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顏在領(lǐng)回來的習作後面發(fā)現(xiàn)張儀的字條。舊式針孔打印機打出來的小字。晚上到我家,我有些早期的作品給你看。怕黑的話你可以帶朋友,但不要超過兩個。我家地方小。字條被裁成小紙片,用透明膠細心地粘在手捏的位置。
素顏想既無居心,又何必遮遮掩掩。還是打印稿,怕是我拿了證據(jù)告發(fā)不成?素顏在洞悉男女心理上有著和她年紀不相稱的老到。她深諳他的用意。亦知道他定是有了很大把握,不然一個成年人不會冒這種險。帶朋友?未免小看人了。她決定一人赴約。
那天她跟蔣薇薇說晚上回叔叔家吃飯,可能不回來睡。這個叔叔蔣薇薇也是知道的,所以沒怎麼在意。
素顏放學以後早早回到宿舍洗了個澡,換上一條純白色綿麻料子的連衣裙。洗過的頭髮沒有怎麼梳理,溼嗒塔地披在肩上。拎了上學用的布包就出門了。包裡裝的是明天上課用的書。
憑著記憶,她找到了張儀的家。
老式的舊樓。七層高,沒有電梯。張儀家在頂樓。這時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路燈把樹投在牆上的影子照得深深淺淺的,美麗而詭異。她站在樓下望,看到七樓窗口的燈光,確認是有人在家纔開始上樓。
開門的正是張儀。當然是張儀,他一個人住,不然他不會邀請素顏在這個夜色曖昧的時刻去他家的。
其實素顏上樓之前張儀一直站在陽臺上張望,從那裡看得見小區(qū)入口。張儀打從紙條發(fā)出以後心就一直惴惴然的。他心裡盤算,如果今天晚上素顏不來,就把這件事從頭到尾忘掉。結(jié)果是來了,而且是一個人。張儀心有點興奮,又有點不安。他退回屋裡,直到門鈴被按響。
張儀招呼素顏坐下,轉(zhuǎn)身進了廚房弄茶。
張儀的家素顏並非第一次上來,但上一次是隨一大幫同學來的,吵吵嚷嚷,來去匆匆,並未看得真切。這次,她才細心地環(huán)顧房子。牆面不是很白,但很平整。有一面牆上掛著大幅棗紅色布幔,看似是窗簾。在那面牆的拐角位置開了通向陽臺的小門,外面是黑森森的夜。坐下是米白色細麻布藝沙發(fā),前面的玻璃茶幾芊塵不染。果籃裡放著紅提和橙子。旁邊有個剝開還沒來得及吃的橙子,想必是剛纔開門之前剝的,連橙子的氣味都還留在空氣裡。對面牆是組合櫃。擺放著電視,音響,書籍等。種類繁多但並不凌亂。整個客廳與進門的玄關(guān)用一個小酒櫃作間隔。客廳在進門靠左,靠右的一片包括廚房,衛(wèi)生間和房間。但隔了酒櫃,看得並不清楚。
素顏看時剛好張儀託著沏好的茶出來了。
沏的茉莉香片,想女孩子應(yīng)該會喜歡吧?張儀放下茶盤,在素顏的旁邊坐了下來。
我喝茶一直沒什麼講究。
平時喜歡喝些什麼飲料,下次我準備。
你給什麼,我就喝什麼。
對,你等等,畫稿在房間,我去拿一下。
好。
那天晚上,素顏到底是在張議家過的夜。
原本可能兩個人都沒那個意思的。可當張儀一靠近素顏,那股熟悉的氣息又襲來。素顏的身體有輕微的戰(zhàn)慄。這戰(zhàn)慄鼓舞了張儀。何況這是在他自己的家,是隱秘的居室。這兒除了他們,沒有別人。他的手攀過去,就再也拿不開了。他冒著□□幼女的罪名幹了那件事。這麼多天做與不做的內(nèi)心鬥爭結(jié)束了,張儀並沒有解脫。他把自己推向更痛苦的深淵。後來他確定當他還在素顏身上的時候就開始後悔了。他是一邊和自己的良心作鬥爭,一邊做那件事的。像那些要減肥的人,滿懷罪惡感但無法抗拒食物的誘惑。
下半夜,筋疲力盡的張儀早已沉沉睡去,素顏卻益發(fā)地清醒。她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環(huán)顧房間,地上有凌亂散落的衣物,影影綽綽的。素顏從頭把所有的細節(jié)都想了一遍,從張儀落到皮膚上溼濡的吻開始,到感覺身體被撕裂的疼痛,才確認這一切是真實地發(fā)生了。而之前所有的思量所有的曖昧在這個鐵的事實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了。素顏,她已經(jīng)完成了從女孩到女人的蛻變。卻又過於倉促,幾乎沒有什麼鋪墊可言。她的內(nèi)心已經(jīng)很不一樣了。
但人前,素顏不應(yīng)該有什麼異樣。而且,也不能夠有什麼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