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盧少華的語氣里,已是分不清是懊惱、自嘲、還是羞愧了!
“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我的生父。我身上既然是流著你的血,自然就不能眼見你快要被處決了,還不為你送一頓好飯來。”
語氣里聽不出嘲諷,當然也聽不出有什么難過或者是心痛,有的,只是再平靜不過的那種冷淡和疏離。
“小夏?”盧少華的心底是萬般糾結,淺夏剛出生時,他的滿心歡喜,心底的種種糾結,那位女官的警告,還有那密函上的字字句句,盧少華突然覺得,自己當初若不是因為顧慮太多,疏離了這對母女,說不定,自己的下場,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可是這世上本就沒有后悔藥之說,如今自己既然是已經如此了,自然也不能再怨天尤人了。
“小夏,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你若恨便恨吧。是我一時官迷了心竅,在這牢獄的幾日,也的確是讓我明白了許多。”
盧少華的態度,倒是讓沐心暖的眼神微閃了閃,她知道當一個人到了絕境的時候,便會發生巨大的性格或者是心境轉變。可是沒有想到,盧少華的轉變,竟然是這般地徹底和讓人不可思議。
“小夏,我知道現在你母親過的很好,我也知道,你現在已經是云家的人了。也好!不姓盧了,自然就不必受我的連累了。至少,你還有云家可以依靠。小夏,你總歸是要回到京城去的,我只有一件事拜托你。”
盧少華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凝重,淺夏幾乎就是出于本能地點了頭。
“小夏,我知道你母親為林家生了一個兒子。對此,我恨過、怨過、甚至是嫉妒過。可是我也知道,是我先放棄了你娘,怨不得旁人,小夏,我只盼你見到你娘之后,告訴她,當初遠了她,也并非就是我的真心實意。我也是沒有辦法。”
淺夏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盧少華,這樣一個男人呢!還真是,該怎么說他好呢?
當年的事,她現在基本上也算是知曉了九成。不就是因為擔心母親會再生下一個孩子,反倒是會將他的仕途給逼到末路嗎?為了一己私欲,可以對母親冷淡,可以讓母親不再為他生下孩子,可以讓自己這個嫡女過的日子遠遠比不上一個庶女?
淺夏面上冷笑,盧少華,我知道你現在后悔了,可是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太遲了么?
盧少華許是被她的笑給嚇到了,竟然是生生地退了一步!
眼前的淺夏,模樣兒雖未完全擺脫稚氣,可是至少,已經是一個大姑娘了。哪里還有當初的那個小孩子的模樣兒?
這眼神,沒有恨,沒有怨,卻是冷地讓人忍不住全身發顫!
這是他的孩子呀!是他們盧家唯一的一個嫡女!現在呢?竟然是改為了母姓?
“小夏!”盧少華再出聲時,聲音已是干澀晦暗,頭微微低下,竟然是有了一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離你被處斬,還有十日,以后的這十日,我會天天來為你送飯的。這是一套干凈的衣裳,你一會兒換上吧。至于這些東西,我明日來時,再直接取走。不打擾你了。”
淺夏說完,直接就轉身出了牢房,腳下未做片刻的停留,直接就出了大獄。
上了馬車,一言不發,直到回了云家的別院,她仍然是面色微寒,緊抿著唇,連口茶也未曾喝。
穆流年知道她是為了什么,雖然當初她能心狠地算計了盧少華將她逐出盧家,可是不代表她對于一個人的生死,就能如此地淡定和平靜。
至少,那個人是她的父親!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陪你出去走走?”穆流年詢問道。
淺夏回身看了穆流年一眼,搖搖頭,一臉的寂寥,讓他沒來由地便是一陣心疼。
“我看到后院兒的石榴花開了,紅綠相間,倒是美得很。去看看?”
淺夏點頭,兩人并肩出了屋子,一起到了后院兒的幾株石榴樹前,看著那滿樹的翠葉紅花。
“五年前,我的確恨他。可是我自以為五年前我離開了盧家,并且是算計了他一把之后,便覺得我們之間兩清了。我不欠他什么。雖然沒有他,就沒有我,可是自問這么多年來,他何曾盡到過一名做父親的責任?”
