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不老目光一轉(zhuǎn),望向妙真師太和伊若瑛,說道:“黃蓮庵主和丹霞山的袁老弟,已經(jīng)帶著弟子到了龍川城外,即刻就會來此,你們準(zhǔn)備迎接罷!”
妙真師太和伊若瑛聽說掌門人將至,面露喜色,齊聲稱是。而堂中的眾多各派高手,心中卻又是一沉。
鐘不老武功高強(qiáng),在此間單打獨斗沒有人是他對手,如果先前各派中人還存著一點心思,可以依仗已方人多,群起而攻,或許還能占到些便宜,此時卻已明白這個策略全不可行?!办o慈林庵”和“丹霞派”兩派的掌門人即刻就要率眾前來,再加上這個老不死的鐘不老,他們這點人手,就算要群毆亂斗,也沒有半點機(jī)會。
事到如今,自是腳底抹油,方為上策。若真的等到黃蓮大師和“丹霞派”掌門袁公義到了,只怕要走都不那么容易。
廳堂中的諸人哪一個不是頭腦精明的老江湖,還有誰會不懂這個道理?
不少人立時一聲不吭地拔腿就走,還有一些人則裝模作樣地拱手道別,數(shù)息之間,門內(nèi)門外好幾十人,就全都走得一個不剩,“福祥客棧”的前廳之內(nèi)變得空空蕩蕩,除了“靜慈林庵”的諸人,就只有圍坐在墻角桌邊的“惡狗門”一干人等。
鐘不老肥大的手掌仍在摸著那肥狗阿財?shù)牟鳖i,眼光卻望向了華不石所坐的角落。
對于這位只用一招就震懾住群豪,形容模樣卻甚是古怪的“鼎湖派”大長老,華不石倒也有幾分好奇之心。見他看向自己,便站起身來,拱手道:“小可華不石,見過鐘前輩!”
鐘不老盯著華不石,道:“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惡狗公子’,鐘老漢平生最是愛狗,我們倆倒是可以交個朋友!”
這位“鼎湖派”的大長老說出此話好象是調(diào)侃,又似乎是認(rèn)真,令人捉摸不透,華不石卻是一笑置之,口里說道:“鐘前輩愿意與在下交朋友,華不石當(dāng)屬有幸。”
鐘不老臉上笑嘻嘻的,忽然道:“華公子不在湘境玩樂享福,到這龍川城,也和剛才那些家伙一樣,是為了來搶那塊‘盤龍玨’而來么?”
先前無論是候滄海,還是妙真師太,都不敢直言說出“盤龍玨”的三個字,而是用“那件東西”代替,自是為了保密之故,可是這位鐘不老卻一口道出,好似全然沒有一點顧忌一般。
華大少爺別的本事雖沒有,演戲的能耐卻是一流,臉上裝出愕然的表情,道:“前輩說的‘盤龍玨’是何物事,小可一點也不知曉?!?
一旁的妙真師太連忙開口解釋:“鐘師伯莫要誤會。貧尼奉了主持師叔之命,沿途護(hù)送馬大先生,在南嶺山中與華少爺一行偶遇,他們要前往南澳參加‘萬易大會’,正好與我們順路,貧尼才請華少爺相助突破黑道中人的阻截,故此他才在此處?!?
鐘不老“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說華公子遠(yuǎn)在舞陽,怎會如此快地得到消息前來。”
他目光一轉(zhuǎn),又道:“其實即便華公子是為那玉佩而來,也沒有甚么。本老接了南海派吳老鬼的傳信,礙著四家門派的交情,才趕來湊個熱鬧,對‘盤龍玨’那種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最后被誰得到都所謂。只不過這天下間的寶物,有緣者方能居之,若是貪心強(qiáng)求,只怕反而沒有甚么好下場!”
鐘不老的這話好象是對華不石所說,只是說話之時目光卻望向了門外。
華不石道:“鐘前輩說得是,小可受教了。”
卻在此時,從門外遠(yuǎn)處隱隱傳來一陣馬蹄之聲,卻是又有一隊人馬直奔著“福祥客?!倍鴣?。
這些馬蹄聲在客棧門外停下,片刻之后,十余人走進(jìn)了客棧的大門,為首的卻是兩個人。
一見來人,妙真師太和伊若瑛均是大喜,只因為進(jìn)來的這兩人正是“靜慈林庵”的主持黃蓮大師和“丹霞派”的掌門人袁公義。
黃蓮大師是妙真師太的師叔,伊若瑛的師父。在華不石想來,她定是一位德高望重,老態(tài)龍鐘的年邁尼姑。只因為妙真師太看來年紀(jì)就已不小,這位主持師叔年長一輩,沒有八十歲,至少也有六七十歲。
可是進(jìn)來的這位黃蓮大師,卻一點不老,看上去比妙真師太年輕得多,而且面如美玉,還留著一頭的青絲,不僅不象是老尼姑,甚至就連尼姑都不象!
