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低垂。
疫情讓大家沒法出門, 許多人只好居家辦公。整個年大家過得冷冷清清的。
坐在沙發上的簡稚涼一遍遍瀏覽網上報道寧北那邊的情況,又看著自家妹妹遲遲不回復的消息框,頓時擔憂起來。
她之前在寧北中心醫院忙碌的緣故, 因此不知道疫情徹底好轉的那段期間, 整個帝都的人們究竟是怎么度過的;她也不知道原來隔離在家的感覺是那么枯燥。
更讓她揪了一把心的是自家妹妹在前線的情況。
之前是因為自己感染病毒發現得晚, 得了重癥昏迷不醒, 劇情又因為慕晰而飛速跳過了抗疫成功的這個章節, 導致她現在根本不知道疫情最后的疫苗是怎么研制出來的,但是看著報道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
慕晰坐在書房里處理文件, 費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做好了收尾工作。
剛走出書房,慕晰就看見坐在沙發上愁眉苦臉的簡稚涼。
慕晰心下一震,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自家學姐的臉上有這么明顯的表情。
他不由得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 坐下, 將她攬住。
簡稚涼的腦袋被慕晰摁在了他的肩上,她回答的聲音有些疲憊:“我有些擔心寧北那邊了。”
察覺到扶著自己的腦袋的手掌的溫熱, 簡稚涼心里的焦慮有了不少的緩解。
慕晰沉默了良久,終究是開口:“你想怎么做?”
簡稚涼回想著慕晰這段時間捐了不少的物資,思緒有些復雜,終究還是開口:“寧北那邊的醫護人員緊缺。”
慕晰的心下緊了緊,他早該料到的。
“如果, 我不想讓你去呢?”他道。
聲音是罕見的悲愴。
簡稚涼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笑了出聲, “你這語氣怎么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哭了。”
簡稚涼坐直, 和慕晰對視, 只這么一刻,簡稚涼真的望見了他的眼里倒映著她的影子。
慕晰凝視她良久, 啞著嗓子道:“就不能……不去嗎?”
簡稚涼垂首避開了他灼人的目光,隨后握緊了他的手,低低道:“你應該不知道,其實我和符霧師出同門,我擅長的不是護理,而是臨床,還有解剖。”
慕晰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眸光閃爍,“這世上,對你來說,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這世上嗎?”
簡稚涼回想著之前自己被推進重癥隔離病房的時候,周圍都是醫生護士搶救自己的聲音,也有機器的聲音。
那個時候自己幾乎是沒了呼吸,可是她卻親眼看見這世上白茫茫一片的,干凈得很。
緊接著,是慈理這座城市里頭很熟悉的車水馬龍,霓虹燈綠,也在晝夜間傾覆。
她的印象極為深刻,萬物都毀滅坍塌了,簡直是一片的廢墟。
她的耳邊聽到了很多哀嚎嘆求的聲音。
很痛苦。
比她在搶救病人的時候聽到的還要痛苦。
而且,這痛苦似乎永遠沒有止盡。
緊接著,她又聽見了很美很美的合唱聲,就像是教堂穿過來的那樣安詳靜謐。
她從來沒聽過這么美的聲音。
她抬頭一看,眼前的景象讓她久久不肯挪開目光,那云朵后,是奪目的光芒,極為圣潔,毫無瑕疵。
比起曾經地上的繁華如今淪為廢墟荒蕪,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仰望蒼穹的遼闊竟是另外一幅景象。
又有聲音勸她回去罷……
她根本不知道為什么要回去?
那世上有什么值得她留戀的嗎?
有嗎?
比起這美妙的歌聲,比起那云朵里藏著的,她只覺得哪里都不想去了。
只想日日夜夜住在那云朵之后的殿中。
那里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沒有死亡,沒有哀哼……
“涼涼……”慕晰緊張地抱著她。
簡稚涼緩緩睜開眼,眼角有些酸澀。
對上了慕晰擔憂的臉。
“我沒事。”
“怎么可能沒事?你剛剛就這么失去意識了。”慕晰將她抱得更緊了。
簡稚涼抿唇,回想著剛剛見到的景象,那是真實得讓她只愿停留的地方。
“慕晰……我真的沒事。”簡稚涼扯了扯嘴角,眼眸純粹,“你問的沒錯。我確實覺得,這世上,沒有什么值得我留戀的了。”
慕晰渾身一僵,“你剛剛,是不是看見什么了?”
他的學姐,是不是想起來了之前經歷過的事情?
慕晰心下忽地緊張起來,隨即是一陣劇痛。
簡稚涼察覺到慕晰不大對勁,忙坐好,扶著他的肩察看。
除了臉色有些白以外,別的也沒有什么異常。簡稚涼滿臉寫著納悶。
慕晰皺眉,“你還……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是啊,我看到了天上有個很美很美的地方。”比這世間美上千萬倍。
聞言,慕晰的嘴角抽了抽,“你想說,你是小仙女來的?”
簡稚涼搖了搖頭,“我覺得,我應該聽到了小天使的聲音。”
慕晰:……
話雖然說到這里,但是自家學姐說這世上沒有她所在意的,慕晰還是覺得心被深深刺痛。
他再次凝視著簡稚涼良久:“你真的要去寧北?”
簡稚涼蹙眉,“媽媽和爺爺的病還沒好全,我也暫時走不了。”
慕晰扶著簡稚涼的肩膀的的指尖緊了緊,“我選擇尊重你的決定。”
簡稚涼微微怔住。
慕晰難得見到自家學姐這樣呆呆地看著自己,忽地笑了,“別這么看著我,不然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事來。”
簡稚涼眨了眨眼,“慕晰,你變了。”
慕晰按捺住心頭的悸動,不然還能怎么辦?像之前一樣把他家學姐關起來,哪里也不讓她去,就讓她活在自己的禁錮之下?
