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月色溫柔。
校園里很安靜,只有不遠處的幾棟宿舍樓和圖書館還亮著燈。風聲沙沙的,伴著一點蟬鳴聲。
“我怎么會打你?”溫穗穗說,“你當我是不講理的嗎?”
溫穗穗覺得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比如說,她尊師敬長,積極配合洛城校長的工作。她和諧友愛,能夠為朋友兩肋插刀,雖說她現在還沒有朋友。
她還母慈女孝。
想想何溯跟她的關系……
……所以用這些詞來形容她應該不過分吧?
方野沉默了,似乎是在驚嘆溫穗穗的邏輯。
過了會,他說:“……可是你剛剛就揍了我一拳。”
“呸!”溫穗穗立馬反駁,“那是你的肩膀主動貼近我。”
方野:“……”
——
次日清晨。
溫穗穗被鬧鐘鬧起。
她伸手往頭上一摸,摸到了一個封印僵尸的封條——
哦,是方野在便利貼上寫的她輔導員交代的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
除了這些之外,她身邊還一條疊的整整齊齊的軍訓服。軍訓的鞋子就擺在她床邊。因為是干凈的,所以昨天晚上溫老太太給溫穗穗收拾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時也沒給她放在鞋柜里。免得她第二天忘記換了。
溫穗穗:“……”
她看見軍訓服就很痛苦。
溫穗穗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她又不去當兵,為什么一定要她軍訓呢?就算她體質差又怎樣,難道大學生體質差犯法?
“軍訓”對溫穗穗來說當然是一個很可怕的詞匯。她弱不禁風的,被太陽曬一會喉嚨就會渴的冒煙。軍姿站久了會讓她渾身酸痛,一天下來兩條腿走路都走不穩。接觸紫外線多了還會讓她好不容易養得細膩雪白的皮膚變黑。
——她難道不愛美嗎?
臨起床前,溫穗穗再次自暴自棄地給何溯發了一條消息。
二世祖:「親娘,你真的不愿意拯救我嗎?其實我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的。你應該體諒我一個半高領老人。」
“……”
沒收到何溯的消息,溫穗穗就還是得老老實實換軍訓服。
首先外套是不能脫的。
熱死都不能脫。
不能讓她的皮膚被曬。
軍訓服的褲子特別大,那個褲腰,她感覺能塞下兩個她自己。
何溯回消息了:「別慌,我給你找了關系。」
溫穗穗:「?」
何溯:「關系很硬。」
溫穗穗:「什么?」
何溯:「觀音菩薩。」
溫穗穗:「……」
何溯給溫穗穗拍了一張照片過去,是一張寺廟的照片。
佛寺里香霧繚繞。
何溯:「我現在天天給菩薩上香,給燕京祈雨。」
溫穗穗:“……”
溫穗穗板著臉,如果何溯可以求雨的話,那她覺得那個神棍也可以。
咚咚咚。
方野在外面敲門。
“什么?”溫穗穗下意識轉頭看著門外。
方野:“快好了嗎?我們得出門了。”
“馬上!”溫穗穗喊。
等了一會,等溫穗穗出來。方野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是那種看了一眼迅速回頭,但是又覺得哪里不對勁,于是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溫穗穗:“……”
有點發毛。
溫穗穗忍無可忍:“你這樣偷看不如正大光明的看。看一眼瞥一眼是怎么回事?”
方野干笑了兩聲:“我是覺得你今天好像變白了一些。”
溫穗穗:“……因為我涂了一堆防曬。涂多了抹不勻了就變成這樣了。”
方野:“那你要不要去處理一下,其實時間還有很多。”
溫穗穗:“不用。我故意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面滑膩膩的。
防曬一定要多涂。雖然現在她的樣子很奇怪,臉色很假白,但一時的丑陋和永久的丑陋相比,她愿意接受一時的。
“好吧。”
方野應了聲,然后他去把他給溫穗穗準備的一大壺涼白開過來。
很大的一個水杯。
支持一個上午應該是夠了。
“你就抱著這個去。我怕你水不夠喝,所以特地給你挑的一個大杯子。里面還泡了檸檬,解暑應該是夠的。”
溫穗穗:“……”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旅行青蛙里面的那只蛙。
“扛不住就別硬扛了,實在不行裝暈也行。”
“……好。”
——
驕陽如火。
軍訓的教官已經分配完了,
數學系的方陣被打亂,零零散散地插進了其他方陣里面。溫穗穗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反正她旁邊的女孩子,有法學的,有心理學的,漢語言的也有幾個。
她四處看了看,也沒看見方野。
太陽很大。
軍訓這才剛開始,就有幾個學長學姐穿著短袖和寬松的大褲衩笑瞇瞇地抱著半個西瓜假裝不經意的經過。
然后他們就當著幾百號迷彩服的面,站在教官身后,慢動作地用勺子挖西瓜里面的紅瓤。
很過分。
溫穗穗:“……”
她聽見了吞咽口水的聲音。
“手貼緊,身體往前傾。”教練還在四處晃悠,提醒軍姿的要求。
“報告!”溫穗穗突然一喊,聲音很洪亮。
教官嚇了一跳,腳步一抖。
“說!”
然后溫穗穗就伸手往前一指:“報告教官,他們冒犯你的威嚴。影響我們軍訓的紀律。麻煩您把他們幾個趕走。”
大二:“……”
別人不敢說的話,溫穗穗敢說。別人不敢創的人,溫穗穗敢創。
教官沉默了會,然后就大步走過去,跟趕雞子一樣地把他們趕走了。
……
……
軍姿站了會,溫穗穗臉上水淋淋的。
……不是汗,是她上午抹的防曬霜被曬化了。
過了會,教官就發現了這邊的異常。
他凝視觀察了會,發現溫穗穗的身體有些抖,然后這個高高瘦瘦的教官就在溫穗穗的面前站定。
“同學,還堅持得住嗎?”
“……啊?”溫穗穗茫然抬頭。
教官也怕學生死。
站軍姿出點汗正常,但是像溫穗穗這樣流快下雨的就不正常了。根據能量守恒定律,這個女同學怎么說都得補點水分。
溫穗穗:“……”
不明白教官為什么說這種話。
這才剛開始,她其實還能堅持的。
不過他既然開口問了。
溫穗穗沉默了會,醞釀了一下自己的情感,然后開口很郁悶地說道:“應該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