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下我推開了門,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我一頭撲進了他懷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緊緊地抱著我:“芷嫣,你終於來,我們走!”
“子修……我們……”
“事不宜遲,走!”
踏著一點微弱的月光,他牽著我朝宮門的方向走去,我們都非常謹慎,怕驚動其他人,一路上都沒說話,直到走到那條漆黑的長廊裡。
我的腳步停滯住了,上次送慕容大哥走的時候也經過這條路,總覺得這條路很可怕,像一個無盡的深淵走不到底一樣,但是我們必須穿過這條路,因爲前面就是宮門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擔心,牽著我的手微微用了下力:“芷嫣,你怎麼了?”
“子修,這條路很黑,我……”
“別怕,有我在!”話沒說出口,元修就打斷了我:“再黑的路我都陪著你去闖,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穿過這條路才能到宮門口,馬車就在宮外等著我們,子綺還在等我們呢?”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子綺已經出宮了?”
“是啊,我沒想到他今天會帶你出宮,我就將計就計趁他不在宮裡,讓子綺先出宮,我再來接你,這樣不是要安全很多嗎?”
他說的很對,如果我們三個一起走,目標也太大了點,子綺有點冒失,元修一定也擔心帶著她會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她在宮外等我們,這樣更好些。
我有些緊張地握住了他的手,卻感覺他的手有些涼,想必他也沒有完全的把握,畢竟這次是一場豪賭,如果我們輸了,可能連性命都丟掉了。
他又輕輕捏緊了我的手,我和他的腳步都非常的急促,想快一點,再快一點走完這條路,終於看到了一絲光亮,那道硃紅色的大門隱約浮現在眼前。
突然一陣涼風襲來,紅牆兩邊的落葉沙沙地落了下來,我和他還是繼續向前走著,那道硃紅色的門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眼裡又是一遍黑暗,我和他都停下了腳步,淡淡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只見元子攸揹著手站在那道門的中央。
“皇……皇上……”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一瞬間我的呼吸都屏住了,看著元子攸,一時間臉上血色盡褪,蒼白如紙,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很震驚?!”
元子攸臉上的浮著淡淡的冷笑,目光裡閃爍著冷厲的光,豐盈的脣角微微勾了勾,那完全稱不上良善的笑意中帶著說不出的冷意,慢慢朝我們靠近。
隨著他一步一步的靠近,感覺將我們唯一的出路都截斷了。
這一刻,我的心沉了下去。
終究,還是逃不過這個男人的束縛嗎?
“你們令朕也十分震驚!”
元修的手顫動了一下,不過還是緊緊地握著我,我已不敢擡頭看他的表情,可是,元子攸的目光落到了我們的手上,他微瞇著雙眼,透過眼裡的一絲縫隙可以看到他的妒火在眼裡完全燃燒了起來,恨不得立即將我們的手剁碎一般。
此時,周圍異常的寂靜,連風聲都沒有了,只聽見他嘴裡的銀牙咬得粉碎一般的響聲,還有他用力握著的拳頭格格作響。
我感覺這一刻,他就要把我的世界徹底碾碎一般,我掙脫開了元修的手,而元修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冷峻的臉上沒有了溫度,深邃的眸子冷靜的看著他。
一時間我感覺到子修內心的強大,而我卻驚魂未定,渾身哆嗦著,我知道,我完了,因爲恐懼將要發生的事情,不知該怎麼辦?
“你們跟朕來御書房!”元子攸一個一個字鏗然有力的說了出來。
這句話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我和子修默默的跟隨他的腳步向御書房走了過去,這條漆黑的路顯得更加的寂靜,夜的涼意像一股寒氣悄然襲來,讓我躲之不及。我的心好像時而在跳,時而停止,從未有過的恐懼在心裡涌動了出來,而自己的腦子卻一片混亂,身上的力氣也一點一點被抽走了。
元子攸退去了御書房外所有的侍衛,令任何人都不得進御書房打擾。
這是我們三個第二次聚在御書房裡。
此時御書房的燈光非常的暗淡,這裡好像被什麼籠罩上了一層陰霾的光,連淡淡的蘭花香我也聞不見了,詭異的氣氛讓人覺得心驚膽寒。
我和元修都愣愣地站在一起,元子攸陰沉的好像一尊威嚴而陰森的雕像一般站在那裡審視著我們,半餉後,聽到他磨牙的聲音:“子修,你真的讓朕非常失望!”
