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有四個讀書人,考了一輩子都沒考上秀才的老童生花繼祖,和他家被寄予厚望的花澤川,還有王春花那雖然默不作聲但同樣被看好的花青竹,相較于他們里正家的周耀卻是最不耀眼的。
就連花卿顏都很少聽沈夫人提起過周耀,只知曉里正有個兒子在鎮(zhèn)上念書,至于具體什么情況,無從知曉。
今日一見,花卿顏倒是覺得這周耀有趣的很,沒有那些讀書人慣有的酸腐造作,反倒是直爽得可愛。
瞧著照耀的模樣,花卿顏以為這是個比她還小些的少年,估摸著年齡跟花碧落差不多。沒想到周曉嫣說這周耀居然與自己一般大!花卿顏無奈嘆氣,周耀那張娃娃臉實在是太有欺騙性了!
不過周耀確實是太過于活潑了,周曉嫣去花卿顏家玩兒,他居然亦步亦趨的跟著,像個小尾巴一樣的綴在兩人的身后,時不時的還差上兩句俏皮話,逗得兩人哈哈大笑。
“卿顏,卿顏,你家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好吃的?你知道么,每次我娘跟我說那些吃的,我都特別饞,特別想要逃學回來嘗一嘗!”
“我娘和姑姑真是一樣的壞。每次去看我都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我的那個心啊一直癢癢的想要見你。這過年回來我都想第一時間去你那兒看看,可他們居然攔著我。你說這大過年的去拜會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么!害我到現(xiàn)在才認識你,真是遺憾啊!”
“最可恨的就是我哥,憑什么他跟卿顏你的關系這么好,居然還要跟卿顏你的好朋友成親!我真是,好羨慕啊!”
周耀在那邊捶胸頓足的,花卿顏卻是有些懵。自己的好朋友又能跟周榮扯上關系的,可不就是胡白芷么!聽周耀這語氣,難道是要訂親了?怎么她沒聽到消息?不過回想起來,胡白芷這段時間確實很少在自己身邊晃蕩,也怪自己這段時間太忙了,居然沒注意到胡家的情況。
“哎呀,你被隨處說啊!事情還沒訂下來呢!”周曉嫣伸手敲了敲周耀的腦袋,又對花卿顏說,“只是哥哥嫂子有這打算,想要跟胡叔叔家商量商量,事情還沒訂呢。”
“八九不離十了!我哥可喜歡胡家丫頭了!”周耀抱著頭嚷嚷,顯然非常不滿周曉嫣打他。
花卿顏好笑的看著周耀,總覺得這人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自己的無憂都要比他穩(wěn)重。花卿顏突然有些感慨,自己的無憂簡直就不像個孩子,實在是早熟沉穩(wěn)了一些。她有時候真的非常想讓無憂解放解放天性,讓他能像他的名字一樣天真無憂的長大,可每每都事與愿違。小家伙雖然也會玩鬧,但過了那個勁頭就又變成原來那副小老頭的模樣了。
花卿顏嘆了口氣,就聽到周曉嫣又在教訓周耀:“你就不能小聲些啊,這可不是家里,村里的長舌婦那么多,被有心人聽了去豈不是要壞了兩家的名字。你哥倒是無所謂啊,可別連累了白芷!若是兩家的婚事不成,我看你哥就會把你丟山上去喂野獸!”
邊說還邊揍周耀,弄得周耀一邊求饒一邊圍著花卿顏抱頭鼠竄。
“好了好了。這里是村北,村民都不來這邊的。”花卿顏伸手阻止兩人,挽住周曉嫣的胳膊道,“再說了村北可是我的地盤,哪個不長眼的會在我這邊聽墻根還敢出去亂說話!我一定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啊!卿顏你真霸氣!”周耀完全被花卿顏的霸氣給攝住了,抱著頭一臉崇拜的看著花卿顏,那傻兮兮的模樣竟是格外的可愛,“卿顏卿顏,以后我在這靠山村就靠你罩著了,我以后就是你的小弟,你一定要保護我,不能讓我被我哥和我姑欺負!”
花卿顏:“……”
周曉嫣:“……”
“小子,卿顏小姐可不收沒用的小弟!”路杏柔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雙手環(huán)胸依著橋欄笑嘻嘻的,上下將周耀打量了一遍,嫌棄道,“就你這小身板能給小姐干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對了,你識字不?”
“當然是識字的!”周耀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我能給卿顏當賬房先生!”
