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忠實無奈地搖了搖頭,村支書湊上前去道:“山娃這個脾氣是跟張誠良一家子影響的,你別急,我好好勸勸他們,他一定會跟你走的?!?
“唉,也怪我,不應該過這么多年來尋他,要不這樣,我到街上先住下,你消息你再跟我說一下,張誠良要多少錢都可以,告訴他,我們一定會給山娃更好的生活條件?!睒阒覍崯o奈地說著跟樸浩然上了車。
上車后,樸忠實有些生氣地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那是你的弟弟,靜怡跟我說了,你差點就把人撞了。”
“我那里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爸,我看還是算了吧,他現在這么大了,肯定不認咱們,再說了,你看他那流氓樣子,帶他回去能干什么?”
“你少說兩句,不管他變成什么樣子,他也是我的兒子,你的弟弟……怪我,當年為了做生意,把他丟在這里,一直沒有來尋他,誰知道他會變成這個樣子。”樸忠實說。
故事發生在很多年前,為了生存,為了未來,樸忠實把自己的小兒子丟在了張家灣的山梁上,如今他事業有成,雄霸一方,他想接回山娃,只是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樣,在張家灣生活了十七年的張山娃,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張靚坐在院子里的老村樁上幫山娃補著鞋子,張誠良嘴里叼著一支自己卷的香煙,時不時的嘆一口氣,或者皺一下眉頭,似乎思索著什么。
“爸,你別擔心,你把我從小拉扯大,我不會跟他們走的,就算他們有錢也沒用。是這樣的,樹根讓我今天幫他收豌豆,我去看一下?!鄙酵拚f著喝了一口綠豆水,從涼房里拉了一把鐮刀準備出門。
“山娃,有時間多看看書,不要老是想著做農活,不是你干的事,樹根和你不一樣。”張靚說著,把鞋子丟給山娃:“你的鐮刀用的不好,鞋補好了,把你腳上的那雙破的換下來,我給你補補?!?
山娃換好鞋子,對張婧做了外鬼臉,轉身出了門。
樹根光著背,黝黑的皮膚被曬的發了給,肌肉結實而粗獷,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蠻荒時袋的野人。山娃也脫掉了衣服,丟在田邊。和樹根一起割著,跟樹根比,山娃的個頭不上,十七歲,就將近有一米七五的大個頭,只是肌肉比樹根要差一些。
兩人割了一個多小時的豌豆后,坐在一棵兩人才能環抱的大樹下,山娃切著西瓜,樹根點上了一枝老汗煙說:“山娃,你的事我聽說了,其實你跟他們走沒什么錯。你想想看,你以后成了有錢人,對張叔和姐姐好是一樣的,你從小就跟我這樣的人不一樣,你娃聰明,如果再有個好的條件,你一定能成為大人物?!?
山娃把一牙西瓜頂在了樹根的嘴里:“你滿嘴的臭屁,咱們兩個一起長大的,我是什么樣的人,你最清楚,我絕對不可能丟下姐姐和爸,他們這些年對我怎么樣,你比誰都清楚。家窮不說,吃的喝的,那一樣比有錢人家的孩子差。”
“行了,狗屁話咱們就不說了,這是我這兩年賣杏仁掙的錢,私財,我知道不多,但我也就這么一點本事,你拿著,聽張叔的話,好好讀書,我當陰陽的四叔說了,你跟我不一樣,你將來一點能干大事?!睒涓f著從口袋里掏出了三百塊皺巴巴的錢塞在了山娃的懷里。
“陰陽的話也能信,老母豬還不得上樹。你這就不對了,你家的情況什么樣我又不是不知道,這錢我不能拿?!鄙酵薨彦X還了回去。
樹根從小沒有母親,有一個哥哥上初中,父親是個沒有能力的農民,還有幾個光棍的叔叔,幾個跟外地人跑了的姑姑。家里的事情還是山里的事情,都是十七歲的樹根在操持,就連他哥哥的學費也是他掙來的,十七歲的他看上去至少有二十歲,蒼老和迷茫滿布在他那張黝黑的臉上。
樹根把錢丟在地里:“你不要就讓風吹走,反正我不會再拿回去?!闭f著拿起了鐮刀干起了活,喃喃自語:“小時候我被人欺負,有人罵我是沒娘娃,每次都是你跟姐姐出頭,我認識的幾個字也是你教的,我不知道我們兩個誰大,但我一直把你當哥哥看,把張靚當姐姐看,你要是不要這錢,以后咱們誰都不認識誰,張叔的脾氣我清楚,他說要你上學,那怕跪著向人借錢都會給你上學,為了張叔,你拿著?!?
山娃默默地把錢裝在了口袋里,紅著眼眶,買力的干著活,恨不得一個人割掉整片莊稼。兩個十七歲的少年,一刻不停的在烈日下干了整整三個小時,割完了將近二畝的豌豆,才勾肩搭背地向家里走去。
山娃回到家里的時候,張誠良把幾張通知書放在山娃的面前,那是幾個中專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他對山娃說:“山娃,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不上中專,要不復讀。我讓村里的李老師看了,他說這幾個學校都是真的,國家有登記的?!?
“能不能不讀。”山娃看著通知書,試探的語氣問。
“你要是不讀,你就跟著今天來的那幾個人走,讓你變成農民,和我一樣,這事我干不出來。前天我還去給你算了命,算命的說,你將來一定有大出息,不能就這樣把你毀了?!?
“中專?!鄙酵弈昧艘粡垖W費最低的通知書無奈地笑著,山娃的心里明白,如果不答應張誠良一定會讓人把自己接走。
如果復讀,結束了要上高中,還要上大學,花的錢會更多,山娃不想讓家里人有太大的負擔,事實上就這第一年的學費,張山娃都不知道張誠良多那里弄的來。
“行,中專也行,你看這幾年出來的中專生,好壞也能當年老師,也算是端上了鐵飯碗。”張誠良說著讓山娃在家里看書,帶著張靚出了門。
在家里的山娃,一直思考著父親從那里弄錢,當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張誠良和張婧已經回家了。張誠良把五千塊錢放在山娃的面前說:“山娃,錢的事有著落了,我算了一下,學費是三千五,一千五算生活費,你省著點用,到秋后莊稼收了,我再給你寄錢,你只管專心讀書就成?!?
山娃看了一眼張婧,對父親說:“爸,你不要打姐姐的主意,她還小?!?
“山娃,你聽姐說,我遲早要找婆家,這次找的對像也不錯,是前村的韓家,我看了,男的也老實,家里的光景也還行,我愿意,跟著也不會受罪。”姐姐摸著山娃的頭說。
山娃給父親和姐姐每人盛了一碗面條,自己端了一碗,吃著吃著心里一陣陣的發酸,眼淚就往碗里邊掉。
“山娃,你是個男子漢,不要這個樣子,將來你學成歸來,對你姐姐好一點就行了。”張誠良很嚴厲地訓斥道。
山娃嘆了口氣,幾口撥完了飯,對張誠良說:“爸,我晚上跟樹根有些事,給我留個門,十二點前我就回來,不要等我,你們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