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走到桂花背后,站了許久。
幾日前,悠然派往江州尋找桂花女兒的人全部撤回,誰也沒找到王丁香的下落。據回來的人所報,根據桂花的男人王仁虎提供的線索,他們找到了那個從壽安買走王丁香的人販子的據點,可是到的時候,那人販子已經死了。而他買的幾個女孩兒也全都不見。
江州天大地大,線索一斷,任誰也發愁。
無奈之下,這批專業人士只好先折回。
自打桂花聽見這個消息,唯一的精神支柱頓時破裂傾塌,每日更加郁郁寡歡,除了細心的照顧高香葉、高香草兩個孩子,便門也不出。
飯吃的也少,現在,連覺也不睡了……
“桂花。”
站在桂花身后的悠然見她許久不動,終于輕輕的喚了一句。
桂花身子僵硬了一下,默默回身。
“東家……耽誤您睡覺了。”
桂花滿臉歉意。
這半年來,豐盛精細的食物使她的身上有了力量,讓她的臉色泛著紅潤,讓她的身形不再那么骷髏。高香葉與高香草的陪伴,讓她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然而現在,因為這個不幸的消息,她的面容漸漸憔悴,身形漸漸消瘦。
作為同樣是一個母親的人,悠然很心痛。
這是一開始買桂花時,從沒有的感覺。
“桂花,昨日,我又往江州派了一批人,這次,人數更多。比上回多一倍。”
桂花聽完,猛地抬頭。
“東家!”
她跪走了兩步,抱住悠然的大腿。
“桂花,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桂花淚眼朦朧,望著悠然。
“賣你的那個男人,王仁虎,被人打斷雙腿。現在正在沿街乞討。”
桂花的身子猛然一僵。手攥的緊緊,幾乎把悠然的衣角給擰爛。
“東家!我要殺了他!”
一向逆來順受,溫順無比的桂花突然化成了一個狠厲的女鬼一般。面色沉沉,眼眸中,全是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燒。并越來越旺盛。
悠然蹲下身子,對上她的眸光。
“桂花。你不覺得,現在讓他死,是便宜他么?”
“……”
“我給了他二十兩銀子,讓他瘋狂的翻盤狂賭。全是為了今天……桂花,你可不能犯傻。”
悠然用一種極幽深的調子說出這些話,為無盡的幽幽夜色。驟然添上幾分鬼魅般的薄涼。桂花瞪大了眼睛。
悠然又道:“很多時候,死。是一種解脫。活著,才是贖罪。”
悠然抹去桂花眼角的淚水,低頭又道:“一點一滴的看著他瘋狂,看著他走向絕望,毀滅。你不覺得,這樣才最爽嗎?”
“……”
“桂花,起來吧。夜深了,去睡吧。你的女兒,終有一天,會回到你的懷里。”
蒼涼的夜色中,桂花恍恍惚惚,如遇謫仙,心中的痛、恨、怒、悔瞬間爆發,讓她一下子趴在花壇上憤憤低泣,像一種爆發,更像一種宣泄。
發泄完畢,她才忽而想起了東家,但再抬頭時,早不見了悠然的身影。
“太太,周爺爺過來了。”
次日,悠然正指導娃子課業,丫鬟長樂打簾進來。
“讓周叔進來吧。”
桂花立刻將兩個娃子帶去廂房,長樂引周叔進來。
周叔第一次來高家宅院,顯得有些拘束。
“周叔,您坐。先喝口茶歇歇。”
“東家,您別客氣。早上才吃了飯,不渴。”
丫鬟還是奉了茶,悠然笑道:“您嘗嘗,這個是老君眉。”
周叔嘗了一口,笑道:“這可比我那茶葉沫子好喝多了。”
悠然笑。轉身捧來一個瓷瓶。
“這都是別的府里送的,您帶回去嘗嘗,說起來,大奮也愛喝茶。”
周叔也不推辭,笑著接過,道謝。
“今天叫您過來,是想說一說,護院的事。”悠然轉向正題。
周叔正襟危坐,等待悠然的吩咐。
“人數,不需太多,三四個就行。要簽死契的。還有,身家功夫一定要上乘,那些仗著三腳貓的功夫扯幌子的,你要當心,別上當。”
“您放心,東家!我一定辦好!壽安有好幾家武館,另外,人牙市場,也有些被賣的打手。”
“那你要小心,武者最向往的便是身家自由,能被人扯到人牙市場販賣,想必背后不會太簡單。”
“這個您放心!”
