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無顏望著南宮若遠去的背影,不覺悽然一笑:
“王爺何苦這般挖苦我!這南宮妹子,端的是個不錯的良家婦女!最主要,生得比我美!”
鳳羽輕嘆一聲,緩步回身:
“在我看來,美醜不在顏面,而在內心!”
媚無顏聞聲,愈發笑得勉強:
“謝了!雖然這句安慰,毫無藥效!南宮若美豔溫柔,好比黃金;而我媚無顏,醜陋囂張,仿若爛泥,這個不爭的事實,我媚無顏心知肚明!”
鳳羽含笑擡眸:
“我素來看不上閬邪軒,覺得他心性不端,事事處處霸道蠻橫,從骨子裡令我厭惡透頂。但有一點,我不得不承認,他有你這樣的影子佳人,委實證明了一點,那就是他識人斷物,端的有幾分功力!”
媚無顏寂然一笑,無奈的揚手把阿墨偷來的藥,扔給了鳳羽:
“那又如何?王爺到底還是不能免俗,終究有一天會把整個心都放在那耀目的美豔上!你不用再費心思安慰我,我早就認命了!能活到今天,對著老天,除了感激,沒有一絲一毫的抱怨!你若當真想要幫我,那就看看這藥,究竟是不是能續了我這爛泥的命!”
鳳羽開葫而嗅,須臾頷首釋然,一邊緩步朝著媚無顏走去,一邊幽幽道:
“若兒雖美豔如耀目黃金,你確實也在容顏上輸了她幾分,但你要知道,再美豔的黃金,都改變不了自身的價值,而你,雖若厚泥,卻是藏種其間,只待陽光雨露,便能破土而生,不日便可修成,直上雲霄的良木蒼天!”
媚無顏聞聲一愣,須臾雙眸不禁泛起微紅,第一次,受寵若驚的不安踱步:
“你……你真的這麼想?!”
鳳羽微微一笑,徑直把藥放在媚無顏的掌中:
“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閬邪軒怎麼想!依我看來,這就是他爲何執意娶你過府的真正理由!只是你要明白,即便如此,他都不是因愛而娶,他,只是想利用你而已!”
媚無顏別過頭,倔強的不讓眼淚流出眼眶,口中依舊是一番固執的囂張:
“哈,我就知道!我媚無顏生就不同凡響!只不過時運不濟,沒有遇到伯樂而已!今日聽你這番言語,當真茅塞頓開!既是如此,那我媚無顏還有什麼好怕的!總有一天,這睿王府的女人,哪怕再多個千千萬萬,還不都得以我媚無顏馬首是瞻!”
鳳羽嘆聲她的固執:
“算了!你執意如此,我也不便多言!至於這藥,沒有問題!確實能解你身上的西戎劇毒!”
媚無顏聞聲回首,也不瞬目,徑直將手中解藥,一飲而盡,須臾,凝眉緩緩罵道:
“媽的,老孃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中的毒?!還有是誰,這麼有本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我毫無防備的中了圈套?!”
鳳羽幽幽道:
“此毒名喚鷲香,源自西戎。施毒之人常染毒在物,隨後再想方設法誘人近物,待得那毒氣嫋嫋,沁鼻而入,中毒之人便在不知不覺中染毒而發。而且,此鷲香劇毒,只對女子有效!只是這鷲香,毒發速度甚慢,所以想來,你中毒時日,應該不淺!”
媚無顏沉吟思量,須臾跺腳而罵:
“奶奶的,是邚青柳!那日綽雲宮生危,單威他們兩人一大早拿了塊錦帕敲門,說是皇帝要殺王爺!當時我還納悶,邚青柳怎麼會突發好心,及時向我們透漏消息,現在想想,這個賤人,原來是想毒死我!”
鳳羽緩緩搖頭:
“鷲香之毒,易解難施,必得心思審慎之人,方可駕馭!那邚青柳雖看上去目中無人,但委實不是個心機之人!依我看,真正下毒害你的,恐怕另有其人!邚青柳,想來也是在不知不覺中,做了替罪羔羊!”
“管他是誰!最好龜縮了腦袋,藏得嚴嚴實實,若是一不小心被姑奶奶我抓到,看我媚無顏,不扒皮抽筋,要了她的狗命!”
媚無顏恨然言罷,下一刻卻徑直轉了聲調,無比愛撫的輕輕摸著阿墨的頭,呵呵笑道:
“不愧是猩王的兒子,纔跟了神醫幾天,便學會了偷藥救主!哈哈,好樣的,阿墨!”
阿墨聞聲,乖巧的將腦袋在媚無顏頸間,一番溫柔的磨蹭,一如那貪念母親懷抱的嬰孩。
鳳羽輕笑轉身,“媚夫人,該起轎了!”
……
待得媚無顏的花轎,在一片吹吹打打聲中,悠然遠去,適才兩人立足而談之處,赫然飄過兩隻牽紗而來的伏翼飛鼠。
刻意熱鬧的喧囂,恰到好處的掩飾了它們的聲聲鳴叫,紫瑩的面容上,卻在一霎時生出幾分陰險的笑意……
雙炮齊鳴,鑼鼓喧天。
睿王府門口,一陣熱鬧非凡的炮竹聲後,兩頂豔麗的花轎,一前一後,相繼落在了門口。
“時辰已到,有請睿王爺親自迎娶兩位夫人,進府拜堂!”