穆流年不語,眉色微斂,略有些粗糙的大手,輕輕地將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攥到了手心里。
“我忘不了,每每他當初得了什么好東西,都會先給了盧淺柔,即便是那個盧淺笑,也比我的日子過的要好上許多。我因為有母親的照拂,吃穿用度,自然是不會太差,可是從未得到過所謂父愛的我,自然而然地,便會被府上的那些人給鄙視了。”
淺夏輕笑一聲,“你知道嗎?我甚至曾經懷疑過自己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不然的話,明明是嫡女,為何卻連一個庶女的位置都不比上?難道在他的心里,她們才是嫡女?”
“淺淺!”
穆流年心疼她,她每說一句當年的事,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跟揪起來了一樣!當初自己遇見她時,起初也不明白她為何要這般地算計自己的親生父親,直到后來,他才終于明白,盧少華雖然是沒有打過她,可是帶給她的傷害,遠遠比打了她幾巴掌,更讓她難受!
原來,無視一個人,竟然是比責打一個人,更讓人的心底發涼。
“都過去了。淺淺,不要讓自己再沉溺在了過去的那些苦痛之中,那會讓你變得偏激,也不是你母親想看到的。”
淺夏抬頭看他,淺淺地笑著,眉眼處的風華,此刻看上去,竟然是更勝往昔!
淺夏慢慢地伸出手,然后那有些白的指尖,慢慢地觸碰到了穆流年的濃眉之上,一下一下地,輕輕地撫弄著。
穆流年不動,看向她的眸子里,卻是多了一分的灼熱。
“元初,你知道嗎?我從小便有一個夢想,什么時候可以像另外的兩位妹妹一樣,也可以坐在了父親的懷里撒嬌,也可以任性地去扯他很短的胡須,也可以用自己的小手,去感受他濃眉下的那一抹慈愛。”
穆流年的眉心微緊,兩人如此近的距離,他能感受到了淺夏身上付來的濃濃的傷感和失望。
淺夏一邊撫弄著他的濃眉,一邊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亦或是有些遙遠的記憶里。
想到小時候,看到了父親進門后看到她們姐妹幾個,第一眼看到的,永遠都是盧淺笑,第一個被他抱起來的,也永遠都是盧淺笑。最后,才會淡淡地看自己一眼,然后,再隨意地問上一兩句便作罷了。
那個時候,她雖然是渴盼父愛,可是更多地,是恨!
她恨盧淺笑,也恨靳姨娘,更恨盧少華!
她不明白,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夠好嗎?是自己這個嫡長女有什么地方讓他丟臉了嗎?為什么他的眼里永遠都看不到自己?
直到自己重活一世,她才對于這個父親,不再抱有了任何的幻想!
可是沒想到,之前得到的那些密函,卻又讓她陷入了一種在親情上兩難的境地。
她自認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的心都不曾軟過!想想當初自己中了他們的計策,將無辜的徐澤遠送進了牢獄中時,她未曾心軟過!
最后得知真相,給盧少華和云敬麗,以及那個宋佳寧投毒時,她也未曾心軟過!
只是,重活一世,她對盧少華沒有了什么期待,也沒有了親情,有的,也不過就是世人眼中的那一抹血緣的聯系了!
在她的心底里頭,以為前世自己毒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也算是大不孝了!如此有違人倫的做法,竟然是沒有讓她墮入到了地獄,反倒是重活一世?
當然,她應該是慶幸,應該感激上蒼給她重活一世的機會,如此,才讓她將前世的一些因果,終于都找出了由頭!
前世,真正害死了母親的人,是那龍座之上的九五至尊!害得自己自小便無父愛可以享受的,也是那一位!
如果說現在的她,還有些什么恨意的話,也只是獨獨恨那一位了!
當然,淺夏并不因為這個,就會選擇原諒了盧少華!
一個男人,為人夫,為人父,卻是在仕途與家人面前,果斷地選擇了前者,這樣的人,也沒有資格得到幸福!更不配得到她和母親的寬恕!
