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卅一 你做門主
靈通幾乎是大驚失色，脫口而出的：“門主三思！”
三思？赤門門主臉色不大好看，瞅著靈通，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去朱門要人不可？”
“弟子沒有這個意思。”靈通適時地低頭，然后再抬頭，懇切，“稟門主，既然去一趟朱門要人，咱們沒有道理只要走一人走，這樣太吃虧了，所以弟子才請門主三思。”
哦？赤門門主這下好奇了，光要人的確是太吃虧了，這個靈通難道還有更好的主意嗎，他饒有意味命令：“說來聽聽。”
靈通又是一身冷汗的出，但是臉色上他不會有絲毫的大意，他低著頭，娓娓道來：“朱門和赤門的爭斗不是一朝一夕了，早些的門主們從未爭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弟子認為眼下就是一個機會，一個徹底結束朱門赤門爭斗的機會。就看門主有沒有這個心思了。”
這個誘餌拋的足夠大！
試問哪一個門主不想在自己手里出成績？試問哪一代門主不想門派在他們手里發揚光大，不想要兩個門派合二為一！
可是他們不敢，也不能隨意冒險。
與其冒險兩門派合二為一，五成可能門派消失，還不如‘和平共處’。
但是這了結朱門赤門爭斗的最后一戰，眼下竟然有這個機會，赤門門主的心也蠢蠢欲動了，他強忍住心里的欣喜，故作沉穩：“繼續。”
“靈二爺想要赤門門主的位置，那就讓。”靈通斬釘截鐵地道。
包括赤門門主還有在場的所有人在內，臉上都是死灰一片，這是什么主意？竟然當著門主的面兒出這種主意，是活的不耐煩了？
赤門門主豁地走到靈通面前，咬牙切齒，點著他的腦袋：“這就是你的主意，好主意啊，好主意啊！你竟然讓我求他去做門主？”
靈通連忙低頭：“如果不拿出真的誠意，大的誘惑來，靈二爺如何會上鉤回來赤門？回赤門來誰當家做主不是一張嘴皮子說了算的，而是實力！”
赤門門主挑眉，這個靈通的話一波三折，倒是讓他愣了又愣。他扭身坐在屬于自己的椅子上，敲打著桌子：“再然后呢？”
再然后？靈通的思路更順暢了一些：“我們的初衷就是找到靈二爺，將他帶回來。這樣豈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帶他回來？誰會說咱們半個不字，至于說回來以后，他一個在外流浪的弟子能有多大的力量，門主您別忘記，你可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人啊。”
不得不說，赤門門主被靈通的話打動了，這么說也的確在理。
“但是你說，只要走一人太虧了？”赤門門主瞇著眼睛看自己的心腹，怎么覺得少點東西？
“咱們手里難道沒有讓靈二爺安穩聽話的東西嗎？”靈通自信一笑，“門主別忘記，這位靈二爺功力可是不弱啊，既然他孤身一人在赤門，那么為門派出力是自然的吧，況且門主您還許諾了他門主之位，不付出點什么總不應該吧？比如，赤門朱門分裂這么久了，分久必合是規矩，他難道不該出些力氣嗎？”
赤門門主眼睛一亮，不錯的主意啊！靈通給他開一個頭，后續想法就無盡地擴散開了，他腦海里浮現出了許多的想法和構思，抓到靈二爺以后要如何奴役他，如何讓他為自己乖乖出力??
