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壞

張悅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采訪素材，剪輯著自己需要用到的合適的材料，渾忘了周遭的一切，還有自己一夜未睡的疲倦。

等到她想起蔣薇昨天晚上那通提醒電話后，時間已經近七點鐘了。

張悅忙不迭地關掉電腦，抓起手邊的包包，幾乎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向外奔去。

拍婚紗照本來就是耗時又耗力的事情，一天拍下來，能拍完就算是好了，她要是還敢遲到拖延時間，估計蔣薇會滅了她！

氣喘吁吁地跑步趕到婚紗店門口時，司機、攝影師和攝影師助手正在往車里搬設備，看模樣，已經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蔣薇在車外來回張望，既無奈又著急。

反倒蔡樂一臉的平靜，看她穿得少，還不忘從車里出來拿了件外套往她身上披。

蔣薇沒好氣地甩脫了他：“你不是說會一大早就打電話提醒她的嗎？”

蔡樂抱歉地解釋：“早上起來光顧著給你做早餐去了，后來又要和攝影師溝通衣服的事，忙著忙著就忘了，這不，剛打電話她說她已經出門了嘛。”

蔣薇嘟著嘴不高興，一早就記得吃吃吃，好似她不吃就能餓死了一樣！

但好歹沒有再抱怨了。

突然，蔡樂指著遠處高興地說：“你看，她來了。”

遠遠地，看見張悅跑過來，蔣薇迎上去埋怨道：“你怎么才來啊，昨天不都打電話提醒你了嗎？”

張悅上氣不接下氣地扶在蔣薇身上，一張臉跑得紅通通的，仿佛一掐就能掐出血來：“掐……掐……掐點兒沒掐好，出來晚了，早……早高峰……”

陳啟正坐在車門口的座位上，見狀拉長著聲音說道：“浪費別人的時間等于謀—財—害—命。姑娘你身上可是搭了一、二、三—六條人命啊！”

張悅聞聲回過頭來，白了陳啟一眼：“關你屁事！”

看樣子心情不是很好嘛，不適合開玩笑，陳啟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

蔡樂在一邊打圓場：“沒關系，來了就好了，快點上車吧。”

幾個人都爬上了車，面包車里，司機專心開著車，攝影師和助手在低聲交流著等會兒的拍攝方案。

蔡樂摟著蔣薇，對她關懷備至，還特別細心地帶了U形枕給她枕著，蔣薇靠在U形枕里，昏昏欲睡。

蔡樂又從邊上拿出一瓶水，輕聲問她：“薇薇，要不要喝點水？早上你喝的水不多，補充一點水分吧。”

蔣薇閉著眼搖搖頭。

蔡樂又在身后翻了翻，這回拿出的是用自封袋裝著的法式吐司，金黃金黃的，讓人一看就有食欲。他低下頭，細聲細氣地問：“餓嗎？我早上做好了法式吐司給你帶著了。一會兒我們先拍婚禮微電影，再拍外景照，你一定要好好保存體力。”

蔣薇把頭側向一邊，徹底不想再搭理他。

蔡樂見狀，想她起得太早是有些犯困，也就不再吵她，把東西都收好，等她需要的時候再說，又怕她就這么睡著會受涼，輕輕給她蓋上自己的外套。

坐在前排的張悅回頭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羨慕地收回了目光，看看旁邊閉著眼睛戴著耳機聽音樂的陳啟，鄙夷地撇了撇嘴。

所謂人比人氣死人，身邊的陳啟跟蔡樂比起來，真是什么都不是，溫柔體貼、細致耐心，甚至長相外形，沒一點能比得上。

不過人家比不比得上，也不關她的事。

張悅眼珠一轉，用胳膊肘碰碰陳啟，送上面包：“喂，死肥豬，這么一大早起床，你餓了吧？我這里有三明治，來的路上買的，給你吃呀！”

陳啟取下耳機，有些狐疑地打量著張悅，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不會在這里面下了瀉藥吧？”