如果這一世,自己不是設計讓母親與他和離,怕是母親仍然逃不過被他下藥害死的結局!
一個連發妻都能狠心害死的人,怎么可能會是一個好人?
當然,前世自己能將這些所謂的親人全都送入了地獄,所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淺夏的手,終于輕輕地滑至了他的眼皮上,溫熱的感覺,讓淺夏的手指尖兒,似乎是被什么給灼了一下一般,快速地收了回來。
穆流年不待她做出什么反應,直接便將其擁入懷中,輕輕地呢喃著。
淺夏的腦子有些混亂,對于穆流年對她說了什么,基本上是一個字也沒有聽見。直到最后,穆流年不停地重復著一句話,她才聽到了。
“別怕!有我,一切都有我在!”
最終,只有這一句話,是真的被她給聽了進去。
經過這么一出兒,淺夏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顯然是好了許多。雖不見得是多么歡愉,但是周氣的氣息,至少不再是那種低迷地讓人不敢靠近的那一種。
之后一連九天,淺夏都會親自帶了飯菜到了死牢,盧少華也因為她每天的送飯,臉色也漸漸地紅潤了起來。
到了最后這一天,淺夏再次帶來了一套衣裳。
“換了吧,明日你就要上刑場了,至少在換上死辦服之前,你還是很得體的。”
事實上,這死牢里,有誰能穿除了死囚服以外的衣服?也不過一個盧少華而已!
盧少華的嘴唇嚅囁了幾下后,最終什么也沒說,這些日子,如果不是因為有淺夏來日日為他送飯,他怎么可能會在臨死前,還能有這樣的滋潤日子?
想到了之前對她的態度,對盧淺笑的偏袒,他就覺得自己這個父親,果然是沒有一丁點兒盡責的地方!
起初,他只是故意冷落她們,可是心里頭,還是有她們母女的,可是隨著日子越來越長,他對她們母女,就真的是一點兒心思也沒有了!
那個時候,他滿腦子里想的都是靳氏的溫柔,淺柔的乖巧懂事,何曾在意過淺夏和云氏一丁點?
盧少華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明日就要奔赴刑場了,身首異處,再無牽掛,可是為何就覺得自己越到了這個時候,卻覺得自己虧欠她們母女良多呢?
盧少華看著淺夏出了牢門,只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卻最終,只是叫了一聲淺夏的名字,讓她的身子,僵直在了原地。
“小夏,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為父也不求你們的原諒。只是你妹妹,到底也是與你一樣流著我的血,若是有可能,我只盼你能對她們幫扶一二。不求富貴,只求她們能平安過日子就成!至于淺笑,我知道她失蹤了。如果有可能,就請你念在姐妹一場的份兒上,也幫忙尋一尋她吧。”
淺夏心頭冷笑,還是放心不下她們么?
淺夏抬腿,盧少華又急急道,“小夏!當年之事,我也是沒有辦法。”
淺夏轉回頭看他,眸光清冷,似乎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小夏,你,多說無益,你早晚都是要回京的。記得轉告你母親,小心小月家的人,還有你,也一定要小心他們。”
小月家的人?
淺夏的眸子一瞇,小月?肖?當即神色不動,只是眼神四處掃了掃,很顯然,盧少華這是擔心這里也有皇上的眼線,萬一將他的話給聽了去,豈非是給自己和母親帶來了災禍?
“你放心。不過是一個婢女,生不出什么大浪來的。”
盧少華聽她如此回復,便知她是聽明白了自己的話,當即笑了笑,“那便好,那便好。”
次日,盧少華還是被套上了囚服,押到了菜市場。
其實,淺夏是沒有想到,這么快,就會處斬盧少華的,畢竟他也是朝廷命官,這從下獄,到最后的判決下來,也不過就是二十天左右的功夫,這在處斬官員上,還真是首次聽聞,竟然是如此迅速。
當然,淺夏大概也猜到了緣由,鐵定是桑丘子睿將自己身中碎心蠱一事,特意透過某種渠道,讓皇上聽聞了此事,并且,還在盧少華的府中,搜出了這一類的藥,皇上自然是會震怒了!
