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張模糊的臉在床榻上方不停的晃來晃去,賽菲爾吃力的睜大眼,細細辨識著。那張帶著笑的俊臉看起來很眼熟,只是按理說,這個人不該出現在船上,不該出現在她面前。
難道我又做噩夢了?又夢到了死去的人……賽菲爾昏昏沉沉想著,這一次夢到的,竟然是凜?
“醒啦醒啦!”清朗的聲音高昂響起,透出欣慰與歡喜,卻被另一個清冽卻冷漠的話語毫不客氣的打斷:“你,安靜點!”
哦,那冷冷的聲音是精靈,前面那人的語氣卻不太像凜。我到底是產生了幻覺,還是仍在夢境?賽菲爾迷迷糊糊想著:凜才不會發出這種近乎呱噪的喊叫,他總是那么溫潤淡然,不急不緩。
一陣悠揚的琴聲忽然傳入耳中,仿佛洋溢著某種細膩柔和的溫暖,賽菲爾胸口一輕,頓覺舒服多了。等她半坐起來,抬眼看周圍時,不再是迷糊昏沉的感覺,幾張清晰的臉孔映入眼簾---目露關切的永恒、輕佻微笑的利亞蘭、持琴嘟嘴的秋凌兮,還有凜……
渾身一個激靈,賽菲爾情不自禁的脫口問出:“你是誰?”
“少主,少主,是我啊!你不記得我了嗎?”那張俊雅無雙的臉龐上升起無比的愉悅,眸光有點悲傷,更多的卻是歡喜。
“哼,別裝了,你不是凜!”賽菲爾冷冷答道。她的戒心很重,這人越是不早早表露身份,她就越是無法安心。
“是啊,我不是凜。”那人捂起嘴笑了起來:“可我和凜長得一模一樣,當年眉毛就是用這一招嚇壞了大家呢,嘻嘻。大家都以為凜死了,氣得族長要公審她,眉毛可真是調皮啊……”
賽菲爾微一挑眉:“眉毛?”
“就是你的親娘啊,少主!”那人親親熱熱的湊了過來,“我是眉毛的好朋友喔。少主!呃,所以你可以叫我舅舅,或者叔叔,也可以叫我哥哥……”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賽菲爾一時吸氣太猛,禁不住猛烈咳嗽起來。她總算確定了一件事----這家伙絕對和凜沒有關系!他擁有凜的外貌,卻絲毫沒有那種脫俗出塵的氣質!
一只手輕柔的拍著她的后背,精靈望向“凜”地目光極其不善,有如萬年冰川,幾乎能將對方凍成冰雕。
“少主。少主,你別生氣。”那張酷似凜的面孔露出苦惱的神色,“人類的那些稱呼,我并不是很懂啦!不過不要緊,你可以慢慢教我。雖然,我一看到你就想起眉毛,有點傷心。可我更加高興。因為我終于能和你在一起啦!快讓我當你的魂寵吧!”
這家伙是白癡么?這樣子的“凜”真是讓賽菲爾難以接受。不過聽他的口氣,他難道是前一代降靈族長的魂寵?失去主人的魂寵居然能生存在世間,這簡直不可思議!碧地母親,果然是那般天縱奇才啊!
賽菲爾止了咳嗽,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眉毛給我起的外號。叫作魂渣!因為我是用靈魂碎片制造出來的……”
冷笑一聲,賽菲爾打斷了他的話:“那以后我也叫你魂渣吧!”----這家伙真的很渣!
“哎呀哎呀,靈魂碎片也能組成人形、擁有智慧?”桃花眼懶洋洋的插口。“降靈族的異術如此匪夷所思,竟會被人滅了滿門,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滅了滿門么?”魂渣面色黯然,喃喃道,“怪不得我這些年感受不到降靈族人地存在……”神色突然一變,他霍然起身:“喂喂,你們都不是降靈族的人,就不要偷聽我說話啦!”
頗不客氣趕走了屋里其他三人。魂渣徑自爬上床,緊緊依偎在賽菲爾身邊,就像一只正尋求主人愛撫的小狗。
賽菲爾不由得啞然失笑,看起來這魂寵心智如同小孩,極度依賴自己的主人。細細問過一遍他的來歷(關于這個,請參見外傳《似水流年》)。魂渣有問必答。對賽菲爾像是有天生地親密感。這倒讓她奇怪起來:“這些年你躲在哪里?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自從眉毛死了,我就化作魂片四處飄蕩。過了好久好久才能凝結成人形。可我回到眉毛的家里,怎么找都找不到大家,凜不見了,那個小嬰兒也不見了!”魂渣地鼻子一抽一抽,又補充了一句,“喔,那個小嬰兒就是你啊。眉毛是用異術生下你的,你繼承了她的天賦喔,所以我對你的靈基最敏感啦!”
賽菲爾點點頭,心里想著:果然,他把我當成了碧----因為這副身軀是屬于碧的,靈基自然也是繼承了碧的一切。
“眉毛在生你的時候說過,等你長大了,就把我送給你當魂寵,這句話我牢牢記得喔……因為眉毛死了,我很難時時刻刻保持人形,但我會在你生日前后凝結成形,四處尋找你呀----這個時候你的靈基能發揮最強地力量呢。這么多年來,只有這一次成功找到你呢,好幸運吧?”
