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俊這邊跟林夢溪聯繫上以後,因爲工作在一起的原因時不時出去吃個飯聊個天,也算是正常的人際交往。
按照他在錢財方面極其節省的性格,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是極難得的事情了。
當然,林夢溪看得出他的拮據,也爲了照顧他的感受,主動提出AA制。一來二去習慣了,兩個人的相處竟也有了種默契。
林夢溪有時候打趣他,這麼節省是爲什麼啊。
孫明俊笑笑,回答,買房。
林夢溪笑了,建議他買房找自己。
這時候孫明俊纔想起來,林夢溪的本職工作其實售樓小姐。賣出去一套提成就不少,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普通人裡算是有錢人了。
可是,同樣是土生土長的城裡人,爲什麼嚴微微就那麼不思進取好吃懶做呢?她甚至連善解人意都做不到。
但是孫明俊只是心裡面有想法,絕對不會讓嚴微微瞧出他的不滿的。當年還是在學校裡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嚴微微找父親告狀,嚴父特地把他叫到辦公室談話的情景孫明俊還歷歷在目。嚴父倒也沒有說什麼威脅性的話,只是跟他談心,告訴他微微是怎樣被寵壞的,甚至還向他道歉請他多體諒。但這一切在孫明俊眼裡,都算是一種屈辱。
這段經歷他牢牢記在心裡,現在在女神面前回憶起來,依舊覺得不堪回首。
“聽雷展鵬說你快結婚了吧?”林夢溪隨口一問。
“嗯,大概吧。”孫明俊並沒有回答地很確定。
“大概?”林夢溪對這個表示疑問。
孫明俊想象了一下,如果真的得到女神青睞,他會不會離開嚴微微選擇林夢溪。結果很明顯,只要他在這個行業混,就離不開嚴微微父親的關照,也就意味著離不開嚴微微。就算是女神,在他的前途和家人的幸福面前,似乎也要掂量一下了。
“嗯,是吧。”孫明俊終於給出肯定的答覆。
林夢溪撲哧一聲笑出來,“那麼認真幹嘛,瞧你這苦大仇深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要上刑場呢。”
“不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麼,跟刑場也差不多吧。”孫明俊難得幽默了一把。
聊著聊著,林夢溪倒是有點喜歡孫明俊的性格了,沒有把握的事他不做,沒有把握的話他不說,這個年紀的人很少有這樣老成持重的。難得他又長得清秀斯文,不經意推眼鏡的動作看久了也覺得有點優雅動人。
他真的不像是貧困山村出來的孩子,但是也絕對不在林夢溪考慮的範圍之內。她既然是房地產公司的,接觸到的人不是買公寓的就是買別墅的,都是孫明俊遠遠無法達到的階層。林夢溪自小養尊處優,雖然落魄了接觸的也是中產階級以上的客戶,又怎麼會甘心體驗底層人民的生活?
正因爲彼此都把利益擺在第一位考慮得清清楚楚,交往的過程才顯得輕鬆有趣沒有負擔,若非如此,雷展鵬怎麼可能讓孫明俊接觸到林夢溪?更別說製造機會讓他們相處了。
有了林夢溪做對比,孫明俊對嚴微微的感情就更淡了。淡歸淡,他此時還是打算跟她過一輩子的,所以只是回家的表現更冷淡了一點,其他照舊。
嚴微微一時半會感覺不出什麼,反正對孫明俊一直有意見,這段時間怎麼看他都不順眼。又過了一陣子,見孫明俊也不怎麼理她,嚴微微再遲鈍也能察覺不對了。若是平時,他再怎麼鬧彆扭最後還是乖乖過來賠禮道歉沒話找話,這一次怎麼這麼有原則了?
起初還當是工作忙,但工作和態度是兩碼事。
事情終於在一天晚上全面爆發,孫明俊晚上洗澡的時候手機放在外面,正巧林夢溪發了條短信過來,被嚴微微聽到聲音拿起來看了。
短信的內容其實也沒什麼,但就是這樣無關緊要的話,才讓嚴微微更加生氣。
沒等孫明俊洗完澡出來,嚴微微就拿著手機衝進去,一臉怒氣地質問,“你什麼時候跟林夢溪勾搭上的?”
“什麼勾搭,說得太難聽了吧?”孫明俊關了水龍頭,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皺著眉說。
“你怎麼會有她的電話號碼的?”
“都是同學有號碼很正常吧?”
