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梵希剛到公司便接到了徐子逸的電話,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我的車在你公司樓下,過來見我。”
“我想我對你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如果你需要再確認一次, 我不介意……”
“陸翎辰, 他隨時可能會死。你就不好奇, 在你出事的時候, 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又爲什麼一直不肯回陸家?”
洛梵希沉默,她當然好奇, 也不是沒有問過,只是陸翎辰每次都閃爍其詞, 而且她有一種直覺, 陸翎辰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 回想她和陸翎辰認識的經過,以及和陸翎辰的母親爲數不多的幾次交道, 她很清楚,陸翎辰和他的母親之間,一定有一些解不開的結。聽徐子逸的口氣,他應該是個知情人。“好,我下來找你。”
洛梵希上了徐子逸的車, 徐子逸從後視鏡中, 看到她長髮如瀉, 面色白皙紅潤, 風采更勝從前, 他眉頭微蹙,看來陸翎辰這段時間將她養得不錯。他的目光暗了下去, 將車往濱海路上開。
“你剛纔在電話裡說的事情……”
“你就這麼著急?”
“陪我呆一會兒,直到我心甘情願地說出來。”
洛梵希立即拉下臉,“停車!”
“逗你玩呢。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雖然你知道了並不是什麼好事,但我還是告訴你好了。你出事的時候,陸翎辰也出事了,在洛市第一醫院搶救,差點沒命。其實他的身體一直不好,每個月都要定期服藥,聽說是不治之癥,但陸家手裡有個藥方,可以控制他的病,只是其中一位藥引卻邪門得很。”
洛梵希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聽著徐子逸的陳述,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是什麼?”
“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先看看這個,這是星雲集團那部電視劇的最後一部分劇本。”
洛梵希接過徐子逸遞過來的劇本,打開看了看,“最後是一場成親的戲,有什麼特別的?”
“這個劇本是爲你和陸翎辰量身定做的。蘭夫人原計劃,按照這個劇本讓你和陸翎辰生米做成熟飯。”
“我和陸翎辰?怎麼會是我和他,男主角明明是慕歌。”
“你還不明白嗎,這是爲你一個人而設的劇本。蘭夫人想要你和陸翎辰按照陸家的儀式舉辦婚禮。”
“她想讓我和陸翎辰結婚,犯得著用這種方式嗎?”
“當然。她是要確保即使你知道了真相,婚禮也要如期進行。”
“……你知道真相?”
“對,真相就是,只有你能代替蘭夫人成爲陸翎辰的藥引。”
洛梵希難以掩飾自己的震驚,“什麼藥引?”
“可以治療陸翎辰的怪病的最後一味藥引,他的母親或心愛之人的血。”
“這簡直是天方夜談。”
“你可以去求證,不過最好不要去找陸翎辰本人求證,他爲了掩蓋事實,一定會不折手段的。”
“蘭夫人的身體狀況不行了,所以才急於促成你和陸翎辰早日成婚,似乎是必須要去溪鎮陸家的宗祠舉行儀式,而且恐怕她要在那裡傳授你製藥的方法。”
洛梵希心中暗潮涌動,藥引?一個多麼陌生的詞,難怪那天施蔓薴會說,她不配做陸翎辰的藥引,等等,施蔓薴?
