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最開始,就沒人認為只有六境修為的姚若愚能夠擊敗劍圣異宗,但是當異宗驟然爆發(fā)全力一瞬間擊敗姚若愚的剎那,四周還是不可避免地響起了陣陣不滿的嘆息。
姚若愚可以敗,異宗可以勝,這無論放在哪里都是沒問題的道理,但是問題是,此刻二人是以前輩與晚輩的身份進行切磋,異宗可以不愿指點,但是如這種瞬敗姚若愚的舉動,多少還是有失前輩風度。
瞬間落敗的姚若愚明顯也有了一瞬間的失神,直至屋內(nèi)又是傳出一聲冷哼,他才緩緩醒轉(zhuǎn),眼神復雜地看了眼大門重新合攏的院落,默默將鎮(zhèn)仙劍收回劍鞘,瀟灑無比地扭頭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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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nèi),盤膝而坐的異宗瞇起眼睛,靜靜凝視著自己的指尖。
武者體魄本就是優(yōu)于靈師,更何況還是他這等踏足巔峰的頂尖劍手,以他七境九重的修為,真氣護體后哪怕是手持盤古斧的張子強也未必能破開他的防御。
可是此刻,他的指尖卻有一絲淺淺的傷痕,雖然剛剛刺破了皮肉,但是能夠做到這一切,姚若愚的攻擊力已經(jīng)足以傲視華夏了。
“好……”猶豫了下,異宗才緩緩形容出聲,“好兇的劍,天生殺器啊!這小子的劍道本就是玉石俱焚的狠辣,如今又多了這一口兇劍,你是存心不想長生久視啊!”
緩緩合上眼睛,異宗回憶起先前自己與姚若愚激烈交鋒的畫面,二人以指對劍,或許是源于自己的壓迫,姚若愚熔煉萬家劍道于一身的速度遠超以往個人推演時候。
最為主要的,讓異宗在瞬間決定全力出手不惜重創(chuàng)姚若愚也要立刻將他擊敗的原因是,在姚若愚將諸多劍道逐漸熔煉合一的時候,殺戮、毀滅、分界三大劍道竟然隱隱間率先融為一體,牽引著其余各類劍道,形成了一股獨立于天地的獨特韻味。
這股韻味,劍圣異宗的獨尊劍域中擁有,大金地位大將軍完顏勇的領(lǐng)域也有,凡是晉入七境的王侯級強者身上,都會擁有。
這是領(lǐng)域之力。
若非是感應到姚若愚竟然在六境層次就觸及到劍道域境,異宗也不會果斷出手將他徹底擊出頓悟的狀態(tài)。
現(xiàn)在文邦在宋朝的處境已經(jīng)極為尷尬,把姚若愚囚禁在杭都的消息,這些日子也不是沒在市井中流傳,若是讓那些黃紫公卿知曉姚若愚竟然已經(jīng)觸及到了域境邊緣,那么哪怕是對姚若愚極為看好的楚狂歌和岳鵬舉,恐怕也無法容忍他返回文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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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路邊臺階上,姚若愚有些失神地看著街上人來人往。
老實說,最開始被異宗以全力秒敗的那個瞬間,姚若愚是心有震驚和憤怒的,可是很快地,他便回憶起了自己剛剛陷入到的那個玄妙無窮的境界。
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那是魂境圓滿以后再度升華才能達到的全新境界,魂念所及,萬物受己掌控,歲月更迭,時光匆匆,都不過是自己一念之間的事情。
也正是想明白了自己竟然參悟到了域境奧妙,姚若愚才會對異宗的驟然出手放下了芥蒂。
現(xiàn)在的宋朝,對文邦的態(tài)度極為復雜,有人抱有濃烈的敵意,有人無所謂,有人懷有好感,也正是因此,使得這次金國吞并西遼的舉動,在一些人看來是可以趁機削弱大文的好機會。
楚狂歌也好,岳鵬舉也罷,包括其他那些不支持作壁上觀的人,多是因為在他們心目中,文邦對大宋來說還遠遠構(gòu)不成威脅,根本沒有必要如此大張旗鼓地針對他們。
但是,若是讓人知曉姚若愚在僅僅六境四重的時候,就觸摸到了劍道域境的邊緣,甚至有希望在七境前將武道升華至域境,那這些人的態(tài)度就會截然不同了。
現(xiàn)在的文邦固然文武俱備,暗夜龍騎、西楚雷騎兩支鐵騎名震華夏,許烜熔、宋凱、鄒布衣等謀士名列錦繡榜,又據(jù)有川蜀之地,算得上兵強馬壯。
但是,在這個以少數(shù)決定多數(shù)命運的世界,這等涉及到國家的層面上,七境高手的數(shù)量才能決定一國鼎盛與否。
以前的文邦,不過席師一位七境,可是一旦當眾人知道姚若愚將有望在數(shù)年內(nèi)掌握劍道域境,那么宋朝對待文邦的態(tài)度恐怕將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們可以容忍文邦強行占據(jù)川蜀,可以容忍駐扎在漁州的陷陣軍,可以容忍文邦設(shè)立六部,但是絕對無法容忍身為附庸國的他們擁有兩位乃至更多的七境高手。
正在那兒發(fā)著呆,姚若愚身前忽地一暗,他抬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居然是楊仁杰,這廝一副大咧咧的模樣,壞笑道:“聽說老妖你被人虐了啊?”