“我可是不久前碰到她的時候才留的聯繫方式,你什麼時候留的?”嚴微微咄咄逼人地追問道。
孫明俊可是個從小到大考試從來沒做過弊的人,叫他像雷展鵬似的謊話張口就來,還真的有點難爲他。他不想說出與林夢溪同在一家公司做兼職的事情,就只好閉口不言。
可這件事哪裡是閉口不言就能解決的?嚴微微原本還不覺得有太大問題,只是想借機給孫明俊來個敲山震虎,哪料到他不言不語地就像是坐實了幹壞事一樣。
“你跟她到底什麼關係?”嚴微微的口氣也開始變冷了。
“你能別無理取鬧了麼?上了一天班還要做兼職,回來都快累死了你還給我沒事找事。”孫明俊這話說的倒也不假,他確實壓力大,但他也是偷偷聯繫了林夢溪,但他們之前確實清清白白,甚至比跟雷展鵬還要清白。
“做兼職是我讓你做的麼?”這句話就如火上澆油,再次點燃了嚴微微的怒氣,“你一天到晚是掉到錢眼裡了麼?這麼點小錢就讓你沒白天沒晚上的加班偷偷幹,你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思啊?”
這完全是價值觀的問題了,孫明俊沒辦法跟她解釋自己是別無他法,要攢錢換大房子的想法嚴微微本來就不贊成,他自己也不理解嚴微微這種類似於人生得意須盡歡一般的做法。在能夠努力打造將來生活的保障時,他有什麼理由不拼一把呢?
嚴微微見他又沉默下去,一時火起把手機摔過去,轉身就走。
孫明俊渾身還溼漉漉的,看到手機電池都摔出來了,急忙撿起來找毛巾擦乾,然後再擦乾自己換上睡衣,再走出來時嚴微微和她的包兒都不見了。
一般情況下嚴微微都是趕他出門,而絕對不會自己離家出走,這可是嚴微微的房子,關於產權問題她不止一次地提醒孫明俊。這次把她氣走了,事情似乎有點鬧大了。
孫明俊往日討好嚴微微也只是在表面上,知道怎麼哄她高興,卻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高興。這次他是真心不想哄她了,他只覺得是嚴微微太過無理取鬧,自己問心無愧爲什麼要低三下四地求她?
就這樣到了第二天上班,孫明俊來到公司的時候,發覺同事看他的眼光都不太對,像是有點好奇又有點避諱似的,剛剛接觸到他的目光就會轉移眼神。這種氣氛一直持續到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聽到對面大姐說,“經理叫你去找他一下。”
孫明俊放下公文包,走進部門經理的辦公室卻看見等在那裡的除了經理還有嚴微微的老爹,只是不知嚴教授是來調解矛盾還是興師問罪的,他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部門經理知趣地說有事先走,臨走前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悄聲說,“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切記不可忘本。”
他這句話幾乎算得上警告了,孫明俊瞬間有種難以抑制的羞憤,他也是有實力有貢獻的人,憑什麼這些人只能看到嚴教授的關係這一點。同事和上司的輕視在他這幾年的努力下幾乎已經淡去了,卻在嚴教授出現在這裡的一剎那,那些屈辱的記憶一樁樁一件件又都回來了。
“您過來有什麼事嗎?”孫明俊冷淡地問。
嚴教授說話時總是帶著一種慈愛的微笑,不論是表揚還是批評一貫如此,“其實我來,是想跟你談談微微的事情。”
孫明俊本能地想道歉,想說對不起我知道她生氣了奪門而出卻沒有追她回來,也沒有打電話問她去哪裡了關心她的安全,可是這一刻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這些話,一種無形的壓力逼迫著他開口,可他就是不肯開口。
“這丫頭真是太任性了。”嚴教授嘆了口氣,再次代表嚴微微對孫明俊道歉。
孫明俊有些愣神,無論如何,這位老先生對他有引薦的恩情,也是他所尊重的師長,他還沒有資格接受對方的道歉。
“她對我好像有些誤會。”孫明俊最後還是開口解釋道。
嚴教授搖了搖頭,“你也是我的學生,你的品行我會不瞭解嗎?把微微教成這樣任性都是我的錯,你可以原諒我嗎?”
“嚴教授,您這樣說,我怎麼敢當?”孫明俊誠惶誠恐地說。
“有件事,也許不該我提起來……”嚴教授欲言又止。
“您請講。”孫明俊在他面前,永遠是那個乖乖的好學生。
“你跟微微認識也有些年了吧?”
“到今年是七年了。”孫明俊記得很清楚。
“差不多,也可以考慮結婚的問題了吧?”嚴教授語調雖輕,這幾個字咬得卻是清晰無比。
聽聞此言孫明俊突然擡起頭,驚訝地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