“送我去洛市看守所。”
徐子逸的嘴角彎起不易察覺的弧度,“可以,而且,如果你想好了,想要接受這個劇本的安排,我可以叫我姐姐幫你,蘭夫人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她。”
洛梵希沒有接話,她現在心情低落,被一種不安的情緒籠罩。因爲她相信了徐子逸所說的一切,他的話確實解釋了之前的所有不合理的狀況背後的原因。陸翎辰曾經對她說,不要去溪鎮,他也不能去,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母親的計劃了……
到了看守所,洛梵希立即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徐子逸一直看著她的背影,他在車內點了根菸,抽著煙,直到看不見那個背影了,纔開車消失。
洛梵希坐在施蔓薴對面,看著對面的女人一臉憔悴和疲憊,卻強撐著那口氣對自己橫眉冷對的樣子,她的心情有些忐忑,語速也變得比平時快了。
“施蔓薴,你上次說我不配做陸翎辰的藥引,關於藥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來,你是知道了點什麼”,施蔓薴噙著冷笑,仇視洛梵希。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告訴你也無妨,想要知難而退,現在還來得及!陸家繼承家業的長子都會同時繼承陸家的詛咒,每月月半必須服下秘製的藥劑,否則便會有性命之憂,但這藥劑卻要以母親和心愛之人的血入藥方有效果。”
“怎麼樣,聽著是不是有些毛骨悚然?聽到陸翎辰要喝你的血,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吧,哈哈。我早就說過,你配不上他。”
“什麼家族詛咒,你在騙三歲小孩兒嗎?!施蔓薴,你剛纔說的那些,到底哪些是真的?”
施蔓薴眸色一暗,“洛梵希,想辦法讓我出去,只有我有辦法救陸翎辰。”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別無選擇。”
“不好意思,你高估了我的能力。我沒有辦法救你。”
“那你就爲陸翎辰流乾最後一滴血,去死吧!”施蔓薴陰笑道。
洛梵希離開看守所,心情便徹底沉重起來。
入夜,她回到家中,看著對著菜譜在廚房裡忙活著的陸翎辰,她走過去從身後環住他的腰,偏頭靠在他的背上,“陸翎辰,我們結婚吧。”
陸翎辰的後背一僵,假裝不在意地繼續切菜,“看來你很愛我啊。”
“的確很愛,所以,我們馬上結婚好不好?”
“來,嚐嚐我的手藝,張嘴。”
洛梵希張嘴接過他夾著的食物,“不許迴避這個問題。”
陸翎辰眼神閃爍,“梵希,我現在還不想結婚。”
“爲什麼”
“現在這種狀態就很好了。雖然……也有煩惱,但是已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了。”見洛梵希悶悶不樂,又說:“讓你不開心了?”
“那倒沒有,只是有點失望,雖然什麼也沒有準備,好歹是我向你求婚啊。”
“咱不整這些虛的,乖。”
夜裡,洛梵希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感覺到陸翎辰也沒有睡,但是閉著眼睛假寐,大概是自己今天的話刺激了他吧,“溪鎮的戲也該要開拍了”,她故意自言自語。
“不要去”,三個清晰的字符落入她的耳中,冷靜而堅決。
洛梵希轉頭看著陸翎辰黑亮的眸子,輕輕吻了吻他的脣,然後將頭靠在他的胸脯上,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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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陸翎辰睡不著,不單單是因爲洛梵希突然提出要和他結婚的事情,更是因爲白天所經歷的一切。
一大早,鍾哲濤打電話給他,告訴他,他上次從秦醫生那裡拿到的服藥後的身體反應數據十分關鍵,晏教授研究了半個月,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的身體,很有可能並不是有什麼遺傳病,而是中.毒了。
他體內可能有一種經年累月潛伏,隨時可能被引爆的慢性毒素。現在到底是哪些成分,怎樣可以徹底解毒的關鍵,就是必須要找到毒源。
聽到這個消息,陸翎辰不寒而慄,如果這是真的,那麼他的爸爸,還有那些飽受“詛咒”的直系先祖,很有可能也和他一樣,在出生之時便被如此對待,然後經年累月不斷加深。
太可怕了,是誰,跟陸家有如此大的仇怨,要這樣禍害陸家的後代!陸翎辰完全有理由相信,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做成這件事的,必定是陸家“自己人”或者與陸家非常親近的人。
那麼目標便相當明確了,除了施家的人,還有誰有這個本事!
他恨不能馬上就去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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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陸翎辰便出門了。施蔓薴入獄,施父回到了洛市,陸翎辰單獨將他約了出來。
“翎辰,對不起,是我教女無方,蔓薴這孩子太任性妄爲了,這回她闖的禍這麼大,我也非常震驚。”
“施叔,今天我把你約出來,不是談蔓薴的事情。”
“那是?”施父有些憔悴,神情有些木然地看著陸翎辰。
“關於我的病,我這個病是一出生就有了,對吧?”
