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時,你繼父。阿姨,還有你的哥哥都沒來。”竟然沒注意。
“娟姨和文智作為主謀各被判了十年,繼父從犯,判了五年。我和他們完全沒有聯系了。”他平靜地說出來。
對我而言,和聽到自己身世時一樣震驚。
“你猜對了。他們說只是為了拿一筆錢,可以提供文智舒適的生活。卻從來沒問過我和爺爺,是不是能給他們這筆錢。我最相信的家人,卻沒有給我相同的信任。不對,他們從來都不是我的家人,只是假的,不得不裝出來的。”他說得苦澀,“其實,他們要錢的話,我們就會給。為什么偏偏用這樣的方式?讓我對親情徹底失去信心。認了親生父親之后,我還是跟爺爺住,很少過去那邊的家,因為不想和他們有感情。幫爸爸打理事業,在商場上見識太多的爾虞我詐,覺得被拋棄過的我真適合經商的角色。連親人都不會相信的自己,對別人的虛情假意,奉承諂媚。陰謀詭計,看得非常清楚。所以,頹廢了很久,荒唐了很久,迷惘了很久。”
“你從沒說過這些事。”我為他難過。在落shen,他對家人的信任如此堅定,結果卻被全盤否定,累及他以后的人生也戰戰兢兢。
“已經快忘光了。”他說。
“呃?”
“因為你又出現了。”他的雙眸透出強烈的情感,“你告訴我,人生還有希望。路可以一直走下去,只要努力,總會有驚喜。”直面自己的人生路,他終于走出了一片廣闊的天空。
“孤鴻,我會支持你尋找過去,但不是為了增加仇恨,而是為了解除困惑。如果因為你母親的死,而陷入復仇的怪圈中不可自拔,只會迷失方向。你要將她守護的心意牢牢記住,在追蹤過去的影子時,保護好自己。”他握住我放在他膝頭的手,緊緊不放。
“知道了。”我豁然開朗。是的,不偏執,不懷恨。
“不過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執行公會派給的任務。”差點忘了說。
“什么任務?”他問。
“向公會交出我認為能解決鳳家危機最好的計劃書之后,執行它。”非常巨大的麻煩,“我可以選擇不接受任務,但他們就不支持我去找夜無云查當年的真相。如果接受任務,無論完成與否。我都可以自己處理身世的事。”
“那你就得接受了。”海粟說。
“我可不是那么聽話的小孩。”依我的性子,想做的事不需要經過家里同意。誰叫我是叛逆的骨頭!
海粟從電腦中打開文檔,屏射在墻上,“看看吧。”
我瀏覽一下,是份長長的名單,看頁數,大致也有兩千多個名字。翻到某頁的時候,我看到了認識的名字,還有熟悉的人。王姐,陳姐,譚藝和她老公,人事部長,黎城那些我親選的骨干多數在里面。
“這是——”直覺不好。
“這些人能不能成為你的理由?”海粟靜靜地問我,充滿著睿智。
“他們失業了嗎?”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
“是。”他給以肯定,“最近你沒看新聞,所以不知道。”
一個集團核心人物的交替,除非是政策上的必要裁員,否則不會影響大范圍的職工。而如今那些勤奮工作卻被內部斗爭犧牲的人在閃爍,刺痛了我的雙目。
當宋王以及任職期間和我關系不錯的精英團隊出現在最后一頁,我忍不住冷笑:鳳孤清,你做得好啊!聰明有余。心胸狹窄。
“這些人一半是鳳姓衍生的忠心旁支,另一半是不肯歸附于四姓和孤清的高級干部,被擠了出來。這是第一批。”他查得很清楚,“三個月后,會有第二批。”
大換血,是控制集團最快的捷徑,卻也傷元氣。鳳凰本來就岌岌可危,現在雪上加霜。我已經看到了它的末日。
“海粟,陪我下盤棋。”心昂揚,斗志烈,卻無法深思。感激海粟,因為他,我找到了動力和目標。
“好。”無論做什么,他都不想再缺席。
啪嗒,啪嗒,白子黑子落盤。
嘀嗒,嘀嗒,小雨大雨敲窗。
究竟是秋日的最后一場雨,還是冬日的第一場初雨,只看誰先。
只下了一夜雨。日出時分,天空已清遠。
我沿著紅磚小道,慢慢往上跑,不時踩出飛揚的水滴,在初晨中透亮。到半山腰時,轉過彎,一棟棟小別墅顯得雨后清新。在某家門前原地跑了幾步,看看寂靜的街道,我按下門鈴。
一個女人打開門,看到我。愣了愣,隨即大喜過望,連忙拉著我進去。
“老公,老公!”她直喊。
先跑下來的,是五歲和七歲的兩個女孩,懂事得喊我姐姐。論輩分,該是阿姨,但我不介意自己永遠年輕。
“大清早,失火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睡衣下樓,還揉著惺忪的眼睛。
