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寶生這一支在吳氏家族中是最富庶的,可自打吳寶生出事以后,吳家越發敗落,族老們曾過問原因,吳父卻一直敷衍打發。再加上吳父一直不肯從族中選嗣子,為吳氏家族所不喜。只是這乃家族中的糾紛,對外還是一致的,才會有方才族長領著族人過來與莊重抗衡。
可現在竟是鬧出認錯人卻還埋在吳家墳地這種丑事,加之近幾年吳氏家族一直不大順,在梅縣越發沒有話語權,這讓吳氏家族的人都十分不滿。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不得被人給笑死。吳家一直對喪葬十分講究,外人是不可以埋入吳家墳地,就連吳家的小妾都是沒有資格的,哪怕是貴妾,也只能在外頭尋個地方埋葬。
雖明知吳父也是受害者,可族長也忍不住大聲呵斥:“你是如何當的父親,怎的就不明不白將人埋在我們吳家墳地里!這不是壞了我們吳家的風水,千百年來還是第一次有這種事發生,真是荒誕至極!”
吳父抖了抖,這才回過神來,一臉愁苦,“我之前就說要埋在外頭,是你們非逼著……”
族長直接瞪圓了眼,“寶生是我們吳家的血脈,本就應該埋在我吳家墳地里,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除非他除了名。明明是你自個沒認出兒子,如今竟這般說話,你,你真是想氣死我??!”
當初為了吳寶生葬在哪里的問題,吳父還曾與族里鬧過沖突。吳父執意想要將吳寶生的尸骨埋在外頭,可吳氏家族怎么會同意。吳氏家族的規矩即便是未成形的嬰孩也是要埋在吳家墳地的,若是在外頭死了,不管多遠都得回來,除非不再是吳氏家族的人。
而吳父以吳寶生死于非命為由想要拒絕,族中人哪里會同意,既然是祖訓就有他的道理,這些都是與風水氣韻有關,不能違抗。除非吳父這一支從族譜除名,否則是萬萬不可這般做的。
吳父無奈,最后只能妥協。
吳氏族人聽到吳父這番話也十分不滿,有人不忿道:“當初六叔那般堅決反對寶生的尸骨埋入吳家墳地,莫不是早就知道這尸骨并非是吳寶生?”
這話一落,經歷過之前那事的吳氏族人都品出些不同來,當時吳父的態度確實令人生疑。就連剛出生夭折,連名字都沒有的孩子都能入吳家墳地,祖宗留下的規矩也不曾說過冤死的不能入吳家墳地,怎的吳父會有那樣的決定?
在外頭當孤魂野鬼,豈能比得過在家族墳地里?說得玄點,四周都是吳氏族人,在地下也能有個照應,能一起庇佑吳家后人。而且吳家墳地占了很大一片地方,風水特別的好,不知多少人眼紅呢。別人想進都進不來,吳父還想把自個兒子送出去,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吳父聽到這話頓時急了眼,“你們怎么可以這么胡說八道!我,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不過是想著不想著我兒在外頭躺了兩年怕是已經習慣那個地方,所以才想著就在發現的地方埋了算了,不要大動干戈。我又沒有縣令大人的本事,見到了玉佩就以為是我兒了,哪里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心思!這么做對我有何好處?”
有人暗地撇撇嘴,“不就是看不慣那女人還活著唄……”
吳父這下直接蹦了起來就要撲過去,若非有人攔著,只怕就要打起來了。
族長教訓說這話的人,轉身又對著吳父道:“你也莫要怪別人這么想,當初我就跟你說過此舉不妥,你非不聽要鬧出個一二三四來?,F在好了,又出了這事,難免大家會多想?!?
吳父這下沒說話,低著頭時不時偷偷瞟向莊重。
莊重只當做看不到,繼續檢查那骸骨,既然這具骸骨并非是吳寶生,就要查出她是何人,為什么會有吳寶生的玉佩,以便順藤摸瓜。
“死者性別為女,年紀在五十歲上下,身高五尺一寸,曾有過生育史。其前額有孔狀骨折,周圍有伴行的環狀骨折,呈現不規則條形的挫裂創,創內見碎石屑,而身體其他部位并無創傷。由此可得,死者應受尖銳山石重創而導致腦損傷致死。其軟骨并未腐化,由此可知死亡時間在五年以內,兩年以內?!?