赤門門主摸下巴，應該手里有不少能讓他聽話的東西吧。
“很好。”赤門門主終于贊賞地拍拍靈通的肩膀，忽然皺起了眉頭，“你們都下去吧，靈通留下。明日一早，隨我去朱門要人！”
弟子們恭恭敬敬地離開了大廳，眨眼間大廳里就剩下了靈通和門主兩個，門主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蹙緊眉頭：“前幾天聽說門下弟子有不安分的，妄圖要反對本門主，你事情查的如何了？”
靈通大驚，原來是這件事情！他急忙道：“已經查清楚了。”
“哦，查清楚了？怎么一回事，哼，竟然敢私下里反對本門主，本門主一定將他們挫骨揚灰！”赤門門主狠狠地一拍桌子，怒道。
挫骨揚灰都是輕的，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反對他，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啊，看他怎么對付他們！
靈通拱手：“純粹子虛烏有，絕無門下弟子反對門主的事。”
這下赤門門主真的是震驚了，他耳旁的風聞可不是空穴來風，但是靈通又是自己的心腹，這么多年以來，他對自己忠心不二，他的查證還是非常可靠的，他有些想不通：“絕無此事？”
“絕無此事。”靈通斬釘截鐵道，“弟子查到最后，流言的源頭都指向了門派之外，另外我也通過預測之法算過，根本無對門主不利的現象。弟子猜測，這一切應該是有人故意弄出來，混淆視聽，以圖謀得利益的。”
赤門門主盤桓在大廳之內，他深思著，絲毫沒有覺察到靈通望著他的后背時，嘴角一閃而過的冷笑。
“既然這樣，那便放心了，大概是師弟故意弄出來的吧，畢竟他想要回門派，不聲東擊西如何能行？”赤門門主松了一口氣，嘴角終于露出一絲笑容來，轉身拍拍靈通的肩膀，推心置腹道，“靈通啊，這些年跟著我，辛苦你了。”
靈通斷然沒有想到素來暴虐的門主竟然會和他說這種體貼的話，一時間竟然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赤門門主哈哈一笑，拉一把靈通坐下在臺階上，哥倆好的樣子，嘆息一聲：“我不是個太會表達的人，這幾年來一直都對你呵斥有加，你的日子不好過吧？可是靈通啊，你要體諒我——我這個門主，得來不易啊。”
最后赤門門主的一句話里，有苦澀，有嘆息，還有說不清的感慨。
門主，得來不易啊。
靈通怎能不知道呢？當初門主是怎樣爭奪到了這個位置，怎么在這幾年里保住自己，又是怎么防備著，他都看在眼里，記在了心里。
他這個心腹也不是白來的，赤門門主多疑不相信人，可是對他終究還是有幾分信任的。否則他剛剛不會冒那么大的風險，撒一個彌天大謊——根本沒有人反對他！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自己才明白吧。
“弟子，明白的。”靈通低頭，輕輕道。
真的明白嗎？赤門門主搖搖頭：“不，你不明白的。靈通啊，世人說名利讓人忘記一切，忘記恩情，忘記道義，你說我是不是也屬于這種？”
這一個問題真的問住了靈通。
如何回答呢？
赤門門主顯然只想說話，并不想讓靈通回答，也并不想聽他的回答，他隨意擺擺手：“不用你回答我也知道，一定門人都是這么說的，暴虐，殘忍，不近人情??呵呵，這是真的我嗎？不是啊，可是沒有辦法，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辦法！”
聽赤門門主的口氣，似乎其中另有隱情，靈通嘆息：“門主，是有難言之隱嗎？”
“當年師父，是有雄心大志的。”赤門門主說到了這里，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說的多了，回頭看一眼靈通，“總之，你說讓朱門赤門合并的事情，是打動我了，我們一定要試，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靈通心里有些失望和遺憾，他感覺到剛剛觸碰到一個絕大的秘密，可惜門主警惕心太重了，他還是沒有聽到。
赤門門主忽然就走了，留下了遺憾的靈通。靈通望著這位門主的背影，忽然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泛起了漣漪來。
