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錦恆的病房裡出來,林海藍(lán)就接到了宴其的電話。
到了約定好的咖啡館,看到宴其那張熟悉的臉時,她腦中充斥得滿滿的全是當(dāng)年三人成歡的畫面,鼻子驀地一酸。
“海藍(lán),這裡。”宴其看到了她,擡起手,朝她莞爾一笑。
林海藍(lán)緩了緩繚亂的情緒,牽動嘴角,微笑地走過去鈐。
其實她猶豫過,是否應(yīng)該在此刻來見宴其,看著他,就能想到她整個童年和少女時代,宴其哥看到了她和高錦恆生命中最幸福的那些年。
而這些歲月,此時恰好是她心頭的一根肉刺,想起,就會被扎得疼。
“今天去看過奶奶了?”
林海藍(lán)回神,點點頭,看到宴其眼底的烏青,心裡也不禁難受,“聽阿姨說這幾天你一直守在奶奶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想多陪陪奶奶。”宴其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疲憊,“今天被我媽趕回家休息了一天,所以纔有空找你說說話,原本早幾天就想找你。”
他說完,已經(jīng)斂起了嘴角的笑容,盯著林海藍(lán)的眼睛,慢慢地問,“小海藍(lán),你知道錦恆他……有強迫癥嗎?”
林海藍(lán)驀地看他。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黑色皮筋。”
林海藍(lán)的目光落定在某個點上,彷彿憑空看見了高錦恆手腕上的那一圈黑色。
“我上次去找他,看得很清楚,你可能知道,心理學(xué)上有一種最基本的強迫癥厭惡療法,一旦心裡有了某種yu念無法控制,就會彈手上的皮筋引起疼痛來刺激自己。”
林海藍(lán)沒有開口,握著水杯的手指卻漸漸收緊。
“我想,他是在阻止自己去接近你,因爲(wèi)那天,我看到了一些……”
“宴其哥,我給你聽一點東西。”林海藍(lán)淡淡地打斷了他,相比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現(xiàn)在看起來冷靜得匪夷所思。
而且,她幾乎已經(jīng)猜到宴其所說的是指看到了什麼。
宴其看著她從包裡摸出來,又遞到他面前的紅色手機,眉頭微微皺起。
……直到錄音戛然而止,他的表情一直處於極度的震驚中,他刻意把音量調(diào)得很小,可裡面?zhèn)鱽淼囊蛔忠痪溥€是有著驚人可怖的力道,在小小的卡座裡橫衝直撞。
“這就是和我有關(guān)的原因。”林海藍(lán)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爲(wèi)什麼不和錦恆說?”宴其盯著她平靜如水的烏黑眸子,眼中情緒涌動,“這是誤會。”
“是誤會又怎樣呢?”林海藍(lán)的聲音柔和卻空洞,握著水杯的手指已經(jīng)泛出了隱隱青色,“你也知道幕後黑手是誰。把它交給高錦恆,無論他們母子是否反目成仇,我們?nèi)诉€會有機會和睦共處嗎?”
甄巧玲纔是掌控大局的那個人。
不論真相是否被揭露,至少她和高錦恆,他們兩個人都是死局。
“就當(dāng)我再縱容他一次,他們母子和睦,——我退出。”
……
從咖啡館出來,林海藍(lán)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華燈初上,夜色迷人。
成雙成對的情侶和她擦肩而過,她形單影隻。
一種孤獨的感覺鋪天蓋地地襲來,幾乎要把她湮沒。
她告訴自己沒事,幾年下來應(yīng)該習(xí)慣了,但指尖還是深深嵌入了手掌心,疼得她一顫。
沒錯,明明都習(xí)慣了,爲(wèi)什麼最近越來越害怕孤獨。
和迎面而來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她身子一歪,眼梢餘光正好瞥到右前方一抹靚麗活潑的身影。
看著婁安安一臉滿足地提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離開,林海藍(lán)覺得自己腦抽了。
因爲(wèi)她忽然很想打個電話給賀承淵。
至少要爲(wèi)今天臨時反悔的事再鄭重地和他道歉。
有多少人巴結(jié)都巴結(jié)不來和賀家的主人吃上一頓飯,她說不去就沒去了會不會太不識好歹?
——連撥三遍,無人接聽。
他是不是在忙?
要再打嗎?