“非常抱歉,賬房先生這位置已經(jīng)屬于別人了!”路杏柔遺憾的攤攤手。
“我我我……”周耀張嘴卻是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他絞盡腦汁的想著自己能幫花卿顏干什么,雖然他也經(jīng)常幫著家里干農(nóng)活,并沒有跟老花家的人一樣死讀書,但因為常年在室內(nèi)念書的緣故,身體自然要比一般的農(nóng)家漢子要弱一些的。他原本還以為自己是個讀書人能各方面都比一般人要淺一些。但此事仔細想想,卻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想到這,周耀垂下頭,一臉的沮喪。
周耀的樣子讓花卿顏想起了前世在鄰居家見到的大金毛,那家伙受了委屈的時候也是垂著頭,就連耳朵都耷拉了下來。她控制住自己想要給周耀順毛的手,笑道:“好了好了,杏柔姐姐你別逗他了。進屋吧,周耀,你不是想看看我的宅子么。”
周耀是個善于自我調(diào)節(jié)的人,花卿顏的話正好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瞬間就被眼前這精致又大氣的宅子給吸引了。連忙打了聲招呼跑進去,跟路杏柔擦肩而過時,還朝對方甩了個白眼,顯得相當?shù)男狻?
祭天之后,密貴妃便以許久未見兒子甚是想念為由把二皇子留在了自家的寢宮。當然有大臣用二皇子年歲以大不適合留宿后宮為由反對,但架不住密貴妃受寵搬出了麒元帝的口諭。眾大臣無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二皇子攜密貴妃一同離去了。
祭天是大事,就連重病在床的麒元帝都被睿王安排的人用龍輦抬到了祭壇。密貴妃一走,大臣們七嘴八舌的說著此時不妥,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在指責麒元帝色令智昏。更有人慫恿著麒元帝在找回太子之前讓其他的皇子代為處理朝政,至于由哪位皇子代政,三位皇子的擁護者各說紛紜,一個個都有無數(shù)的理由。
睿王和太后坐在祭壇邊冷眼看著那些大臣們爭得面紅耳赤,心里卻是越發(fā)的不屑。云書墨瞥了眼坐在龍輦上正劇烈咳嗽的麒元帝,嘴角的笑意越發(fā)的陰冷。透過龍輦上的明黃的紗幔,兄弟兩四目相對。
良久之后,麒元帝終于止住了咳嗽,抬手將曹總管喚到自己身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曹總管下意識的看了眼睿王,隨后點點頭站直身子。
曹總管從袖中掏出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圣旨,大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召曰:今朕身體越發(fā)的虛弱,已然無心再管理朝政,無法為天下百姓解決疾苦,朕甚是心痛!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不可一日不朝,經(jīng)朕三思之后,特將皇位讓位于太子,由太子回來后舉行登基大典!同時封睿王為攝政王,太子未歸期間由攝政王代理朝政!欽此!”
祭臺之下一片寂靜!直到聽到云書墨謝主隆恩的呼聲,眾大臣才回過神來,面面相覷之后確定了自己所聽到的一切之后這才齊刷刷的跪地三呼萬歲。
伴隨著一陣咳嗽聲,已經(jīng)成為了太上皇的麒元帝坐著龍輦回了宮,跪了一地的大臣這才慢悠悠的站起來,不過他們此刻的神情可不好看。那么原本為各家主子爭得面紅耳赤的人現(xiàn)在對視一臉,瞧著對方滿滿的都是尷尬。
誰都沒想到麒元帝會突然讓位給已經(jīng)失蹤了的太子,誰都沒有想到麒元帝居然會讓睿王做攝政王!原本他們可是打算得好好的,趁著太子失蹤,皇帝重病如論無論都要搞出一些事情來,雖說不能把麒元帝拉下馬,但至少要鞏固鞏固自家主子的地位,至少要讓自家主子離那個位置近一些!
可是現(xiàn)在,麒元帝這突如其來的圣旨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讓他們一時間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下去!
因為相比起已經(jīng)窮途末路的麒元帝,睿王才是真正的雄獅!雖然睿王以前都對朝政表示不屑,甚至是到了厭惡的程度。但誰都不知道這頭熟睡的雄獅,是不是在這一刻真正的清醒過來。
一時間所有大臣都朝睿王看去,雖然那張俊逸的臉上依舊瞧不出任何的表情,但眾人卻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睿王的那雙眼沉靜如冰!
“恭喜王爺!”此時一個大臣走到睿王身邊,朝著他拱了拱手,語氣和表情都異常的真誠,顯然這句恭喜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云書墨瞥了一眼,點點頭道:“樂大人。”云書墨的腦海里閃過三個名字,分別是眼前這位樂大人,還有樂瑤和樂曦。而樂曦就是花卿顏的嫂嫂。
“樂大人之后有何打算?”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樂大人有些懵,他抬頭看了眼云書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卻是明白了眼前這位攝政王的深意。
樂大人咬咬牙:“自然是擁護新皇,絕不二心!”
云書墨拍拍他的肩,與他擦肩而過,樂大人卻是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句話。
“花卿瑢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