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但是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和清楚，我不想要的是什麼。我不想帶一個虛僞的面具對任何一個人，我永遠不想學會僞善，永遠不想看到陰謀。不想要欺騙，不想要傷害，不想要看一場你明白我明白卻都裝作不明白戲。

我希望這是一個黑白分明，對錯昭然的世界。但是，當我和許傑還有程真海學長平跑到醫院的時候，何婷婷在急救室門口，淚眼滂沱，不知所措，我便知道，人性和對錯，並沒有那麼分明。

許傑一把抓住何婷婷，激動不已，問：“怎麼了，邱靈玫怎麼了？”

何婷婷泣不成聲，她並不是趙米娜那種心狠手辣，傷害別人還可以眼睛都不眨的人，她有惡毒的心思，只是因爲她覺得邱靈玫並不是一個好人，她以爲自己是一個清道夫在主持公道懲罰惡人，出於這樣一個心理，她纔可以想著要整一整邱靈玫。所以當她看到邱靈玫倒在血泊中的時候，她纔會那麼慌亂。甚至慌不擇路的打電話把我們叫過來。

何婷婷抽抽噎噎地說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我從KTV出來就看到她倒在那裡，我走過去一看，滿地都是血，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當時好多人都圍在那裡，他們都看到了，我什麼都沒有做，我不知道?！?

何婷婷已經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當時我們還不知道，我只是以爲何婷婷看到血腥的場面，嚇得成了這個樣子。

但是程真海很快就注意到，她不停地說著“我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不停地爲自己辯解，這就說明她是知道什麼的，至少這件事情不只是意外這麼簡單。

程真海問：“當時什麼情形，你能不能給我們細說說！”

何婷婷只是雙手顫抖，不停地擺手，說：“我不知道，當時我出去的時候，她就倒在那裡了?！?

許傑看著何婷婷閃躲撲朔的眼睛，還有她不太合常理的驚嚇，也開始懷疑。他和程真海對視一眼，都覺得此事有蹊蹺。然而我們都沒有多想而想到何婷婷本人身上。

許傑抱著何婷婷的肩膀，說：“你先冷靜下來，你現在太激動了，冷靜點，冷靜點?！?

何婷婷順勢抱著許傑，她已經失控了，抱著許傑嗚嗚哭著，全身顫抖，說著：“原諒我，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們正震驚，一個護士跑出來，尖著嗓子訓斥我們：“吵什麼，吵什麼，安靜一點，你們會打擾手術的。”

何婷婷把嚎哭變成無聲的哭泣，許傑扳開何婷婷的手，她的頭髮凌亂的披開，有些還粘在淚痕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醜陋的何婷婷。許傑搖晃著何婷婷，問：“你到底做了什麼？你說話，說清楚？到底是不是你對邱靈玫做了什麼？”許傑壓低聲音，但是很是憤怒。我們擔心許傑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連忙拉住許傑。

程真海說：“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許傑，你先把何婷婷送回去，我們在這裡守著。你順便了解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是現在婷婷情緒這麼不穩定，等她冷靜一點再問也可以?！?

許傑壓低聲音，放開何婷婷，問：“我只問一句，是不是你？是不是因爲你，她現在纔回躺在這個急救室，你說？”

何婷婷不停的搖頭，但是卻遲遲沒有說出那句“不是我”，我們也明白這大概就是她的原因了。何婷婷哭著要抱許傑，許傑嫌惡地將她推開。何婷婷哭著說：“許傑，你別推開我，我是因爲喜歡你，我喜歡你啊，你不知道嗎，這麼久了，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你難道一直都不知道嗎？我這麼喜歡你，你卻要喜歡這個狐貍精，我有多難過，你知道嗎？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我全心全意對待你，而這個邱靈玫，她只是在玩弄你，就算她比我漂亮，比

我家世好，就算她什麼都比我好，可是這個虛榮的女人，你怎麼會喜歡這個虛榮虛僞的女人，卻不喜歡我，我不甘心，我就是想讓你看到她的真實面目而已。所以我說我的一個朋友是娛樂圈的，可以幫助她進娛樂圈，這是好意，至少對她來說肯定是的，她肯定是想過娛樂圈的那種生活的，出名，賺錢，我知道她一定是那種人，但是她居然拒絕了。我沒有想到她居然會拒絕。然後她就先走了，之後我真的不知道。”

許傑搖搖頭，說：“何婷婷，我一直把你當朋友，一直以來，我對你不錯，你怎麼可以對我喜歡的女人下手，你是好心嗎？你知道想把她徹底從我身邊帶走。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我從來不知道，一直以來這麼多男人喜歡你，對你來說，我只是那個居然沒有喜歡你的男人，你只是無法接受我對你沒有像那些男人一樣是吧，根本不是喜歡，只是你的佔有慾，你的佔有慾讓你瘋狂了?！?

護士小姐又出來，大力地敲門，說：“說了不要吵，不要吵，再吵就出去。你們還想不想病人手術順利了？”

許傑的眼眶已經紅的出血，但是他沒有哭，他盯著何婷婷，何婷婷不停的搖著頭，囁嚅著：“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歡你?！?

程真海始終覺得這件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說：“這樣吧，我們先報警，讓警察把事情搞清楚。也許是意外也許是邱靈玫得罪了什麼人的報復?！彼f著還特意看了何婷婷一眼。

許傑也同意了，何婷婷聲音嘶啞，無力地乞求：“別報警，別報警，我求求你們，不要報警。”

我以爲黑白分明善惡分明，但那個時候，我心軟了。我說：“她已經知道錯了，也許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呢，我們還是先把事情問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報警吧！”

程真?？粗遥荫R上轉過眼去。剛剛我們還經歷那樣一番爭吵，就像此生不會再有任何聯繫了一樣，現在就有站在一起，爲我們共同的朋友擔憂，怎麼能不尷尬。

程真海沒有反對我，他說：“那這樣，何婷婷，我們先送你回去。許傑，你留在這裡。保持電話聯絡。”

許傑也忍心真的把何婷婷送進審判臺，也就點點頭。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問何婷婷：“婷婷，邱靈玫的手機在哪裡？你看見過嗎？”

何婷婷好像又受到了驚嚇，口齒不清，說著：“不知道，手機，手機也許是掉在馬路上了，我當時太著急了，我沒有注意，我真的不知道?！?