梅家,皇上暫時是不會動的,因為他還要借著梅家,來平衡后宮的勢力,平衡朝堂的勢力,所以,這倒霉的,自然就只能是這一個盧少華了!
盧少華自己似乎是也猜出了幾分的圣意,所以在得知自己被判了斬刑之后,也不過是難過了那么一會兒之后,便灰心喪氣了。
淺夏身著一襲白衣,此刻看上去,倒是多了幾分的憂郁氣質。
盧少華跪在了行刑臺上,看到淺夏面覆白紗,款款向自己走來的時候,竟然是流著眼淚笑了出來。
盧府上下,一個出來為他送行的人也沒有!
老夫人身體不好,年紀大了,他可以理解,可是沒想到,自己寵愛了多年的靳氏也未曾出來相送,自己的女兒、兒子,竟然是一個人影兒也不見。
“喝了他吧,喝了這碗酒,走在黃泉路上,也就不會害怕了。”淺夏的聲音不大,輕輕淺淺,不見多少悲意,反倒是透著一股子灑脫之意。
盧少華點點頭,“好!好!”
手被鎖著,淺夏親手將碗捧到了盧少華的嘴前,再慢慢地傾斜著手中的碗,不多時,便已飲了三大碗!
今日的監斬官,自然是方刺史!
周圍的百姓、官吏們見此,無不搖頭輕嘆。盧少華風光時,他的兒女妾室,是何等的哄著這個少尹大人?如今他落難了,竟然是連個丫環,都未曾出來相送。
“這是誰呀?瞧這樣子,不像是盧家的人哪?”
“唉!你不知道,這原本是盧府的嫡長女,盧淺夏,后來不知何故,被盧少華給趕出了族譜,跟著他和離的妻子一起回了京城,聽說現在這姑娘姓云,是云家的小姐。這次是聽說盧少華出事了,特意回來相送的。”
“是么?難得她倒是孝順!”
“可不是嘛!我聽說,這云小姐十日前便來了允州,日日到酒樓里訂了最好的飯菜,再親自送到了死牢里。一個姑娘家,絲毫不覺得這牢房里頭晦氣,對于這個不盡職責的父親,似乎是也沒有半句怨言呢。”
“是呀,我表哥的小舅子就在牢房里當差,聽說不僅僅是給他送飯送菜,還給他送了衣裳和熱水呢。你們沒瞧見如今這盧少華雖然是身著囚服,可是這周身都是干干凈凈的?”
“聽說是這云小姐特意央了方大人,未曾讓他游街,算是給了他最后的一份兒體面,好讓他干凈地上路呢。”
“嘖嘖,這盧少華的官兒當的不怎么樣,倒是有個好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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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女兒?都說了人家都不姓盧了!這若不是念在了他是生父的份兒上,人家何至于大老遠地跑來這里?”
“這倒是個好姑娘呀,也不知當初那盧少華怎么就瞎了狗眼,將人家給攆出去了?”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誰也未曾刻意地掩飾什么,自然是時不時地有一兩句飄到了盧少華的耳中。
他苦笑一聲,看著淺夏用一方干凈的帕子將他嘴邊的酒漬擦拭干凈了,才低聲道,“你這些日子一直善待我,也便是因為這個吧?”
淺夏絲毫不避諱地迎上了他的眼睛,“我說過,你到底也是我的生父,再則,你死了,我不能讓人再有了置喙母親的把柄。”
盧少華嘿嘿一笑,“說的對!我這一生,將你們母女給坑的不輕。到了,我算是明白過來了,可也晚了!我知道,你從心底里頭瞧不起我,覺得我不配為人夫為人父!小夏,筱月能有你這樣的女兒,也算是她的福氣了。”
淺夏的眸中閃過了一道暗茫,“母親的閨名,豈是你能再叫的?”