一聲高喝響起,凌睿王已然醉步蹣跚,從王府內,踉蹌而出。
“睿王爺到,兩位新娘請下……驕……”
睿王府上了年紀的總管,一聲通傳還未說完,便不由的變了聲調,瞪目而望。
只見,那醉步蹣跚的閬邪軒,此刻一身素白著身,一眼望去,竟如身著喪服,好不刺眼。
一霎時,鑼鼓無聲,衆人啞然。
懸掛在睿王府門匾旁的長長鞭身上,獨自懸空的唯一一枚鞭炮,在閬邪軒踉蹌而出的一瞬間,受驚似的發出最後一聲轟然,隨即,整個睿王府便再次陷入鴉雀無聲的一派死寂。
“哈!睿王叔當真是別出心裁!孝服迎親,素稿拜堂!有趣,當真有趣!看來,本郡主果然不虛此行!”
珂玉翻身下馬,徑直握鞭上前,虛僞的拱手道:
“睿王叔,大喜啊!”
凌睿王佯作奮力的睜開惺忪的醉眼,旋即甚是厭惡的猛然擡手,一把將珂玉撥弄到一側:
“你個礙事的單跺峰,滾一邊去!等本王娶了兩位夫人,再跟你算賬!”
珂玉被的一掌震得踉蹌而退,正要怒然高聲,戎奴卻瞅準了時機,急忙上前,一把扶住珂玉,諂媚的低聲勸道:
“郡主千歲莫氣!這凌睿王一貫如此!讓郡主受驚了!”
珂玉正愁沒地方撒氣,一見戎奴的奴顏媚骨,頓時瞪目甩鞭,一把將戎奴掀翻在地。
戎奴敢怒不敢言,衆人也在一霎時屏息凝視。
凌睿王卻在一瞬間,哈哈大笑,半是清醒,半是迷醉的拉長聲音道:
“好戲,好戲!這戲,本王愛看!”
鳳羽頓足立在南宮若的花轎旁,一身素青的她,在一片紅豔之中,看上去如鶴立雞羣般,惹人矚目。
連罄抱著皇子,偷偷挑開轎簾,待見得那閬邪軒一身素稿,仿若著孝,一時間凝眉生鬱,不覺低聲道:
“這睿王爺也太過分了!怎麼能在大婚之日,著素白迎親!”
南宮若聽得真切,一時間生淚含脣,自不做聲。
媚無顏伸手挑簾,待見得眼前的一方肅穆,徑自挑眉,發出一聲喝彩般的口哨。
閬邪軒提壇而飲,待得汩汩烈酒潑身而下,旋即威聲一句,質問道:
“鼓樂怎麼停了?都給本王鬧起來!本王這就去把我的心上人,娶回家!”
衆人聞聲,急忙撿起樂器,一番慌亂的鳴奏。
閬邪軒甩裂酒罈,徑直晃著身軀,朝著兩頂花轎,蹣跚而去。
珂玉收鞭冷笑:“我倒要看看,這凌睿王究竟會先把那個的轎簾掀起來!”
鳳羽見得閬邪軒一身酒氣的晃盪而來,登時凝眉生厭。
“既然都是本王的女人,那本王先把那個抱回去好呢?!”
閬邪軒醉步跌撞,在兩頂花轎之間,一番踉蹌。
鳳羽正要轉身退步,卻不料凌睿王早已飛足踢起一枚石子,徑直打在了鳳羽的定身穴上。
鳳羽驚眸頓足,還沒來得及回過神,整個人卻依然凌空而起,下一刻徑直被一身酒氣的閬邪軒抱在了懷裡。
“還是這位夫人,最懂本王的心思,連這婚服,都穿得跟本王是如出一轍!”
閬邪軒朗聲大笑,絲毫不顧衆人的驚愕,和懷中鳳羽的怒目而視,不由分說的抱起了鳳羽,轉身踏步,便朝著睿王府內走去。
淳天見狀,急忙上前:“王爺,使不得……”
閬邪軒凝眉生怒,醉醺醺的喊道:
“珂玉娃娃?你怎麼來了!今日本王叔大婚,既然來了,那就進去喝他個痛快!”
言罷,繞過淳天,不由分說晃進了府門。
“王爺……”
淳天還要追步而攔,卻不料身側的珂玉早已飛鞭纏上他的雙手,幸災樂禍的言道:
“怎麼,還看不明白?睿王爺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言罷,冷哼一聲,收鞭入府:
“把本郡主給睿王爺的賀禮,帶上來!”
一衆西戎武侍,聞聲垂首,徑直跟在珂玉身後,大搖大擺的進了府門。
南宮若聽得轎外,一片唏噓,還未來得及向連罄詢問什麼,只覺眼前一亮,下一刻,轎簾頓時被一身紅妝的媚無顏,給生生掀開:
“南宮妹子,王府的大門,我們姐妹倆怕是,只能自己走著進去了!”
南宮若聞聲凝眉,須臾柔聲而答:
“如此,恭請姐姐先行!若兒隨後就到!”
媚無顏苦笑一聲:
“難得南宮妹子如此這般循規蹈矩!你既敬我一尺,我便還敬你一丈!今兒個這王府的大門,我媚無顏甘願,隨在南宮妹子身後,敬你先跨!”
南宮若伸手握住媚無顏遞來的手掌,徑直下了轎,旋即覆面誠聲,對著媚無顏道:
“既如此,你我姐妹,攜手共進,從此以後,不管外人如何言語,但凡一日在府,你我姐妹,便不分高下貴賤,自此平起平坐,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