沒有現代儀器檢測骨骼內放射性核素和微量元素等,也就難以精確的推測出這具骸骨死亡時間,只能有個大致的范圍。幸好梅縣并不大,人口簡單,若排查仔細還是有可能查出死者的真實身份。
結果也是如此,莊重很快就得知了死者的身份,在場的吳家人就知曉。實在是梅縣人整體都比較矮小,女子基本都是在四尺五寸左右,五尺一寸的女人很少相當于現代的一米七,這都比不少梅縣男子還高了。而且如此大的年紀,又有個大概死亡時間,消息比較靈通之人立馬就知道是誰。
“五尺一寸的五十歲左右婦人,近幾年死的,這不是我娘舅那邊的那個瘋婆子嗎?那瘋婆子是山上不小心摔死的,腦門正好磕在了石頭上。被發現的時候都已經發臭了,我們還說她也算不幸中的萬幸,若是被野狼叼走,就當真尸骨無存了?!币粋€人嚷道,見莊重和封煥朝著他看過來,喋喋不休的說了起來。
原來那瘋婆子以前并不瘋,雖然長得高大粗壯,卻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做姑娘的時候就風風火火的,嫁人以后也同樣如此,家里外面打理得井井有條,日子過得很紅火。只是命太硬,兒子生下不久,丈夫上山采藥不小心給摔死了,這就算了,待到兒子快成年的時候,從樹上摔死了,至此整個人有些瘋瘋癲癲的。沒有想到最后的結局也是摔死的,這一家子的遭遇實在令人唏噓。因為這種事太過離奇,所以梅縣不少人都知曉。
這婆子死后也沒兒子收尸,還是村里的人搭把手把她埋了,一家三口埋在了一塊,彼此也有人作伴。只是這一家子也沒親戚朋友,這墳也許久沒人去看過了。
莊重命人去查,那墓地果然被人給挖了,里頭根本沒有尸首。而根據描述,這婆子死的時候,吳寶生還沒出事呢,過了一個多月之后才不見蹤影。
而當時給那婆子做葬禮的村民也表示,當時那婆子身上并沒有什么玉佩。雖說那婆子已經臭了,可鄉里鄉親的見她可憐,又看她身上衣服實在破爛得不行,就專門做了壽衣給她換上,若是有玉佩必是會發現的。
到底是誰將瘋婆子的尸骨挖出來扔在外頭,還將玉佩放置在她身上?這人與吳寶生的失蹤是否有關系?吳寶生現在是死是活?
原本查清的案子又變得撲朔迷離,此案件疑點太多,莊重當日就提筆上書刑部將貞娘行刑日押后,待到查探清楚,否則若是錯殺就回力無天了。
回到屋里,封煥便將莊重摟住,莊重不習慣白日就這般膩歪,想要掙脫卻被對方強而有力的胳膊禁錮住,動彈不得。
“你今天怎么了?”
封煥不悅道:“早就讓你多加小心,今日這么大的事不與我打招呼便行事,若非我得消息急忙趕來,你當時就要吃大虧了?!?
莊重聽這話停止了掙扎,若是其他地方,宗族的勢力再大也是不敢明面上與官府為敵的,可在形勢復雜的云州卻是不一定。而梅縣向來民風彪悍,當地人也頗為沖動,若真的爭執起來,極有可能會失控致使雙方打起來。回想一下,莊重也自覺太不夠小心,一來就與當地風俗抗衡??扇羰窃賮硪淮嗡矔@么做,否則就沒有后來的線索了。
“我并沒有魯莽行事,你派來的人都在我身邊守著呢。他們人多,可也敵不過矯勇善戰的士兵?!?
封煥將莊重掰過來,與他面對面,一臉認真道:“我知你想要證明自己,不愿依靠別人??擅房h形勢不比其他,你當皇上為何派我二人一同到此處,有一部分緣故就是知道我們必是會互相扶持?!?
“我并沒有這么想過……”
封煥瞇著眼緊緊盯著莊重的演技,眼睛眨都不眨,片刻之后莊重投降,“我承認我是有那么點心思,可也不至于意氣行事,不分輕重。吳氏大族雖在梅縣是大族,可勢力卻不足,這幾年更是一直走下坡路,他們不敢如何的。身邊的人足以護著我,加上比較急所以才沒想得那么周全?!?
見封煥依然臉色不好,莊重討好的笑道:“況且我知道你很快會過來的。”
這一句話明顯取悅了封煥,可依然板著臉哼哼,“別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如若再有下次,必不會輕饒!”
莊重重重的點頭,又是發誓又是保證,封煥臉色這才好轉。正欲動手做些什么,卻有人敲門,只能訕訕松手。還不甘心狠狠瞪了莊重一眼,一副晚上要你好看的模樣。
莊重只是笑笑,知道封煥不過虛張聲勢,封煥是注重承諾之人,既然答應就不會在他身體成年之前有更深動作。
童師爺進屋就發現里頭氣氛不對,卻十分聰明的當做不知道,給兩人行禮之后拱手道:“啟稟大人,您派我們去調查吳寶生當年的去向,現在有了新進展!兩年前他曾在勾欄院里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