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黃雀在后
“原來是肖公子,失禮了!”賀錦年大刺刺地下了榻,穿上靴子,點了燈,看著疼得一臉是汗的肖妥塵,不陰不陽道笑道,“錦年手無縛雞之力,也唯有這一手能一招制敵,請肖公子見諒,下回,進帳前,請記得先通個氣,若是錦年不慎傷了肖氏的子子孫孫,這個罪錦年可擔不起!”
“你有完沒完!”肖妥塵當即變了臉,眸光閃過一絲狠戾,一閃而蹴,蒼白的臉重浮上一層怒氣,但眼下有要事,顧不得計較,只能咬牙道,“金鈴公主說若半柱香之內,你不出現在她面前給她一個解釋,她就把整個營給掀了!”他不知道顧鈴蘭與賀錦年之間到底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為什么他前去攔住顧鈴蘭赴約時,顧鈴蘭始終不肯理會他,直到他氣餒地用賀錦年交代的一句話:等我回來再教你彈吉它!
顧鈴蘭先是愣怔,象是一時消化不了肖妥塵的話,那睫毛抖動得象是受驚的蝴蝶,欲撲翅飛走。等她回過神時,竟瘋了似地直糾住他的衣襟,一句連著一句的盤問,他只能告訴她,如果她想知道真相,那就隨他走。
于是,顧鈴蘭乖乖地隨他離開銀月池的望月臺,兩人繞到銀月池對面湖畔。
等她發現去的地方什么人也沒有時,顧鈴蘭以為上了當,要返身回望月臺,肖妥塵只好把一切的來龍去脈說了一次,把賀錦年供了出來。顧鈴蘭便命他回來尋找賀錦年。
她要與賀錦年當場對質。
肖妥塵感到從未有過的失敗,他覺得自已今夜揪了一晚的心,原以為是英雄救美,誰知道美人只當他是個跑腿的,尤其讓他氣憤的是,賀錦年這家伙竟蒙著被子在睡大覺!
“哦——”賀錦年慢悠悠地應了一聲。
肖妥塵終于緩過氣來,抬首卻見賀錦年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盯著他,氣結,“你還不去,難道你想惹禍上身?”
賀錦年勾了勾唇角,俊美的臉上透著一抹說不出的戲謔,“難道肖兄想看錦年更衣?”話中之意,你不走,我怎么換衣裳?
肖妥塵終于敗了,兩手捧著腹下,以極別扭的步伐慢騰騰地挪了出去。
賀錦年走出帳營,夜晚的風兒掠過,帶著一些春夜的涼爽,全身毛孔舒暢,帶走一些酒氣,她伸了個懶腰,抬首望了望那一輪冷月,緩緩閉上了眼,睜開后,臉上帶了一抹自信地笑,闊步朝著西北的方向走去。
山路有些彎彎曲曲,賀錦年一席半不顯眼的墨綠衣袍,外罩著同色羅紗蔽罩。到了銀月池邊,發現戴少君早已失了蹤影,而顧寶嵌赤身裸體地盤在圓桌之上,粉色的身體上布滿驚人的紫痕,大腿根處血水混著一片白濁,四周皆是破碎的女子外袍、褻衣、褻褲及肚兜,還有女子的釵環到處撒著,有些被摔成兩截,可見方才的戰況有多激烈。
而那四個丫環,顯然還沒醒過來。
本來以賀錦年的計劃,這一對男女在交合時,四個丫環上來發現自家公主被非禮,肯定是大聲呼救,驚動了禁軍后,這一幕戲就唱完了。
可現在,好象更復雜了,因為,男的跑掉了!
她走到圓桌邊,看著依然昏迷不醒的顧寶嵌,冷笑,“顧寶嵌,這是以彼之道還治彼之身!你就守著你的殘軀好好睜眼看著,這僅僅于你是開始!”