周叔再次頷首道。
“周叔,您辦事,我一向放心,只是囑咐您,小心一些。還有,再買一個小廝,現在我使的這個,太雞賊。”
周叔頓時明白悠然的意思,面露凝重之色,“東家,那您要當心。”
悠然噗嗤笑了,周叔也笑了。倏爾覺得自己多心,是啊,堂堂大東家,什么時候會被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廝威脅住?
悠然理解他的好意,將他一直送到外院門口,才復回。
“三太太,老太太請您過去。”
中途,悠然又被吳氏截走,這次與上次不同,錢三丫與王冬梅都在。二人規規矩矩的立在吳氏首下,一副大戶人家婆媳應有的模樣。
悠然掃了三人一眼,對三人的打算一目了然。
吳氏終于沉不住氣了,恰好,今日高柱不在家,可有了她的“威風”耍。
“喲,菊子來了!”
吳氏喜盈盈,悠然沖她微微行禮。
笑道:“不知婆婆喚兒媳來,所為何事?”
吳氏笑了,“瞧瞧,到底是讀書識字的人,就是知書達理。菊子,咱們家雖然與往日不同,但是也沒那么多瑣碎的規矩,不然還不得把人累死,坐吧,坐吧,你們也坐。”
后面一句,是對錢三丫與王冬梅二人說的。
錢三丫甜甜的謝過吳氏,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王冬梅面上不動聲色,眼睛里卻劃過不屑、不滿的光芒。
哼!她邱菊花才識了幾個字,就是知書達理,而自己,堂堂一秀才的女兒,卻從未得到這般待見!
本來,因為錢三丫的緣故,王冬梅心里的不平衡已經很高,而這回,因為悠然,她心里的不平衡之感猛竄,幾乎達到頂端。
吳氏說了幾句廢話,開始轉向正題。
“菊子,你的瓜果菜蔬第一批賣完了吧?”
悠然點頭。
“菊子,你就是有本事。竟然能想到將西北的瓜,和南州的菜蔬弄到我們這里來種植,還真成了!話說,那蜜瓜,可真叫一個甜!”
“婆婆愛吃,等過幾天,田里再有成熟的,我還會命人送來。”
“呀呀呀,我們菊子就是孝順。”
吳氏笑盈盈,望向另外兩個兒媳。
錢三丫忙道:“是啊,是啊,三弟妹孝順爹娘,我們也跟著沾了不少光。每樣都給我們兩房送了幾個。那么貴!聽說,吃一個郁金香,就等于吃二百個銅板呢!高中、高舉那倆皮孩子昨日一口氣吃了倆,把我心疼的喲……”
吳氏輕咳了兩聲,瞥了錢三丫一眼,你娘的跑題了……
錢三丫忙笑道:“哎呀,你們瞧我這張嘴。那個,三弟妹呀,這回,你定是賺了不少吧?”
“嗯。”
悠然喝了口茶,只淡淡嗯了聲。
“多少?”
吳氏很急切,前躬著身子,眼睛直放紅光。
“一千兩銀子而已。”
悠然淡淡道。
一千兩!還而已?
吳氏驚的站起,又坐下,拼命的朝錢三丫使眼色,卻沒發現,錢三丫比自己還驚,已經呆在原地,動也不動。
吳氏再等不及錢三丫的鋪墊,直接沖悠然急道:“菊子!那么多銀子!你自己拿著多不安全,還是放到公中把!再說,這樣用起來也方便,派人去取就成了。”
噗……
悠然想噴。原來錢放到別人手里自己用著才會更方便!
一段日子不交鋒,吳氏的戰斗力下降了啊!
自己才輕輕拋出這樣一個餌,她便激動的連話也說不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