女人尖叫一聲,“老公,衣服!衣服!”不好意思地沖我笑笑,推著男人上樓去了。
我和兩個孩子大眼相望。
“爸爸最近都睡懶覺。”五歲說。
“我們放學了,他還在睡。”七歲說。
“爸爸大懶豬。”我幫腔。
兩個小家伙趕忙應和,嘰嘰喳喳說爸爸壞話,表情可愛極了。
“不過,有爸爸陪著,很好對不對?”我知道那男人忙得幾乎沒有家庭生活。
“嗯。”五歲甜甜地笑著點頭。
“開始還好,后來就很煩。一個大男人,不能養家,就成吃軟飯的了。”七歲已經是精靈古怪的大女了。
“對,爸爸天天吃媽媽做的軟軟的飯,沒出息。”五歲是姐姐的小小應聲蟲一只。
當男人。壓力很大。所以,比女人老得快。
我正要附和兩句,吃軟飯的爸爸換了家常服,很威嚴得下樓來。
“誰說爸爸吃軟飯?”他被身邊的老婆一頂,趕緊說,“爸爸是喜歡吃媽媽做的軟飯。”
我很辛苦才能憋住笑意。
“你穿成這樣來我家,還真是無事一身輕。”矛頭向我,不留情面,“來干嘛?”不顧老婆的又掐又捏。
“晨練,順便吃早飯。”我皮厚,不怕。
“城北的。跑到城南來,你好興致。”他的氣還沒發泄完。
“不是完全用跑的。先跑到山下,坐巴士,換地鐵,再跑上來的。”我拉著兩個小女娃坐到餐桌上,帶領一起敲桌,“吃飯,吃飯——”
他翻白眼。
混完一頓不錯的飯,我在書房里坐好,看著宋王。這個人,三年來,是我最得力的幫手。現在,我想知道他還愿不愿意跟隨我冒險。
“說吧,到底什么事?”他語氣中的興奮其實夠明顯。對著我兇,大概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
“幫你找了一份新工作,免得連你女兒們都嫌你。”我多好啊。
“你以為我找不到?請我的人很多。”他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
“那你為什么還待在家?”奇怪,有錢不賺?
“待價而沽,懂不懂?”他在等一個人出現,今天終于來了。
“多少?”我問。
“20。”在原有工資基礎上。
“10。”不是我太摳,而是討價還價是習慣。
“15。”他也不多說。
“成交。”我再加個鼓勵獎,“每年調薪10,年底看業績配股分紅。”看吧,我很大方的。
“什么工作?”他開始認真對待。
“這是你老板的名片,后天報到。公司會幫你解決家屬住宿,孩子轉學的問題。”這份工作不在鳳城。
“我以為你是老板。”他看一眼名片,很大的集團,但出乎意料。
我笑了笑,“宋王,誰是老板不重要。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千萬別在一棵樹上吊死。去吧,祝你大展宏圖。”
他覺得沒那么簡單。這個前任老板實力隱藏很深,時不時爆發,已經驚人。現在那雙眼睛里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好像正在醞釀巨大的沖擊波。終于要展現真正的實力了?連帶他也興奮期待起來。
“我可以帶多少人過去?”他的得力干將們在這場替主風波中全軍覆沒。
“全部,一個都不能少。”我也花很大的心思參與了培養。人才,對真正的商人來說。最怕流失。
“你打算自挖墻腳。”這是否意味著鳳凰集團分崩離析?
“你們已經不是鳳凰的員工,不用挖。”我說著事實,“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宋王看上去很迷惑,但他沒有拒絕,因為他相信,所以堅定自己的選擇。
從宋家出來,我打了個電話。
“喂?”男人應一聲。
“單秋寒,是我。”我第一次打電話給他,在三年后。
“我知道。”這個電話號碼,他看到就手抖了。
“請你幫我個忙。”開誠布公,沒辦法把他當成外人。
“請說。”別說幫忙,就算赴湯蹈火,他也是愿意的。
“借我十個人,單家最厲害的商務談判人員。”我需要生面孔。
“好。”不帶猶豫,“什么時候要?”
“等你把名單決定好,再告訴你。”我又想到,“依雷現在任什么職位?”
“隨我父親在黎城。”他不會用忠于他父親的人。
“把他加進去。”我要給依雷一個機會。
“好。”再次毫不猶豫。
“那么先這樣。”我打算掛了。
“為什么想到我?”不怕他趁機加條件?
“因為我現在只信任海粟和你。”有這兩人作后盾,我就有贏的把握。
電話那頭良久沒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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