也不怪他會這么想，張悅對他，除了采訪那會兒是有所求所以對他好點外，就沒給過他好臉色。

真是小人之心，張悅朝他翻了個白眼，揪了一塊面包放進自己嘴里，一邊嚼一邊看著陳啟，沒好氣地問：“你說有沒有毒呢？”

陳啟見狀，也不再客氣了，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好事，不領情豈不可惜？當下從她手里搶過面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一邊往嘴里塞一邊說：“餓死我了，沒想到，你還很有心啊！”

前面還怕她下毒，這會兒倒是怕有人跟他搶似的。

張悅搖搖頭，笑瞇瞇地遞上一瓶汽水，很是體貼地說：“小心噎著了，喝口汽水吧！”

陳啟嚼著面包，有些懷疑地看著她手里的汽水，不太敢接的樣子。

張悅沒有不高興，她不以為意地擰開汽水，并沒有出現陳啟以為的“噴泉”場景。她把汽水遞給陳啟，非常有誠意地看著他。

陳啟接過汽水，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張悅：“你真的轉性了？”

要真如此那多好，天天跟她針尖麥芒地吵來吵去斗來斗去，他也很辛苦的好吧？

張悅笑了笑，淡淡地說：“吵來吵去多沒意思啊，交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好，你說是不是？”

陳啟一只手拿著面包，一只手拿著飲料，看著張悅，十分認同地點點頭。

果然，君子所見略同啊，陳啟感慨。

兩人默默地吃完了一袋面包。

收拾現場的時候，張悅回頭，看到陳啟嘴邊有面包屑，湊上去伸手想要給他擦掉，嘴里說著：“別動！”

陳啟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時，張悅已經用手指把他嘴角的面包屑給抹掉了。他被張悅這一舉動給徹底驚呆了，看著她湊過來的面龐，清晰得能聽得到她的心跳聲，還有隱隱的呼吸拂在他的臉上，輕輕的，帶著屬于她的清新的氣息。

陳啟的心撲通撲通地不規則地跳了起來。

他覺得，他和她之間，好似真的有什么，是不一樣了。

那種感覺，甚至于在他們那天早上裸裎相見都未有過。當然，陳啟已經很久不去想那個慘淡的早上了，他懷疑，要是他敢再提起，張悅會毫不留情地下手毀滅了他。

但是，他一邊偷偷打量著張悅，一邊很是糾結地想，那天晚上，他到底做壞事了沒有，做壞事了沒有？

看張悅這樣，莫不是想起了點什么？所以決定，要對他好一點了？

還是因為，通過上回的采訪，終于發現自己除了胖還有那么一點點令她欣賞的優點了？

或者，要不就真如他說的那樣，因為她喜歡上了他？

這樣想著的陳啟，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點過于自戀了，他只要想到這一個可能，心里就忍不住呵呵呵地覺得快樂。

張悅要是知道她無意中的一個動作引得陳啟如此浮想聯翩的話，估計她會立刻毫不留情地甩他幾個大白眼！

張悅看他表情怪異，奇怪地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問：“干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

陳啟伸出手指指了指剛剛被她擦掉面包屑的地方，笑笑問：“你都這樣幫別人嗎？”

張悅嗤的一聲，說：“你介意人家幫你？那抱歉，下次不會了。”

陳啟被噎了一下，頓了一下才有些訕訕地說：“也不是介意，就是覺得吧，這個動作，一般不是很熟的人……”

張悅好笑，不就是幫他擦了一點面包屑嗎？說實話，這么做的時候她真是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于是說：“你別多想了啊，我也就是看不慣，可沒別的意思。”

陳啟：“我也沒別的意思。”

張悅哼哼：“那就好。”

陳啟無話可說，最后只得回過頭去找蔡樂說話：“今天先拍哪里？”

蔡樂朝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將身子稍稍往他們的位置出來一些，小聲說：“有一場婚禮的微電影。”

顯然是怕吵醒了蔣薇。

陳啟頓覺得很沒意思，于是也就閉嘴不說了。

拍攝微電影的場所是婚禮舉行的宴會廳，蔡樂對這場微電影投入了很大的精力物力還有財力，并且很是期待。

令張悅意外的是，拍攝的時候，連程楓也趕過來了。

程楓看到她，有些驚訝：“姐，你那采訪做完了？”

