只有臼炮才有這樣的聲音。
快速的沖出自己的竹樓,登上了營地之中的瞭望臺,透過山上若有若無的霧氣,楊猛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個個裹著紅巾的太平軍將士,瞧了瞧炮的樣式,卻是臼炮無疑,雖說數(shù)量只有區(qū)區(qū)幾門,但臼炮可以輕松的打進桂林城中,這一仗難打了。
臼炮輕便,這些東西不是永安城中的,就是在六塘繳獲的,看著城墻前依舊猛沖的太平軍,楊猛也明白了,太平軍高層的決策。
或許太平軍起初是打算佯攻,也或許是打算真打,但無論是哪一種,都需要清軍的配合,桂林城墻上稀疏的清兵,無疑是給了太平軍真打的勇氣,若是此役攻下了桂林,即使傷亡過半,這個代價都值得。
只要拿下了桂林,這廣西就是太平軍的囊中之物,即使拿不下桂林,他們到時候也可以隨意的撤走,只要外圍的清軍沒有形成包圍圈,桂林周邊處處都是生路。
只可惜,他們的謀劃與楊猛的謀劃有了沖突,讓太平軍呆在桂林,那是不可能的,這種種的謀算,只有跑出桂林,才是太平軍該選的。
“于彪,帶上三隊睚眥帶上那幾門臼炮,悄悄去端了太平軍在象鼻山的炮陣。”
太平軍的幾門臼炮,雖說威力有限,但震懾力太大,臼炮不易炸膛,若是讓他們天天這么轟的話,桂林城早晚得完蛋。
第一場攻防戰(zhàn),打了七天,雖說守城的清軍破綻百出,攻城的太平軍生死不怕,但堅固的城墻,是太平軍無法跨越的天塹,清軍的許多弱點,都被高大厚重的城墻給屏蔽了。
攻城戰(zhàn),不能長時間的打,七天的高強度攻城,太平軍不僅付出了不小的損傷,而且也教會了清軍如何守城,城墻上的清軍越打越順手,而太平軍的攻城難度,卻越來越高。
沒有像樣的軍械也是太平軍的一大弱點,倉促自造弓箭,射到城頭殺傷力不大,火器什么的,更不用說了,雖說那幾十門假炮,也打了一次,但也僅有一次而已,一炮而裂,楊猛也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兒了,松木炮,也虧太平軍想的出來。
太平軍冷兵器的裝備率也少的可憐,有刀有槍的不多,上去攻城的,大多拿的是些鐮刀、柴刀、鋤鉤、三指耙之類稍微有些殺傷力的農(nóng)具,真正手握刀槍的太平軍將士,卻在遠處觀戰(zhàn)。
一邊攻城一邊練兵,精銳壓陣,新兵攻城,看來這太平軍也沒有拿出真本事啊!
地道攻城,太平軍也玩了幾次,秦日綱等人是貴縣的礦工,對于土工的活計,太平軍上下也算熟悉,只可惜他們面對的是桂林城,若是別的城池,說不定他們還真能撂倒城墻。
喀斯特地貌,在廣西很普遍,桂林城墻的地基,不知夯在土層里的,而是建在巖石上,這地道也就能挖到城墻根兒,再想深入,就耗時耗力了,叮叮當當?shù)蔫弾r,那是找死,清軍也會用火藥包的,只要相機丟下來,挖地道的人都得死。
挖不到城墻下面,憑炭工們土造的火藥,弄個三噸五噸的,或許能撂倒城墻,顯然太平軍沒有這么大量的火藥,想憑著幾百斤土藥,炸毀桂林城墻,這就屬于做夢了。
七天的攻城,也讓太平軍攻城的將士們進入了一個疲勞期,再打只會徒增傷亡而已,沒有合適的攻城器械,想要憑著幾十副云梯就攻下桂林城垣,無異于癡人說夢。
廣西省府桂林被圍,已經(jīng)快十天了,賽尚阿在陽朔按兵不動,就是個表率,賽尚阿不動,清軍的大隊人馬就不動,向榮只能帶著兩三千人,苦守城防了。
前方在攻城,后方的太平軍也沒閑著,制造大型的攻城器械,準備給桂林城中的向老妖,來次狠的,單靠云梯攻城,已經(jīng)有些不現(xiàn)實了,沒有合適的攻城器械,就這么個打法,基本沒有攻陷桂林的希望。
一邊制造攻城器械,一邊修整,在圍城第十三天的時候,終于有一路清軍靠近了桂林城垣。率軍前來救援的,是向榮手下的一個總兵張敬修,可惜,這位來的有些倉促,太平軍也早有準備,不等張敬修扎下營寨,太平軍就打散了他們?nèi)笋R,還弄死了一個都司。
桂林無援,也是太平軍敢肆意攻城的底氣所在,若是賽尚阿積極一些,攏起永安附近的綠營兵,在桂林城下圍死太平軍,也有一線希望。
只可惜這位督師的欽差大人太過惜命,除了勒令各營進軍桂林之外,他就縮在了陽朔一動不動,楊猛的糧草他沒忘記,獨獨把被太平軍包圍的省府桂林給忘記了。
賽尚阿不動,下面的各營將官,也是種種拖延,恰好這段時間廣西多雨,道路泥濘輜重難行,成了最好的借口,清軍一路走走停停,許多外省的援軍都到了,可與桂林近在咫尺的永安,卻遲遲不能發(fā)來援兵。
修整過后,太平軍也推出了他們精心設(shè)計制造的攻城戰(zhàn)車,在此期間,炭工們也加班加點趕著出了一批土藥,名為呂公車的攻城利器,不僅自帶云梯,而且腹藏大量的土藥,太平軍的將領(lǐng)們也想藉此炸毀桂林的城墻。
太平軍沒閑著,守城的向榮也沒閑著,這次輪到向榮走運了,這位向軍門的人,竟然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挖出了幾十門前朝窖藏的鐵炮,這些火炮算是精工的貨色,時隔兩三百年,依舊打的響,這事兒只能歸結(jié)于天意使然了。
帶著太平軍希望的呂公車,慢慢的靠近桂林的城墻,先是被火炮炸毀了一部,還有一部是被城墻上丟下的火藥包引燃了腹中的火藥,自爆了。
攻城車怕火,只這一個缺點,就能讓太平軍的呂公車勞而無功了,呂公車勞而無功,太平軍就失去了攻陷桂林的希望,但太平軍的諸王不死心吶!