這是謊言，不用揭穿的便可以分明的謊言。但是我們也沒有再問她。帶著她回去。

把何婷婷送回她住的公寓，只剩我和程真海學長兩個人。學長問我：“你去我那裡吧！水悠倩不在，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我猶豫著，程真海學長接著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就像是照顧一個小妹妹一樣的。你剛剛發高燒，還沒好全，萬一有什麼意外，大家都不好過?，F在水悠倩不見了，還不知道去了哪裡，邱靈玫又躺在急救室裡，你再出什麼事情，就真的忙不過來了。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要不然，我去你們公寓好了。”

我說：“那你去我們公寓吧！我想水悠倩有可能會回去公寓裡的?！?

程真海學長點點頭，說：“好吧，正好我會跟水悠倩好好解釋，但是，我不是一件禮物，我跟你說過的，我有自己的選擇。所以，水悠倩受的傷，我也不能完全給癒合，這個你要原諒我?！?

我不再說什麼，獨自走在前面，程真海學長在身後不近不遠的跟著。

那時，路上已經沒有行人了，路燈獨孤的亮著，我們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老長，一晃一晃，都這麼孤獨。

我回到公寓，開燈，我多希望那個時候，水悠倩已經回來了，坐在沙發上。但是，沒有人，一切還是我走的時候的那個樣子。

學長也跟著進來了。我說：“你就睡沙發吧。我也不對你假熱情了。你自便。”

程真海打量著我們客廳的擺設，點點頭。

我的頭真的要痛死了。進了房間，一頭倒在牀上，瞬間滿眼金星，天旋地轉。一滴酸澀的淚，從眼角滑落。

我覺得這陣子我掉了太多的眼淚了，真的太多了，難道我進了一個叫做傷心太平洋的詛咒，要等眼淚匯聚成太平洋纔能有開心快樂簡單的日子？我睜開眼睛，看到我的書櫃，我的梳妝檯，好多東西都充滿著我們三個人的回憶。我終於知道，爲什麼說朋友並不亞於戀人。她們也是這樣牽動你的心。

如今再看著這些東西，竟有一種物是人非的隔世之感，就好像我們已經徹底分奔離析支離破碎作鳥獸散了。

水悠倩會回來嗎？邱靈玫會平平安安的嗎？我突然覺得命運給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竟然就在這兩天之內，發生這麼的事情。我好累好累，腦子裡卻無比清醒，過去的事情，憂傷的、快樂的，這兩天的，還有過去很久了的，甚至還沒有發生的，都在我的腦子裡不停的播放。有聲音，有場面，清晰無比。

居然會睡不著？我真是無法理解自己，無法原諒自己，我真的好累，好煩躁了。

心裡煩躁，我翻來覆去還是沒有睡著，突然腦袋梗到一個娃娃，本來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娃娃，這個時候真是討厭透了。我伸手把娃娃抓著扔出去，一不小心仍在桌子上，那些好久沒有收拾的瓶瓶罐罐，一個接一個倒下來，丁丁當當一陣響。我嚇的跳起來，輕輕的尖叫了一聲。

就在這時候，程真海推開門，開了燈，看見衣冠不整的我，還有倒了一地的東西，就要進來。我連忙把自己藏在杯子裡，說：“沒事沒事，就是不小心把東西弄倒了，我明天早上起來就撿。你回去睡吧！”

程真海學長，好像沒聽見我說的話，進來，彎腰撿東西。並且把它們整整齊齊地擺放好。他的目光被我桌上的一個盒子吸引，他也沒問我的同意，就打開了那個裝飾古典繁複的木盒子，問我：“這裡面是什麼東西，我可以看吧！”

我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打開了。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火車票，我把它用一個卡通的保護套好好包著，就是上個學期我們一起坐火車回去的那張票。看著那張票，看了良久，才把它放回盒子。

他問：“你是鐵了心了，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點點頭，他也不追問。

“你睡不著嗎？”

“恩，我好累，但是我真的睡不著。我努力的要自己趕緊睡著，但是，這麼久了，還是沒有睡著。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你呢？也沒有睡著嗎？”

“睡了一會。你不要急，畢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暫時失眠也是正常的。放輕鬆點。明天太陽照常升起，一起都會好起來的?！?

“會嗎？我覺得不會。明天我們就可以相愛了嗎？不可以。所以，明天，我無數次期待明天，但我只是一次一次明白，明天不過是今天的重複，重複再重複，就像一個圈一樣。你不知道嗎？時間是圓的，我們走不出去。得不到希望了?！?

“如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們就能在一起，明天我們就能在一起。只是你不願意而已。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我們什麼時候就能在一起。我會等你?！?

學長這話說的很誠懇，也很平淡。這是他已經想過思考過很多遍的話嗎？我又思考了什麼呢？

不只是因爲水悠倩的緣故，還有我自己。在一起要有多勇敢？

這樣的對話，就像是捉迷藏，捉的只是一門心思去捉，藏的卻有兩重心，一來想要在一起卻又不能在一起的渴望，二來就是那不能在一起卻不想就地結束的渴望，這又是怕捉，又怕對方不來捉。於是又想要逃，又要來招惹，真個是兩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