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一場戰役會像大趙七年冬天發生在汴州城的這場戰役更爲詭異莫測。
在惶恐龜縮在屋內不敢點燈的汴州城民感覺到地面微微震顫的那些無數個稍縱即逝的時刻裡,最不會帶兵的汴州知州竇年德儼然如同一位所向無敵的戰場將軍一般,帶著一支千人的隊伍如同一把利劍一般殺破了黑夜的寂靜。
這種貪吃蛇的遊戲,宋易在兒時的時候玩過很多次,而真正將之化爲理念付諸與戰場行動卻絕對是史無前例的一場殺人遊戲。
在竇年德帶領下,這原本並不強大的隊伍卻一路殺了金兵一個措手不及,尤其是在德王府的那一場一千人對兩千人的慘烈廝殺中,德王府金兵在高昌的帶領下才剛有士兵示警,立刻就有瀰漫了整座王府的濃煙薰得這些關外騎兵睜不開眼。
而在高昌虎吼的發號施令和指揮下,許多金兵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找到自己的兵器就已經被突然衝進來的人羣殺了一個片甲不留。
鮮血,一寸一尺一丈...漸漸從一條街道瀰漫到另一條街道,這是金人士兵的一個噩夢,但是他們卻永遠不會有醒來的機會。
當宋易終於憑仗著出其不意的‘煙炮’和奇襲殺到了汴州府衙附近的時候,悚然大驚的完顏吐渾也終於被驚動了,繼而迅速的做出了應對,四千兵馬齊聲而動的陣列而出。
那一刻,聽聞著喧囂的吼聲,纔有許多居民漸次被驚動然後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有了變動,以至於當完顏吐渾和宋易竇年德的人馬排開相對的時候,汴州城燈火驟然通明起來,照亮了半城,重現了這一座城的繁華...
完顏吐渾身爲金國能征善戰的悍將,也從來沒有遇見過眼前這樣的狀況,以至於他帶著四千金國鐵騎面對著對面那支陌生而沒有統一制式的千人隊伍的時候竟然無法下達進攻的口號。
不是因爲他不能,而是他不敢...
完顏吐渾自信還能斬殺眼前的這支兩千人左右的隊伍,但是他卻清楚的明白,這一支兩千人的隊伍能夠出現在府衙和知州府之前,那麼就只能說明扼守其餘三方的四千人馬已然全軍覆沒...他就算能殺光這兩千人而不剩一人,卻已經無法再控制住汴州城,也無法帶走原本屬於汴州城的一分一毫...
兩軍對壘,金兵陣勢森嚴,處在陣列最前的幾名氣勢威武的顯然是金兵的將領,而反觀竇年德和宋易這邊,站在隊伍最前的一批人卻顯然顯得弱勢很多。
但,就算這樣...完顏吐渾卻收斂了他驕傲的神情,冷冷的在對面的人羣裡巡視著,然後大聲問道,“誰是竇年德?”
竇年德跨前一步,陡然散發了自己身爲知州的風度應聲道,“竇某在此,敵將何人?”
“某乃金國大將完顏吐渾!某自問四道城門俱都嚴格把關,日夜巡守,敢問你是將這千人的隊伍隱匿在何方,以至於此刻才驟然發作?”完顏吐渾朗聲問道,臉上神情充滿了疑惑。
竇年德捋了捋鬍鬚,微微朝著宋易望了一眼,然後大笑著說道,“我大趙能人賢士衆多,爾等關外蠻夷豈會知道大趙國還有水路可以運兵?”
完顏吐渾雙目之中陡然現出一股震驚之色,這才後悔莫及的想到這幾日城中還隱約聽聞有些士兵抱怨梁河畔的那些畫舫因爲懼怕而不敢開張,導致尋歡問柳的金人士兵怨氣多多。此時想來,實則是自己犯了兵家大意的大忌...
“我還有四千人,爾等依舊不能擋我!”完顏吐渾苦笑之後,陡然間神色肅冷起來,殺氣瞬間瀰漫開來。
竇年德這時候微微握緊了雙拳,竟是不敢直接接話,在思慮著自己該怎樣不戰而屈人之兵,又或者他其實是在等待更多的汴州城民聚攏過來...
“你錯了!”
這時候,宋易見竇年德沉默,終於忍不住越衆而出,他擔心因爲竇年德的沉默而讓士氣損失之後導致本就在人數上落於弱勢的己方人馬會被完顏吐渾嚇到。
在這衆人沉默的時刻,宋易的挺身而出無疑將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完顏吐渾疑惑的望著這個身穿書生裝的年輕男子,納悶不解爲何這樣一個男子竟然敢站在對方的這支隊伍的最前列,難道這人竟會是一名‘謀士’麼?
“你錯了...我們不但能夠擋住你,而且一定能夠殺光你們,因爲你們陷入太深,而又太貪心...”
宋易冷冷的聲音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危言聳聽麼?本將軍現在就要下令突圍,我倒要看看誰人敢擋我大軍去路!”完顏吐渾雙目瞪圓,握緊了手中的長矛,殺氣畢露。
“等等等等...”宋易微微笑著說道,“在你失敗之前,我還想講個故事給你聽...”
“故事?”完顏吐渾神色疑惑而又焦躁起來。
不但是完顏吐渾,就算是所有的金國將士和竇年德身後的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不知道宋易在這樣的關頭要講什麼狗屁故事。
人羣中,唯獨扶搖和王蘇兩個女子的眸中泛起了亮色。
他又要講故事了...扶搖微微鬆了鬆自己一觸即發的飛劍,滿眼全是興奮的色彩,竟然好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聽宋易講故事了...
宋易在詭異而又即將一觸即發的泛著殺氣的場面開始開口,“以前有個獵人,他準備好了裝備要去打獵,然後他在井邊池邊磨著一根針,準備遇到關鍵的時候用來縫衣服...一不小心,這根針掉入了池中,被一尾貪吃的魚兒給吞下去了...獵人嘆了口氣急著去打獵,也就沒有去撈起那條魚,而是直接揹著弓刀去打獵了...那隻魚兒因爲吞了根針,痛苦的在水面翻來覆去,池面上的一隻鴨子看到了...鴨子本來並不以魚兒爲主食,但是那一刻它起了貪婪的心思,便將魚兒吞了下去...”
在宋易娓娓道來的敘述中,將要發生一場死戰的雙方竟然神奇而又詭異的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在等著宋易講完這個故事,甚至許多人在猜測著這個故事最終會是什麼結局,宋易究竟想幹什麼。
這個場面,這個故事,和所有在場的人。活下來的那些人,許多年後響起來依舊會覺得那是一幅絕不可能出現在戰爭雙方對峙的畫面,當然也忘不了的還有那個故事和講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