省府在望,與他們只隔著一道城墻而已,只要進了省府,太平軍的名號天下無兩,到那個時候,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啊?
攻不下城防,那就死圍桂林,只要桂林城中的糧食耗盡,城防不攻自破,損失了人手,耗費了心機,本該是佯攻,也變成了真打。
一圍就是二十多天,二十多天沒有援兵,向榮向軍門也急了,他在書信之中,明確的告知賽尚阿,若是再沒有援兵,他就派人給京師上折子,打官司!
受了向榮的威脅,無奈的賽尚阿,只能威脅手下的將官了,依舊是斷糧的老招數(shù),一隊隊的清軍,慢慢被逼到了桂林的周邊。
朝廷那邊早就從鄒鶴鳴的折子里得到了桂林被圍的消息,廣西省府被圍,朝野震動,一隊隊的援兵,也從各省出發(fā),往廣西匯聚。
雖說人數(shù)不多,但好歹也是援兵啊!隨著廣西周邊援兵的增多,太平軍也在一天天的喪失戰(zhàn)機,出現(xiàn)在桂林周邊清軍,也格外的小心,步步為營、處處提防。
太平軍諸王,本想與打張敬修一般,也給這些援軍來個猝不及防的突襲,可是無比惜命的清軍將官,卻將他們的這個愿望,用步步為營的戰(zhàn)術(shù),給破滅了。
連襲了兩路援軍,戰(zhàn)果都不怎么讓人滿意,瞧著一步步緊縮的包圍圈,太平軍也有了撤退的意思。
“天生就的桂林府啊!桂林攻防戰(zhàn)到此為止了,再打,就是找死了,這幾天太平軍就該跑路嘍!”
清軍能保住桂林,不是他們有多能打,而是得益于桂林堅固的城防,還有那一絲絲的運氣,先是向榮趕到了桂林城中,破了太平軍的賺城之計,不然現(xiàn)在的桂林早就易主了。
而是那幾十門前朝的鐵炮,若是沒有這幾十門鐵炮,讓太平軍的呂公車抵近了城墻,那也是個勝負難料的局面。
清軍雖說守住了桂林,也丟了戰(zhàn)略上的優(yōu)勢,各省的援軍齊聚桂林,這絕不是什么好事兒,出了援軍,當?shù)氐姆朗鼐妥兊帽∪趿耍菀妆还簟?
而且興師動眾的調(diào)取大量援軍,單單糧草餉銀的耗費,就是一個朝廷不怎么好接受的賬目,勞師糜餉成了這次廣西戡亂的結(jié)局。
花了這好些錢,沒有剿滅太平軍,恐怕不少人要遭殃了,這賽尚阿,怕是頭一個要頂缸的人。
太平軍這幾天雖說依舊在死扛,但戰(zhàn)機已失,現(xiàn)在離開桂林才是他們的首選,離桂入湘,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又從頭看了一遍,太平軍的發(fā)跡史,和清軍剿滅太平軍的一步步,楊猛不由的感嘆,這運氣無疑是實力的一部分,有些時候,一點點的運氣,就能改變整個戰(zhàn)局。
同時他也對太平軍加起了小心,太平軍現(xiàn)在行運啊!一路走來,許多時候,太平軍都占了運氣的光,林則徐、李星沅、張必祿相繼病歿,這是運氣,蕭朝貴一戰(zhàn)下永安這也是運氣,雨夜破圍而出這還是運氣。
接下來,楊猛也要考慮自己的行程了,是回云南,還是尾隨太平軍以備不測,這個選擇還要看形勢的發(fā)展。
“三爺,軍營之外有一人求見。”
這都半夜的功夫了,太平軍還圍著城呢!誰會大半夜的來見自己?
“報名號了嗎?”
“說是貴縣姓石的。”
“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