可是,三遍都沒接的話,她也許該識趣點不去打擾他。
她左右爲(wèi)難了。
……
賀承淵冷著臉進(jìn)門,傭人們立刻繃緊了全身的皮大氣都不敢喘。
這種情況已經(jīng)持續(xù)好幾天了。
雖然他面無表情,和平時的冰山面癱臉沒什麼兩樣,可賀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感覺到了那股子冷厲逼人的森森寒意。
賀青裴拿著揹包從自己房間裡跑出來,正好和上樓的賀承淵對了個正著。
看著他喜滋滋的笑臉,賀承淵輪廓分明的俊容板著,“快吃飯了哪兒去?”
“去海藍(lán)姐家蹭飯,我不在家吃了。”賀青裴難得那麼老實,老實得近乎炫耀。
賀承淵的黑眸瞇起來,斜睨著他,越看他今天的打扮越不順眼。
平時總是整套運動服往身上一套就完事的小外甥,今天特別打扮過,蘋果綠的上衣和編織手鍊是配套的,淺色磨砂牛仔褲配的是純白色休閒板鞋,他皮膚白皙,這種淡雅清新的色系放他身上襯得他脣紅齒白的,嫩的簡直能掐出水來。
眉頭皺起,他冷道,“在家陪外公外婆一起吃。”
“我已經(jīng)有約了!”賀青裴怒,拔腿就走。
賀承淵沒有說話,直到賀青裴已經(jīng)跑到了樓下,他才發(fā)出冷酷無情的聲音,“不願意呆在家裡明天我就可以送你出國。”
賀青裴咬牙切齒,“你就是嫉妒海藍(lán)姐沒叫你去!”
賀承淵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邁開長腿,回房。
……
晚上八點,賀承淵從書房出來,下樓的時候,賀青裴陪著他外婆在看電視。
這是最近很火的一個韓劇,老太太都看得入迷了,每次邊看邊替裡面的男女主人公惋惜。
“本來這樣好好的多好,一對小夫妻纔剛結(jié)婚就弄出這麼多誤會,還一分七年。”
“每次看他們那眼神,明明喜歡的又都死撐著不說,看得心裡難受。”
賀承淵淡淡地瞟了一眼電視屏幕,韓劇裡的人臉長得都一樣,他看著怎麼都代入不了情緒,看看老太太,儼然一副快掉眼淚的架勢,頓了頓,他無言地走到一旁,倒了杯水。
“外婆,他們倆後來又和好了,你別難過了。”賀青裴撇了撇嘴,就被老太太瞪了眼,“你劇透了叫我怎麼看下去?”
可隔了沒幾秒,又忍不住問,“真和好了?那那個男主角的未婚妻和女主角的男朋友呢?”
“炮灰了唄,女主角對她那個男朋友根本沒感情的,那男朋友用現(xiàn)在的詞來說就是備胎,不過他是主動送上門的。”
“備胎什麼意思?”老太太納悶了。
“就是放那兒準(zhǔn)備著,要用的時候拿出來用,不要用的時候扔在一旁。”
老太太嘆了口氣,“那男女主角本來就是一對,她男朋友知道她喜歡的是男主角還追著不放,被甩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話音還沒完全落下,電視屏幕就毫無預(yù)兆地驀地暗了。
對上賀老夫人和賀青裴一瞬間愣住的表情,腦門上彷彿寫著“備胎,炮灰,活該”的賀承淵陰沉著一張俊臉,眸子裡寒意凝結(jié),冷冰冰地扔出幾個字:“三觀不正,不準(zhǔn)看!”
人家夫妻破鏡重圓哪裡三觀不正了?!
看著他上樓的背影,賀老夫人和賀青裴同時扭回頭來,面面相覷。
賀老夫人困惑不已,“承淵最近到底怎麼回事?公司裡誰招惹他了?”
說完,自己嚇了一跳,“難道是被海藍(lán)……甩了?前幾天海藍(lán)都沒來家裡吃飯。”
賀青裴想著他舅舅那張臭臉,先前鬱結(jié)在心中的怨氣一下子就消散不見了。
……
林海藍(lán)坐在電腦前,頭一次這麼心不在焉的,頻繁看手機。
“怎麼了?你在等重要的電話?”王博經(jīng)過她身邊好幾次,每次都看見她盯著手機看,不由地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