蔣薇聞言白了他一眼：“難不成你當她是超人，一天就可以把全部工作完成了？”又囑咐，“休息時間，不許說工作啊。”

沒事表現得那么勤快，給誰看嘛！怡卿姐那個女魔頭又不在這兒。

程楓忙吐了吐舌頭，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倒是陳啟覺得有些意外，問她：“你的采訪很多嗎？”

張悅還沒說話，剛剛還表示不會再多講的程楓插話進來：“是啊，陳先生，你不知道悅姐有多敬業，昨天晚上通宵沒睡，就為了把你那個采訪趕出來呢。”

張悅瞪了他一眼。

陳啟若有所思地看了張悅一眼。

難怪早上她會遲到，而且，他發現她臉色也不是很好看，盡管化了妝，但能看得出，她還是隱隱有些疲憊。

陳啟覺得，也許自己是應該重新認識一下這個女人了。

化妝師過來催蔣薇趕緊去化妝，張悅推了她一把：“快去吧，美麗的新娘。”

蔣薇應了一聲，提著裙子跑了過去。

張悅不能陪她去，因為她要幫著一起盡快將場地布置起來。

蔡樂指揮著他們還有宴會廳的工作人員掛氣球的掛氣球，扎彩帶的扎彩帶，化妝的化妝，現場忙得熱火朝天的。

陳啟站在桌子上把扎好的彩帶掛上去，張悅很自覺地跑過去幫他遞彩帶，他看到了，低頭對她笑了笑。

然后兩人做其他事配合得也很默契，一人做事，一人打下手，都不用多說什么，就知道對方需要什么。

程楓在一邊看到，沒什么心機的他感嘆說：“悅姐，你們兩個是不是認識很久了啊，感覺好默契哦。”

張悅不自在地拍了拍他：“瞎說什么。”又看了一眼陳啟，哼了一聲，“誰會認識他很久啊，這種人，認識得越久只怕命就越短，早給氣死啦。”

陳啟笑嘻嘻的：“你放心，所謂禍害遺千年，你的命會很長的。”

張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蔡樂這時候拿了幾套衣服走過來：“你們這邊準備得怎么樣？”

張悅說：“已經差不多了。”

蔡樂說：“那就好，今天真是辛苦你們了。”說著把幾套衣服分別遞到他們手上，“還要麻煩你們，按照劇本里那樣裝扮。”

張悅拿起她自己的那套一看，是套仙子服，看起來很漂亮。

蔡樂說：“我去看看薇薇化好妝沒有，到時候，我會帶她出來，其余的事，就交給你們啦。”

“放心。”陳啟笑著說，“保證會完成任務的，讓你的準新娘這輩子都難忘。”

蔡樂謝了他們一番，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往化妝間走去。

進去時，化妝間里，只有化妝師在細細地為蔣薇化著妝。

看到他突然推門進來，蔣薇趕緊喊住他：“哎哎哎，你去哪兒了？”

蔡樂走過來，對著她笑了笑：“我去看看拍攝現場他們布置得怎么樣。薇薇，你今天真漂亮。”

蔣薇看一眼鏡中全然容光煥發的自己，得意地說：“那當然！”

化妝師放下手里的工具，仔細打量蔣薇的妝容：“嗯，好了。”

蔣薇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點點頭：“嗯，還成。”

蔡樂見差不多了，向蔣薇伸出手：“那我們走吧。”

蔣薇拉著蔡樂的手，跟他向拍攝地走去。

蔣薇一邊走一邊問：“哎，你到底準備了什么啊？說還要拍一段什么婚禮微電影，可我連劇本都沒有。”

蔡樂神秘地笑笑：“這個啊，你不需要劇本，到了你就知道了。”