子修擡眼看著他,一臉的坦然,毫無懼色。
他總是那樣,永遠都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好像沒有任何事發生一樣,可是,今天的事並不是一件小事。
元修冷峻的臉有點蒼白,身上散發的寒氣像要把整個空氣都凝結成冰。不過,我並不確定他的心裡是不是一點都不畏懼,像他臉上的表情一樣坦然。
元子攸的神色非常的硬冷,眉宇間帶著一絲兇戾直視著子修,眼裡灼灼的怒火已經燃燒了起來,彷彿隨時都會將這間屋子裡的一切焚盡,他們倆猶如在上演一場冰與火的鬥爭,突然間有一種說不出的茫然。
我面對著眼裡閃爍著精光的這兩個男人,一個疾言怒色,一個思緒飄然物外,自己像個失魂落魄的人偶,木訥的站在那裡。
“子修!你對的起朕嗎?!”元子攸突然一聲怒吼。
感覺他心中的火快要噴發出來了一樣,我很清楚,這次,我沒有任何理由爲自己辯解,我做出了最無恥的事情,揹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男人私奔,而這個男人還是他的兄弟,一時間羞愧,煩躁、恐懼一起涌上了心頭。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錯,不關……”
“芷嫣!”他有力的喝止聲打斷了我接下來的話。
我微微哆嗦了一下,再也不敢作聲。
元子攸鐵青的臉已被剛纔的怒吼漲得滿臉通紅,雙眉擰成疙瘩,赤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我,他眼裡的怒火彷彿越燒越烈,要將我的身子也引燃一般,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胸口上下起伏著,似乎隨時都會窒息一樣。
“皇兄,爲何這樣喝斥芷嫣?一切都是臣弟……”
“啪……”的一聲,元修話還沒說完,元子攸便揚起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霎時間,他的嘴角已經裂開了,滲出了一點血,但他還是泰若自然的站在那裡,只是輕抿了下嘴角,我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隱隱作痛,卻無力言語。
元子攸漲紅的臉上還帶著一些戾氣,猙獰的目光似乎要從子修身上看出一個洞來,只有那張嘴還翕動著:“子修,你對得起朕嗎?!”
這句話又一次的問起,這一次卻是震耳欲聾,我的身體猛地顫抖一下,死死地咬著下脣,已經感覺出一股血腥味從口中涔出,嘴脣不斷的顫抖著。
元修看了我一眼,冷冷道:“不要嚇著她,可以嗎?”
元子攸也瞟了我一眼,繼續說道:“子修,你們過去的事在宮裡傳得沸沸揚揚,你做了什麼?你心知肚明,朕都不與你計較,在朕養病期間,特意賞賜你那麼多的東西,讓你在朕的御書房幫朕處理國事,朕以爲你每天在御書房埋頭苦幹,可以爲朕撐起半邊天,你居然做出這樣的事?”
“處心積慮的設計跟朕的妃子遠走高飛?”
“是不是?”
“是不是?!”
元子攸的聲音突然像炸開了禍,響徹了整個寢宮,子修依然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用手捂著自己的耳朵大喊道。
“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他帶我離開的。”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忍不住的淚水終於從眼眶裡狂涌了出來,突然間我站不穩腳,身子一軟便跌倒在了地上,感覺一陣難言的窒息,自己好像快要暈了過去,元修俯下身子將我扶住:“芷嫣,你怎麼樣?”
這一刻,我好想一頭撞進他的懷抱,可是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我,不能這樣做。
“芷嫣!芷嫣!”元子攸很快地走了過來,一把推開了子修,從他手裡接過了我,怒吼道:“這名字是你能叫的嗎?”
“是嗎?”
他眼角的餘光掃了子修一眼,又鬆開了我,走到書桌邊,拿起幾封奏摺狠狠地扔在了元修的身上:“你看?你自己看?”
“這些奏摺推擠如山!每天各地的奏摺如雪片一樣飛到御書房來,朕一個人日以繼夜地處理這些奏摺。”
“而你?!”
“你居然跑去做姦夫?做朕的姦夫?!”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他憤憤目光瞪著元修,顫抖的手指怒指著他。
“啪……”的一聲,他一掌憤怒地拍在了桌子上,那種突然爆發的怒氣讓我感到不安,他好像一頭髮怒的獅子,彷彿下一刻就要吞嗤身旁的獵物。
我已經完全癱在了地上,姦夫——他用了這樣嚴厲的字眼來喝斥子修,我也無話可說,百口莫辯,只是滿臉淚痕的望著他,好像另一個與這個相對應的詞已經印在了我的臉上,我倉惶地低下了頭,淚卻沒有停止流動過。
元子攸咬著牙,說道:“你跟朕的妃子私通逃跑,是犯上做亂,要被凌遲處死的,還要誅滅九族的,你是不是想連朕一起株連?!”
“嗯?是嗎?!”
元修的神色有些所動容了,眼裡閃爍著一絲愧疚的光,他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擡眼看著他,淡淡道:“皇兄,臣弟當然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臣弟深知自己其行當誅,可是,我與芷嫣是真心想愛的,求皇兄放我們一條生路,如果你答應臣弟的要求,臣弟可以發誓今生今生再也不踏入北魏半步!”
“哈哈哈……哈哈”元子攸狂笑一聲,喝斥道:“子修!你還有沒有一點禮義廉恥之心?”
元子攸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芷嫣是朕的妃子,這個已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你要朕如何成全你們?”
元修閉上了眼沉默著,我從來沒想到他會爲了我向元子攸妥協,此時的他,我看不懂。
“子修,難道你忘記對父皇的承諾了嗎?”
“你放棄爵位?!”
“放棄天下蒼生?!”
“放棄一切?!”
“就只爲了她,是嗎?!”
“你什麼都不肯放棄,卻失去的更多!”
話音剛落,元子攸整個人都定在了那裡,雙手握著的拳頭格格作響,額頭上的青筋都快爆了出來,卻說不出一個字。
元修冷漠的看著他,冷哼了一聲:“皇兄,她本來就不屬於你,她的心從來沒在你那,這一點,相信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而我,已經將她讓給你了一次,你卻不懂得珍惜,這能怪誰?”
“我……可是我……我現在……”元子攸已經語無倫次了。
“已經晚了……”子修打斷了他的話,又道:“愛一個人不是要讓她幸福嗎?你苦苦把她留在你身邊,這又是何苦呢?”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