翻了記白眼,姚若愚起身拍了拍衣服,沒好氣地說道:“怎樣?”
“沒啥,回頭我得給異宗送點酒水,感謝他做了咱們一直做不到的事兒,”楊仁杰哈哈一笑,伸手將旁邊一匹戰(zhàn)馬拉過來,笑道,“趕緊走吧,聽說我們到了,楚王府派人過來,喊我們直接去岳王府議事。”
姚若愚點點頭,拉住韁繩翻身上馬,和楊仁杰一起掉頭往岳王府走去,順口問道:“其他人呢?”
楊仁杰笑道:“唐副部長他們先過去了,我這兒來找你,放心,他們坐馬車的,速度慢,咱們快點能趕上的。”
姚若愚嗯了一聲,忽地瞥見旁邊客棧二樓上,一名氣度巍峨如高山的白須老道面朝自己輕輕頷首,不由地一怔。
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四周有不少氣機雄厚不下于五境的武者們,都是三三兩兩地站在街道四周,面色恭敬地朝自己抱拳行禮。
“文王殿下。”
他正覺得滿頭霧水,忽然聽見有人招呼,扭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先前那白須老道所在的客棧一樓門口,一襲黃白道袍的黃新媛正朝著自己拱手行禮。
瞧見是她,姚若愚微微皺眉,當年因為韓藝琦的事情,自己跟大悲慈齋可是鬧了不小的矛盾,不過不知是否因為山高皇帝遠的關(guān)系,大悲慈齋從未大舉前來討要韓藝琦,這事兒也就暫時沒了下文。
心中念頭轉(zhuǎn)著,姚若愚明面上也不好失禮,迅速翻身下馬,抱拳笑道:“黃師姐,這么巧。”
“聽聞宋金即將再度開戰(zhàn),我大悲慈齋身為圣地之一,需派遣高手隨軍出戰(zhàn),”看了眼樓上,黃新媛淡然道,“所以我等弟子跟隨師長先行來杭都,隨時準備出戰(zhàn)。”
姚若愚哦了一聲,忽然若有所悟,仰頭看了眼,低聲問道:“樓上那個頭發(fā)胡子都白了的,是你們門派的長老?”
黃新媛行事古板,少有情緒波動,可是此刻卻是有些錯愕地望過來,半晌后才淡淡道:“若是王爺沒有形容錯,那位應該是我大悲慈齋齋主,也就是家?guī)煛!?
姚若愚臉色頓時古怪起來,瞥了眼四周,似是打算趕緊跑路,黃新媛不禁一笑,溫聲道:“王爺放心,雖然我大悲慈齋從未放棄追回鎮(zhèn)齋秘典的打算,但是家?guī)熧F為七境王侯,暫且不會對王爺動手的。”
正悄悄打量四周找退路的姚若愚頓時放松下來,微笑道:“那黃師姐喊住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瞧見他憊懶模樣,黃新媛和樓上的大悲慈齋齋主都是略微無奈地搖了搖頭,黃新媛猶豫了下,拱手道:“王爺與劍圣前輩一戰(zhàn),雖敗猶榮,能夠以六境之身抗衡領(lǐng)域力量如此之久,更能在之后全身而退,王爺不愧劍首之名。”
“黃師姐你可也是劍首之一啊!”姚若愚失笑道。
黃新媛微微蹙眉:“王爺可是在嘲笑民女?王爺貴為第一劍首,民女卻不過第四……”
姚若愚嘆了口氣,黃新媛這種開不得玩笑的個性,跟她說話委實累得很,當下無奈道:“若是沒其他事兒,師弟我先走了。”
黃新媛見狀輕輕點頭,又看了眼樓上,低聲道:“王爺與劍圣前輩交手,無論最后勝敗,此份豪情與勇氣,我派弟子無一不欽佩有加,不過……”
見她欲言又止,姚若愚莫名心情愉悅了幾分,笑道:“師弟明白。”
重新回到馬背,姚若愚環(huán)顧四周,看見那些朝自己輕輕拱手的男男女女,多是腰間佩劍的劍手,哪怕有些不曾佩劍,周身也繚繞有淡淡的劍氣余韻。
他與異宗一戰(zhàn)三合,前兩招轉(zhuǎn)瞬即逝且不去提,最后一劍的時間卻長達數(shù)十息,期間他連續(xù)施展出殺戮、毀滅、分界、混亂、破壞等等劍道,有奕劍道這等壯觀氣象在前,他演化出的各類劍道自然愈加純凈,也讓這些有幸旁觀的劍手們收獲頗豐,這才有了此刻這諸多劍手齊拱手的一幕。
壓住心頭愉悅,姚若愚抬手朝著眾人拱手回禮,似是回應,諸多劍手無論男女,無論老幼,無論劍氣濃淺,紛紛彎身抱拳。
拱手尊劍道!
彎腰敬達者!
這一日后,杭都內(nèi)有超過三十位劍手突破瓶頸,日后文邦和大宋決裂之際,更有超過十位五境劍師攜弟子門人,遠赴川渝,毅然投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