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拂曉的時分，我遇到了九諾。
他一襲灰衣，浸染了霜露。頭髮上也皆是白霜。他的神色有些疲憊，看到我，有些詫異。
“紫葶，你起來這麼早？怎麼在這兒？”
“魔君。”
我微微行禮：“魔君，我是在等你啊。”
“等我？”九諾有些詫異。“你有事兒要找我？”
“昨天我睡得不安穩，恰是遇到了魔君匆忙離開，我沒來得及跟魔君說話。想來，魔君是遇到了些許麻煩。”我道。
“白芷用還靈之術犯了天條，上林上仙和清風上仙在找白芷。我是爲了引開他們的。”
九諾道，神色很是嚴肅：“紫葶，這幾天也請你多注意多加小心。我不希望白芷出事，若是她被抓到受到那樣的懲罰就太過殘忍了。你們是同族人，我想你也不願意白芷出事兒吧。”
“那是自然的。沒有來得及阻止白芷，我一直很後悔。珞婭公主的事情是我處理不當，她的自殺和白芷去救她，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非常後悔自責……”
我道。
“都過去了，就不要去想了。你不是本意要害白芷的。我知道。”
九諾道。他總是那麼篤定，自信，有著高高在上的王者氣勢。
“可是，魔君……”我側著頭，望著九諾：“魔君，您真的能保護白芷多久呢？以我們之力，抗衡兩位上仙，恐怕是自不量力吧。再說了，白芷現在元神俱散，壽命也不過是一隻白狐的壽命，終究還是進入六道輪迴，到時候，還是難逃天條的責罰？長遠之計，您可想好了？”
我試探的問九諾。
九諾皺眉，搖了搖頭：“現在想不了那麼遠了。只能過一時算一時吧。我用靈力護著白芷的心脈，有我一日，絕不會讓她有事兒的。我只能盡我之力保護她了……到底是多長多久，也沒有關係了。”
九諾聲音很是平和，哪怕是這樣大的犧牲，在他看來，都是如此自然。
“有我一時，便會護著她的平安。若是我無能無力，便受同她一樣的苦，也是甘心的。”
九諾道。
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還是抽痛著。爲什麼這樣卓越的男子，如此深愛她。我心中嫉妒的火悄悄燃起，越燒越旺。“魔君是月湖的魔君，是月湖第一位上仙的希望。傳說，魔君有七世姻緣，會與眷侶雙雙飛仙的。您如此的決定，一定會讓月湖的大家傷心的。”我道。心有慼慼焉。
“那些都是大家的願望吧。現實，怎麼會那麼好呢？九諾何德何能？再說，如果沒有了白芷，無涯的時間，更是一種折磨，我寧肯不要……”九諾苦笑了一笑，道。
“魔君是月湖女兒人人敬仰的君王，也是月湖女兒心中夢想的佳偶。可是，白芷只是一隻白狐，甚至已經不是修仙的小妖。她不可能在化成人形與魔君相守相依。這樣的感情，魔君也是這樣的堅持嗎？”
我追問著，心裡有些苦澀：“甚至，你也知道，白芷會到現在，是因爲林慕寒。她是爲了成全林慕寒纔會用禁忌之術的……”
九諾回身望著我：“紫葶以前也曾經遊戲人生，現在不是也心有所屬了嗎？也在試著去愛，覺得一個人比更多人重要。你爲樑王做的，白芷也是理解的。在白芷的眼裡，樑王或者不是佳偶，或者不是明君，但是，在紫葶的眼裡，一定是無可替代的人。魔君的感情，也是這樣的。”
九諾望著我，目光很是深沉，彷彿是一下子把我望穿一般。
“紫葶，我知道你與白芷有嫌隙，但是，我不想再聽到，你這樣說她。”
我搖頭：“我會這麼想，會這麼說，不是因爲我和白芷有嫌隙，而是因爲，我也曾經是仰慕魔君的月湖女兒，我也曾經默默的深愛著魔君，希望您一切都好。我們都祈禱著，您能實現傳言，成爲月湖第一個上仙。因此，自知不是七星閃耀的您的佳偶，所以，都不敢靠近您，默默的祝福您。”
我的嘴角帶著笑，卻是苦澀的笑容；淚水禁不住的
流下來，也苦澀的味道。
我以爲因爲樑王，我已經忘記了過去幾百年那樣的期待，那樣隱藏的苦苦味道的暗戀，然而，因爲看到魔君對白芷的愛，那些回憶一時間傾瀉而出。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去置喙您的感情和姻緣，但是，如果看到因爲白芷，你放棄對月湖的責任，放棄自己的未來，我還是很難過的。就算是我現在我身邊有樑王，就算是我對您沒有那樣的感情，我心裡還是心痛。魔君是月湖的希望……希望魔君自重！”
我行禮，轉身而去。
然而，走了兩步，我又忍不住回頭：
“如果魔君需要幫助，我還是會幫您的。相比你引來上仙，我和青菡本就是狐族，應該是更容易魅惑對方的。只是，這未必是長久之計，還請魔君早日想個萬全之策吧！”
我躬身行禮，然後一動不動的望著九諾。
這該是最後，我如許深情的望著他，回憶月湖度過的點點滴滴。
九諾望著我，良久點點頭：
“紫葶，你說的，我記在心裡了。謝謝你。”
我看著他在風露裡遠去，仍舊是來時候模樣，爲了那個人……
魔君選擇了白芷，哪怕是白芷負了他的情義，爲一個凡間的男子傾注了一生靈力，他仍舊無怨無悔的替她周全，甚至，想著與她同生共死。
那麼，我不能再辜負那個選擇了我的男子。
已經踏上回玉門關的路，月湖，並不是那麼遠了。
可是，月湖在我心裡已經太疏遠了。那曾是我的故里，卻是再回不去了。那些年少的玩伴，憧憬的男子，都漸行漸遠漸模糊了。
我枕邊的男子，太過疲勞，在清晨還沉沉睡著，鼾聲如雷。我將自己靠在他的懷裡，頭枕在他的臂彎。
很快，危機就會結束，恐懼就會遠離了。我們，可以過我們想要過的生活。
我給你，你想要的……
這冬夜很冷，可是，我的心，似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