你當然找不到我!賽菲爾輕嘆一聲,因為在你回到降靈族之前,我就已經逃到了西大陸。隔著茫茫大海,你很難察覺到我的存在吧?而唯獨這一次,我回到了東大陸。
咳了兩聲,她又暗暗想著:原來這次我能夠在北斗城大殺四方,除了妖狐的提升藥物,碧的靈基狀態恰好接近巔峰,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啊。“那么,眉,呃,媽媽她……”
“眉毛和那個壞蛋會長打了一架,可惜輸了!”說到昔日主人的結局,魂渣地眼圈一紅,竟是情不自禁地抽泣起來,“壞蛋把她的力量全吃掉了!可是,眉毛好厲害地,她把散魂術施放到壞蛋的體內了!”
“什么術?”賽菲爾一把抓住身邊人的胳膊,急急問道,“快點告訴我!”
“散魂術!中了這個術的人,即使身體不受損傷。即使生命力綿綿不絕,可他的靈魂會慢慢消散,最后變成一具干尸!”得意地哼了幾聲,魂渣擦擦臉上的淚,右手指向自己的額頭,“中這個術的人,眉間會形成一點紅印,很明顯的!這樣,當你見到那個壞蛋的時候。一眼就能認出來啦!”
賽菲爾雙肩一抖,目光似喜似悲。
啊,怪不得,怪不得貓女說“那人”近年來行事謹慎收斂,即使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也很少主動出擊,他似乎在壓制體內的什么東西。她破了他的封印,便將他逼回了東大陸。原來根源就在于此!
果然是驚才絕艷地眉大小姐啊!賽菲爾并不知道當日在瑪麗草原,那人曾經說過----“這世上能夠得到我承認的只有兩個人”,但這并不妨礙她對那位素未謀面的眉大小姐,產生深深的敬佩與景仰。
“這次在北斗城,那個壞蛋的分身來了。我可不敢跟他打,就散了人形溜掉了。哎呀,我運氣真好。如果是那個壞蛋自己來,說不定我就跑不掉了呢!”魂渣笑嘻嘻的說,襯著那張俊雅無雙的臉,又加上臉上未干地淚痕,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他如此迅速的扭轉情緒,快得讓賽菲爾都反應不過來。微微嘆息一聲,她帶著一絲悵然,默默想著:做個沒心沒肺的魂寵。其實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啊!
“少主,少主,快點讓我當你地魂寵吧!”魂渣簡直像個八爪章魚一般,摟著賽菲爾不松手,“我快要保持不住人形啦!而且,沒有主人的魂寵。力量好弱的!”
被他觸到身上地傷口。賽菲爾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嚇得魂渣在她身上亂摸:“你哪里受傷了?你覺得很痛嗎?少主。少主?”
聽到他驚慌的高聲叫喊,原本待在甲板上的幾人飛快的沖了進來。可一看到那家伙趴在賽菲爾身邊,緊緊摟著她不說,一雙手還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精靈氣得臉都扭曲了:“你給我下來!”
魂渣在賽菲爾眼里就像個不通世事的無知小孩,小貓小狗一般的天真寵物,可他畢竟長了一副肖似凜的完美模樣,與屬于成熟男人地絕好身材。
看到他和賽菲爾在床上滾作一團,精靈氣得要命不說,秋凌兮臉都紅了個透,連桃花眼也口中“嘖嘖”,媚笑道:“如此激烈的床上戲,肥羊你還真大膽!”
“少主,你好點沒?”魂渣終于醒悟到自己不該觸碰準主人的身體,怯怯停了手,可憐巴巴望著賽菲爾,就像是渴望主人撫愛的小貓。
“好,好……”賽菲爾痛得眼前發黑,還哪里顧得上其他人的反應。好不容易喘過氣,她將體內殘余靈力全數凝聚起來,收了這位迫不及待的魂寵,這才松了口氣,軟軟倒在床上。
“少主,以后我叫你什么呢?”完全無視即將暴走地精靈,魂渣依然黏在賽菲爾身邊,寸步不離。
秋凌兮早就羞得逃到甲板上去了,精靈氣得臉色鐵青,恨得咬牙切齒----想發飆,這大海上沒有花箭;想上前硬拉,又怕弄疼了賽菲爾,真是一口惡氣堵在胸口,讓他好不難受。
他氣憤難耐,卻又無計可施,轉身打算離開,卻聽一聲低低地話語傳入耳中:“永恒……這個叫魂渣的,他以后就是我地魂寵。”
扭過頭,精靈正正對上賽菲爾清澈的目光:“你說,讓他叫我什么好呢?”
驀然間,暴怒的心情就平靜下來。她在向我解釋?她在征求我的意見?精靈有點訝然,又有點感動,輕聲道:“這是你的魂寵,自然由你來決定。”
臉上掠過羞紅之色,稍稍猶豫了一瞬,賽菲爾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道:“伊人,水伊人,這個名字怎么樣?”
“什么?”精靈沒有聽清,走近幾步,“你說什么名字?”
藍眸中閃過慌亂,賽菲爾迅速改口:“喔,我是說,就讓他叫我賽菲爾,或者還是稱呼少主吧。”
精靈眸光一閃,正要再問幾句,就聽那魂渣大驚小叫的嚷起來:“咦,為什么在少主的靈魂里有血契的痕跡?啊,還是開始生效的生命血契!少主,少主,你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