施父神色有些異常,“是的,這是遺傳,這種病非常厲害,一般的藥無法剋制,只能用祖上傳下來的藥方。”
“遺傳?”陸翎辰冷笑,“也就是說,這個病是爲陸家的長子長孫量身定製的了。”
“翎辰,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沒有聽說過定製病癥這一回事。遺傳嘛,陸家旁系的親戚,可能也這類病癥的攜帶者,只是病沒有發出來,我們看不到而已。”
“你還打算騙我多久!”陸翎辰一掀桌子,突然咆哮道,他今天已經把整個茶樓包了下來,並不擔心被打擾。
“翎辰……”
“施中林,陸家對施家不薄,施家的人爲什麼要這樣對待陸家的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該不會是從剛一出生就開始了吧!”
施父的臉色變得煞白,“翎辰,這種事情,你可不能隨便亂講。你不能給施家的人隨便亂扣帽子。”
“事實是怎麼樣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你最好是趁我現在還不想把事情鬧大,把事情給我解釋清楚,把可以根治的藥給我,不然的話,你們施家所有人,這輩子算是到頭了。我說到做到!千萬不要耍什麼花招,你可別忘了,施蔓薴還在牢裡。”
“翎辰……”施父的眼裡滿是糾結。
“我給你點時間,你自己考慮清楚。”
兩人沉默以對,看得出施中林的內心在煎熬,許久,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好,我說。”
陸翎辰眸光閃爍。
“你剛纔說的,確實是真的。施家的人之所以世世代代寄居在陸家,表面上歸順、輔佐,實則別有用心。施家的祖先給施家人留下的使命,便是自每一代陸家的繼承人出生之時起,便給他餵食一種祖傳下來的秘製藥物。這藥不會立即要了人的命,但會在人的體內沉澱下來,日積月累,發揮威力。這藥很邪性,陸家的解藥有一定的控制作用,卻不能根除。”
陸翎辰咬牙切齒,“施家人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這要追溯上千年的恩怨,簡單的說,是施家的人對陸家的報復。”
“該是有多大的恨,才激起這世世代代的報復!”
“翎辰,其實我不願意這麼做的,但是我媽和杜敏她們是死腦筋。每次看到你喝藥,我都心疼不已,但是我卻什麼都不能說,爲了眼不見爲淨,我才說要去守祖業,離開了這裡。”
“施叔,你覺得你逃避了,眼不見爲淨了,這樣的傷害就消失了嗎?!”
“翎辰,對不起,是我們虧欠了你們。”
“我的爸爸,他那麼信任你們,卻還是因爲這個可笑的“詛咒”而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爲他受不了看著我的媽媽日漸憔悴,這一切你們都看在眼裡,竟然無動於衷,你們這些劊子手!”
施中林突然跪在陸翎辰面前,“翎辰,你怎麼責怪我都沒有關係,就由我來承擔這一切,即使你讓我馬上就去坐牢,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但是念在蔓薴和你一起長大,她是無辜的,你就想辦法救救她吧。”
“她是無辜的?”陸翎辰回想起,每一次他被母親帶回,都是施蔓薴給他送飯,並且每一次都要親眼看他吃了才離開,他不能不懷疑她也參與了其中,“她每個月爲我做飯可是殷勤得很,還要親眼看著我吃下去,她給我吃的到底是什麼,你心裡最清楚吧!”
施父跪地不起,臉色更加慘白,“那都是杜敏逼她的,她也是身不由己……翎辰,你原諒她吧,她把你看得比命還重要,其實在你面前她很自卑,她很愛你,又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內疚,她每時每刻都在害怕你發現了之後會恨她,所以纔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把那藥給我”,陸翎辰冷冰冰地說。
施中林深知他手上只有這一個砝碼了,他擡頭,小心翼翼卻堅定地說,“你想辦法救出蔓薴,讓她免受牢獄之災,我就把那藥的配方和這幾十年針對這種藥物的研究都給你。”
陸翎辰怒目而視,憤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