最真實的演繹，是不需要劇本的啊。

蔣薇忍不住咕噥：“神神秘秘的。”心里卻也有些好奇，要知道，蔡樂為了這個，可是忙活了不少時間。

就不知道他給忙出一個什么驚喜給她了。

兩人走至主宴會廳門口，蔡樂回頭看了看蔣薇，替她推開了門，一個絢麗美妙的世界在蔣薇面前展開。

蔣薇看著面前的一切，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宴會廳儼然是微縮版的嘉年華會場。會場里放著浪漫的音樂，到處都是彩帶、氣球，場中央擺著一個大大的花車，上面堆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

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跟蔡樂約會那時候，她帶著緊張而慌亂的心情走在那個男人身邊，手被握在他干燥溫暖的大手中，汗將她的手心還有她的心，都濡濕了一片。

那時候，她是真心覺得，有這樣一個男人的愛情，真的很美好。

忽然啪啪的聲音傳來，蔣薇吃驚地望過去，原來是有人放了紙花炮，彩色紙片漫天飛舞。

這個時候，一個臉上涂了油彩、魔術師打扮的人向蔣薇走過來，他向蔣薇微笑，在她身邊轉來轉去，最后變出一朵火紅的玫瑰送給蔣薇。

蔣薇呆呆地接過玫瑰，目送魔術師舞著離開。

魔術師剛走，一個小丑出現在蔣薇面前，他使盡渾身解數，做出各種傻里傻氣、引人發笑的表演。

蔣薇看著小丑的表演，笑得合不攏嘴。

小丑隨手拿起一只氣球，扭來扭去，一只可愛的小狗就呈現在他的手里，他將小狗送給蔣薇，歡快地跳著離開。

接著，張悅扮演的精靈仙子忽然出現，她的背上還有兩個小翅膀，手里拿著魔杖。張悅一邊唱著歡樂的迪斯尼愛情歌曲，一邊在蔣薇面前起舞，跳著跳著，她的手心里變出了一頂漂亮的王冠，她將它戴在了蔣薇的頭上。

最后，張悅、魔術師、小丑以及推車賣棉花糖、賣五彩棒棒糖的人都齊聚在蔣薇面前，一起合唱張悅之前唱的英文歌。

那首英文歌，是她和蔡樂談戀愛時最喜歡聽的一首歌。

那時候，他們站在嘉年華的會場里相擁著聽完這首歌，聽他在她耳邊說：“薇薇，我愛你。”

“薇薇，我愛你。”時隔多年，蔡樂依然在她耳邊說著這句話。

他并沒有忘，他一點也沒有忘，他把他們最初的愛情，又重新放到了她的面前。

一曲終了，蔣薇感動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蔣薇哽咽地看著面前這些人，感動地說：“張悅，你們……”

那個演小丑的上前一步，朝她擠了擠眼睛，說：“只認出張悅了嗎？那我是誰呢？”

蔣薇聞言仔細地打量，而后恍然大悟：“啊，是你啊陳啟！”說著忍不住有些樂，陳啟扮小丑，還真挺像的。

魔術師這時也開心地向蔣薇招手：“薇姐，我是程楓呀！這一切都是蔡樂哥為你精心準備的！”

蔣薇感動地望向蔡樂。

蔡樂則認真地看著蔣薇，說：“薇薇，你就是我的公主，我愿意為你打造一個最美好的夢幻王國。”

蔣薇與蔡樂兩人激情擁吻，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微笑。

這時候，音樂適時地響起，漫天飄起了粉紅色的泡泡，被燈光映照得七彩繽紛的，使整個場景看起來更加燦爛美麗。

陳啟的目光從那對相擁的愛人身上轉向一邊精靈仙子打扮的張悅，此時的她沐浴在泡泡雨當中，整個人更顯得清麗脫俗，嬌俏不凡，他不由得看呆了。

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張悅也下意識地回望陳啟，看見陳啟胖胖的小丑打扮，在如此浪漫氣氛中，她只覺他也很是可愛，忍不住就對他微微一笑。

陳啟看到張悅對他笑，略收拾了一下激蕩的心情，沖她做了幾個小丑的動作，逗得張悅笑得更開心。

絢爛而唯美的布景下，她美麗得猶如一個天使，不動聲色就深深地印到了陳啟的腦海里。

再難忘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