賀錦年迅速離開現場,從銀月池繞過去,一路曲徑幽通,花草叢生,在半明半晦的月色下,賀錦來到銀月池的對面。
只見顧鈴蘭依然是一身火紅衣裙站在一顆巨石上,裙裾迎風飛揚,散發衣染清香隨風鉆入賀錦年的肺腑之中,心頭由然慟起一股怯意,這是她唯一負過的女子。
前世,她為了助秦邵臻回到大魏,她曾利用了顧鈴蘭對她的情愫,接近顧城風。
她教她騎馬,教她彈奏吉它,甚至教她如何跳探戈,在這個時空,哪一個閨中的女子不會被那樣一個多少多藝的年輕“男子”所吸引呢?
“端午節快到了么?蘇錦說端午節前他會回來。因為到了端午節,秦質子在蒼月就呆滿十年了,依蒼月國的舊制,他可以回大魏,蘇錦說要來接他回去!”顧鈴蘭目視前方,沒有回頭。
“她不會回來了,公主殿下,這世界不會有你要等的人!”賀錦年竟沒有勇氣靠近她,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緊緊扼住。
猶記得,彼時她離開蒼月時,本以為可以用申鑰兒的身份回到蒼月接走秦邵臻,屆時,她親自到顧鈴蘭面前謝罪!
誰知,這一別竟成永訣!
賀錦年在一顆樹下坐了下來,看著銀月池粼粼的水波,神情有些木吶。
“為什么你會知道我和他之間的事?是不是,他曾跟你說過什么?”每一次想起申蘇錦,顧金鈴又開始感到自己手腳冰冷,心臟開始抽蓄,記憶開始翻滾,她永遠無法忘記,在申蘇錦離開蒼月前,曾明確告訴她,他另有所愛,他一生也不可能會愛上她顧鈴蘭。
她甚至來不及難受,申蘇錦已揚鞭而去,她不知道這一年是怎么熬過來的,每每想起,周身如被剖腹剔鱗,象是五腑內臟被逐個生剮取凈,午夜夢醒時分,她甚至分不清對他是愛還是恨。
她一直想問他一句:為什么你在我徹底愛上你之后,你才告訴我你早已有心愛之人!
“告訴我好么?既然你知道吉它,那你一定知道他心底究竟愛的是誰!”她轉身看著他,月光照在她的臉上,那一雙沁了水的眼眸如同這一片靜謐的銀月池湖水,一片銀白的死寂。她的神情哀慟,好像死刑犯等待法官最后的判決一樣,瞳底流露的是無盡的絕望和恐懼,“我一直以為他是騙我的,可他那么狠心,走了那么久,一點消息也不肯給我。我給他寄了那么多的信,他一封也沒有回,我就知道,他沒有騙我,他心里真的沒有我!”。
“別說了,把這一切都忘了!申蘇錦他……他不會再醒過來了!”她瞳孔凝縮劇動,不自覺地撫上自已臉頰,她就算是換了一具軀體也沒有忘記這樣的殤痛,可她卻親手將這個痛烙進了眼前這個美麗善良的女子心中。
而前世的顧鈴蘭,最終還死于自盡,若不是活到了只剩絕望,怎會令一個眾人捧在手心上的女子連活下去的欲望也沒有?
“申蘇錦,申蘇錦,我討厭你,討厭你……”顧鈴蘭突朝著銀月池嘶聲大喊,那聲音帶著不成調地哀慟,帶著摧枯拉朽的悲傷,“你走,你就永遠不要回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申蘇錦,申蘇錦,你快……回來吧……”
“鈴蘭……”賀錦年心頭酸疼得緊縮,她幾步奔過去,跳上了巨石,伸出纖瘦的雙臂將瑟瑟發抖的顧鈴蘭抱進懷里,輕輕拍著她的安撫著,“申蘇錦不會醒來了,你忘了她吧,她不值得你去掛念,不值的!”
“不,我不信,他那樣的一個人,怎么會無端端的昏迷,這一定是申氏一族的陰謀,申家的權力早已蓋過大魏皇權,他們一定不想秦質子回到大魏,所以,他們阻攔蘇錦哥哥來蒼月接秦質子回國!”顧鈴蘭顫著雙手掩住自已的臉,哭得眼睫全粘在一處,“你們說的我都不信,他一定有目的的,他不會真的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