“呵呵!也對,我不再是她的夫君了。你做的對,我死不足惜,此生我虧欠你們母女良多,絕對不能再給人詆毀你們母女的機會。如此,你這孝女的名聲傳出去,自然是不會有人再置疑你母親的人品了。”
“你能明白就好。我這么做,也是一舉雙贏,至少,也讓你死得極有體面,心底里頭,也不至于那么悲涼,不是么?”
盧少華竟然是十分配合地點了點頭,一臉贊同道,“說的也是!就當是我最后一次能為你們母女做的事了!”
淺夏卻是嗤笑一聲,“盧少華,你要搞清楚,這些日子,是我讓你在牢房里過的舒坦了,是我讓你在臨死前有了體面。你不要把事情的因果弄反了?你要明白,你是死囚犯,你配不配合,與我而言,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畢竟,我能做的很多。”
盧少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淺夏,突然就覺得,這些日子她表現出來的孝順,似乎是壓根兒就不是什么孝順!
“如若只是為了要一個好名聲,我大可以在外面做做樣子,何必一連十日都要親自去牢房見你?還有,又何需真的為你置辦這么多的酒菜?”
盧少華這回是真的覺得自己根本就看不透這個女兒了。不過,他很清楚,若是這一次淺夏表現地太過冷血,只怕會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到時候,頭一個倒霉的,定然就是云筱月!
畢竟,誰都知道,云長安攜妹妹云淺夏就在安陽城,這可是人盡皆知的!親女在父親臨死之前都不肯盡孝,即便她不姓盧,也定然是會落個心狠不孝的惡名聲!而她的生母云筱月,自然也是難免會被人非議了!
“小夏,你到底在說什么?”
“這一切,自然不僅僅只是做給別人看的。也是做給我自己的。”
“什么?”
淺夏卻沒有再解釋下去的興趣,手一擺,三七將東西收了,她則是退后了幾步再沖著盧少華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一幕,落在了方亮及方樺的眼中,自然是另有一番觸動。
淺夏未曾留下來觀刑,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生父人頭落地,她還真的是做不到的。
她沒有告訴盧少華的是,其實,是皇上為難了他,她一早就知道了。
她一連十日盡孝,也不過就是想看看,自己的這個父親,到底是不是真的那般無情無義?人至絕境,總歸是有些自己遺憾的、愧疚的,甚至是懊悔的!
直到昨天,她親耳聽到了盧少華的那番話,足矣!
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生父,聽他親口說出了這些,至少,在自己的心里,他也算不得外人口中十惡不赦之人了!
淺夏回到了別院,便看到了云長安和穆流年都在門口等她。
因為她的堅持,所以他們今天破例沒有一個人陪她外出,如今看她安然回來,自然是放心了許多。
“沒事吧?”穆流年親手扶她下了馬車。
“沒事。允州的事情,總算是了了。”淺夏抬頭望天,覺得今日的天色,怎么就這么地灰暗了呢?
盧少華被當眾斬首,尸體于當日,被淺夏派去的人收走,并且葬在了允州城外,淺夏命人為其刻了一塊兒石碑,上面,卻只是寫了盧少華之墓,未曾寫明是何人所立。
穆流年陪著她一起到盧少華的墓地前轉了一圈兒,“盧家現在是徹底地亂了。老太太被氣得起不了床了,聽說人已經是處于半瘋巔的狀態了。至于靳氏,先前便因為盧淺柔的失蹤,大受打擊,如今梅氏一走,府上沒有了主事兒的人,她也攜了細軟金銀,逃了。”
“逃了?”淺夏挑眉。
穆流年低笑,“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如今我已經讓人將她給弄到了這城外的莊子上,就是先前你安置牡丹的那個莊子。”
“哦。”淺夏看他一眼,“你倒是好心!”
“她也是一時急了,正所謂病急亂投醫,說的就是她這樣兒的。如今,已經同莊子上簽了賣身契,這會兒,只能在莊子上做一輩子的苦力了!”
“她會甘心?”淺夏的眉眼間突然就浮上了一層笑,“要知道,盧淺笑是死是活,到現在,可是還沒有一丁點兒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