如果，如果他早和自己推心置腹說這些多好，如果他真的慈悲一點該有多好如果他的苦心和為難，早一點告訴自己多好？他不會掙扎那么久，不會為難那么久。
黑暗里有一個聲音傳來：“你后悔了？”
聲音只有靈通一個人聽得到，猛然聽到這個聲音，他驚慌：“不，沒有！”
“可以理解，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那個聲音理解地嘆息一聲，似乎是在搖頭，“如果后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不——”靈通閉上了眼睛，渾身都在顫抖，似在做什么重大的決定，他一字一句，“我既然已經決定，永不后悔！”
黑暗中似有一雙眼睛，深深地望著他，然后勾起了層層疊疊的笑容來。
朱門中飄回來了一縷魂魄，小靈兒失魂落魄地回到邢佳佳這里，抬頭看看天空，天要亮了，不知不覺一夜就要過去了，而這一夜里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越發沉黯的天空像是積攢怒氣的人，只待一個機會就爆發！
人鬼殊途，照理說不管是朱門也罷，赤門也罷，事情都不關她了，可是畢竟生活在這里許多年，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完全放下。
沒有辦法放下自己的死去的孩子，沒有辦法放下門派的紛爭，甚至沒有辦法放下她看到的每一幕。
邢佳佳在等人，靜靜地坐在院子里，看向了小靈兒的方向。
小靈兒忽然有些不安，她和邢佳佳是最近才認識，自己是鬼魂，原本對于人性格和心理的把握是非常準確的，他們要做的事情也有方向。可是邢佳佳，她完全猜不透，因為不了解所以生了恐懼——她怕邢佳佳。
邢佳佳站起身來，看著小靈兒：“你回來了？”
小靈兒紅色的長裙在夜風里吹開，印著她慘白的臉色來。她點點頭：“對，我回來了。”
她要追問自己去了哪里嗎？萬一她問到赤門的事情，自己要告訴她嗎？想到這里，小靈兒有些緊張了，自己師門的事情，尤其是這紛爭并不太想告訴她呢。
邢佳佳噗嗤一聲笑，像是看穿了小靈兒一般：“回來就去休息吧，雖然你是鬼魂，但是也需要休息的。接下來等著咱們的是一場硬仗啊。”
硬仗，可不是硬仗嗎？
時間如此之短，并不給他們計劃和準備的時間——
“哦，好。”小靈兒不迭地答應著，剛剛想要轉身去，卻忽然被一道聲音阻攔了去。
這個聲音很是溫和：“門主有請兩位。”
邢佳佳一愣，小靈兒大吃一驚。
這個門主顯然不會是赤門的門主，因為他們在朱門，門主有請，就是說門主有請他們兩個——
不對，一人一鬼，這個門主怎么知道？
如果真的知道這一人一鬼，那這個門主還真是深藏不露，真人不露相啊！
小靈兒忽然有些惴惴，她畢竟是赤門弟子，朱門門主找她，為的是什么？
門主有請，自然不能不去。
邢佳佳沒有想到會這么快，想到晚上他們幾人商討的內容，她的臉上閃過一抹猶豫。
“門主吩咐，務必請到您。”那個溫和的聲音很是讓人聽了舒服，繼續道。
務必請到？
邢佳佳和小靈兒站在溫暖的屋子里的時候，恍然以為自己在凡間，而不是玄道的門派里。
紅爐火，裊裊茶香，陳舊的低榻，榻上是那熟悉的中年男子，溫潤的模樣。
眼下這人就是門主了。
邢佳佳躬身一禮：“門主。”
那中年男子抬起眼睛來，眸光落在邢佳佳的身上，和煦一笑：“其實你叫一聲師父，也是應該的。”
師父嗎？邢佳佳想到了星光冢中自己那位師父，如何也和眼前的這位門主對不上號。
朱門門主，真的是因為喜愛自己的資質才收徒的嗎？
“門主好。”小靈兒只看到朱門門主一雙溫和卻銳利的眼睛向她掃來，她有一種感覺，他能看到她。
“罷了！其實我也沒有真的想要收你做徒弟，擔不起。”朱門門主擺擺手，看向邢佳佳，“但是你很疑惑，我為什么要收你為徒吧？其實原因很簡單。”
邢佳佳和小靈兒心里一個咯噔，果然！
“請門主示下。”既然朱門門主并不糾結師徒名分，那么邢佳佳叫的也輕松了不少。
她的確是很納悶，白天的比試這位門主隱瞞了身份去，最后才在自己面前顯露身份，不說沖著她都沒有人相信。
只是，原因何在？
“師徒名分，是讓你在最快時間內得到大家的認可，接任朱門門主之位的方法。”只一句就道出了本意，這位門主溫和地看著邢佳佳，絲毫不管這句話多么的震撼。
邢佳佳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