要說禪門之中,帶發(fā)修行的僧尼雖也不少,但是象黃蓮大師這般相貌,仍是大大出乎華不石的意料之外,也不知她確是年齡不大,還是所修煉的內(nèi)功心法有駐顏之效。如果不是身上身著的青布素衫和手里拿著的拂塵,這位大少爺定會把她當(dāng)成一位不到四十歲的中年美婦人,而非禪門古寺的主持比尼。
“丹霞派”的掌門人袁公義,卻是一位身材健壯,滿臉胡須的中年大漢,穿一身寶藍(lán)色棉布大氅,衣領(lǐng)豎起,模樣粗豪。在他的腰間,十字交插地別著兩支黃澄澄的判官筆,每支均有尺許多長,拇指粗細(xì),很是顯眼。
而一同進(jìn)入客棧的十幾人之中,一大半都是武者裝束,顯然是“丹霞派”的弟子,只有四五名出家的尼姑,乃是“靜慈林庵”的門下。
妙真和伊若瑛等人連忙上前見禮,自也少不得把華不石一行人介紹給兩位掌門人。
袁公義只對華不石隨意應(yīng)承的兩句,便自做罷,黃蓮大師卻對他頗為關(guān)注,見這位大少爺?shù)囊浑p眼睛也一直盯著自己瞧看,忽然目光一轉(zhuǎn),道:
“檀越這般看著貧尼,可是覺得黃蓮身上有何不對之處么?”
華不石微笑道:“先前小可只覺得貴派的伊姑娘是一位天仙一般美人,卻沒想到她的師父原來也是一位神仙般的人物?!?
黃蓮大師道:“阿彌佗佛,看來華施主是著相了?!?
華不石道:“此話怎講?”
黃蓮大師道:“佛曰:我相即是非相。非相虛妄,能幻人視聽,求佛者無住無相,信心清凈,方能見得到實相?!?
華不石道:“我又不是求佛之人,喜歡欣賞美人的容貌乃人之常情,便是為此著相也沒甚么關(guān)系吧?”
黃蓮大師道:“施主雖不求佛,卻也不是凡夫俗子,若是執(zhí)迷表相,便見不到真相,仍是難免徒勞痛苦?!?
華不石若有所思,心中猜度黃蓮大師的言中之意。
先前鐘不老曾似有所指地說“貪心強(qiáng)求,沒有好下場”,而現(xiàn)在黃蓮大師又叫華不石不要著相,以免“徒勞痛苦”,這些粵境四大派的首腦人物似乎一個個總不愿意把話說得明白,都有喜歡叫人猜謎的習(xí)慣。
反倒是那個一臉胡須,形態(tài)粗豪的“丹霞派”掌門人袁公義樣子實在,大概沒有這許多心眼。
兩派掌門人并沒有在大堂中停留多久,便與鐘不老一同到后院去看望那位馬大先生,而且一進(jìn)了馬大先生的屋門便半天沒有出來。華不石自是不會自討沒趣地去探人隱密,當(dāng)然,就算他想去探,那站在門外看守的幾名“丹霞派”弟子,大概也不會讓外人靠近。
一個時辰之后,又有六十名“丹霞派”和“靜慈林庵”的弟子抵達(dá)了“福祥客棧”,原來早先黃蓮大師等一行人在路上收到消息,得知情況危急,便率領(lǐng)門下的幾名精銳弟子疾速趕來,把其他的幫眾留在后面。這一行人之中數(shù)鐘不老的輕功最高,是以首先到達(dá),一出手便解了妙真師太等人的圍。
龍川的粵境四大派中,還有“南海派”的人馬未到,因此只得暫行等待,華不石等人無所事事,便仍坐在大堂中喝茶。
晌午過后,黃蓮大師三人才從馬大先生的房中出來,那位“不老翁”鐘不老依然是一模笑嘻嘻模樣,黃蓮大師則神態(tài)淡然,看不如喜憂,唯有袁公義露著一臉的氣惱表情,顯得極為不滿。
而妙真師太隨即過來告知華不石,主持師叔黃蓮大師已答應(yīng)先前所談的交易之事,這倒是讓這大少爺頗為欣喜。
對于華不石來說,此次粵境之行最大的目的便是取得一門禪門的正宗內(nèi)功心法,至于甚么“盤龍玨”、吞鯨島寶藏等等,皆屬事不關(guān)己的閑事,他并沒有多少興趣介入其中。
事實上,即便是想要圖謀,此地并非湘境,這位大少爺?shù)纳磉吶耸至肆耍挥兄旌楹兔蠚g兩人勉強(qiáng)算是高手,實力有限,未必能有甚么機(jī)會。
直到傍晚時分,“南海派”的人馬終于趕到了“福祥客?!?。
“南海派”的人馬,是由掌門人吳正道親率著一眾門下弟子。這位吳大掌門,乃是一位五十多歲的清瘦老者,三縷長須飄在胸前,雖然不是修道之人,卻頗有些道骨仙風(fēng)的神韻。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所背的那一柄長五尺有余的劍。
“海南派”以“狂風(fēng)快劍”聞名江湖,這位吳正道的劍法想必定是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