他只覺得,現在能看見這么鮮活的學姐,是上蒼愿意給他重來的機會,他怎么可能會再犯一次傻?
慕晰原先以為,自己只要很喜歡很喜歡自家學姐,把天上的星星都捧到她面前,她或許可以認認真真看自己一眼。
可是現在,他不管做什么,他家學姐只要認定的事情,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他家學姐是個獨立的人,需要尊重,需要理解,需要支持,不是他能夠強迫來的。
“涼涼……”他抬手,覆上她的左頰。
簡稚涼有些不適應他的動作,想要避開。
“我們現在結婚了,對吧?”慕晰慢聲慢語問道。
簡稚涼點頭。
“不是我逼著你去□□的,對吧?”
簡稚涼愣了愣,繼續點頭。
“我現在,是你合法的丈夫,對吧?”慕晰把臉慢慢湊近她。
眼看著他的臉就要貼近自己的鼻尖,簡稚涼往后縮了縮,“是。”
這聲回答還沒落一個完整的音,簡稚涼的唇便被封住了。
簡稚涼的手緊緊揪著慕晰的衣領,把他的襯衫揪出了好幾道褶痕。
耳旁纏繞著熾熱的氣息,簡稚涼只覺得渾身使不上力,最后連揪著慕晰的衣領的手也沒了控制,軟軟地纏住了他的后頸。
簡稚涼不安地睜開眼時,眼前是一室幽暗。
她這才明白方才迷迷糊糊地不知怎么到了臥室。
耳旁是某人解開襯衣拉扯的聲音。
簡稚涼只覺得頭皮發麻。
往昔不好的記憶再次彌漫而來。
簡稚涼頓時緊張起來,扯過被子想要裹緊自己。
然而下一秒,整個人卻被對方輕輕松松撈進了懷里。
“涼涼……”他緩緩俯首,吻上了她柔軟的耳垂。
簡稚涼垂眸,手腕被他握緊,順帶著手臂擱在了枕旁。
“涼涼……我的。”
簡稚涼意識傾覆之前,這是她耳邊能聽見的最后一絲喘息。
霸道又充滿偏執。
慈理一醫病房內。
“來,張嘴。”紀依一隔著口罩,都能讓床上的趙謹思聽到她的笑聲。
“你這樣,只會讓我……咳咳,感覺在和巫婆的湯……”趙謹思瞥了她一眼,艱難地靠在枕頭上撐著半個身子,道。
紀依一彎眉,“你別說,我也覺得是我的功勞,你看看,都轉到普通病房來了,相信你很快就能好了!”
趙謹思喝了一口湯,皺了皺眉。
紀依一頓時明白,“我忘了多放一點梨了,放心,我晚上給你做別的好吃的。”
趙謹思眉頭緩緩舒展,這段時間被紀依一強行投喂,以至于他現在一個表情,紀依一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這實在是很危險的癥狀。
趙謹思的腦中猛然響起警鐘。
“發什么呆呢?趕緊趁熱喝掉。”紀依一不肯放棄最后一塊梨,灌入了他的口中。
收拾好保溫壺,紀依一心滿意足出門去準備晚上的食材。
趙謹思好不容易夠到了自己的手機,打了電話給自己的秘書。
“趙董,你確定嗎?”
“對,我要轉院。”
“可是,一醫是條件最好的。目前醫院資源很緊張的,其他醫院的醫療水平也沒有一醫的好……”
“我說要轉就轉,不轉不給你發基本工資!”
“轉轉轉!趙董說要轉怎么能不轉呢!”
這邊和黎商在出租屋煮面條吃的趙宜然一接到自家老哥要轉院的電話,頓時就炸毛了。
連面也沒來得及吃,趙宜然換了身衣服做好防護沖到了醫院,上了電梯,就看見了在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的老哥,什么情況?
自家老哥都換好了衣服了?!!!!
她家準嫂子這是跑哪里去了啊啊啊啊啊!
“哥!我嫂子呢!”趙宜然三下兩下上前,直接來的就是這么一句。
趙謹思后頭站著的秘書滿臉苦巴巴道:“小姐,這里能不能交給你?公司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
趙宜然揮揮手示意秘書趕緊走人。
趙謹思坐在輪椅上抬頭睨著趙宜然,又瞥了眼她身后的黎商,“我說妹夫,你就是這么對我妹妹的?特殊時期還讓她到處跑?”
黎商等了半天就等著趙謹思這句話呢,拉了趙宜然就趕緊走。
“你撒開!黎商你不撒開我就辭職,你別想我再去酒吧找你!”趙宜然難得在兩個大男人中間硬氣一回。
黎商一聽自家媳婦兒口中“辭職”兩個字,這哪里能行,自然就站在了自家媳婦兒身邊。
趙謹思沉聲喝道:“趙宜然,你別因為我住了幾天醫院就管不動你了!”
趙宜然捏緊了防護服的衣袖袖口,委屈巴巴抿唇:“我知道了,你轉院這件事肯定瞞著嫂子了!我要去告訴她!”
“你站住!誰是你嫂子了?我認了嗎?”趙謹思黑著臉。
“趙謹思,你別過分了啊!老娘從你病重的時候不顧自己危險一直照顧你到現在。你居然一點都不感恩?”
紀依一購買食材買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外套落在了醫院,心想里頭揣著的證件可不能掉,哪里知道一回來就撞到了這場面。
黎商:?
趙宜然:??
趙謹思:???
眾吃瓜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