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情突然發現閣裡的侍女突然對她好了起來,並不是說以前不好,以前雖也算畢恭畢敬,但態始終是冷漠的,有的時候見到她大哭大鬧,還會冷嘲熱諷幾句。
可是現在呢,居然一個個面帶笑容,要什麼給什麼,還問她中午想吃什麼菜,晚上要吃什麼菜,甚至她剛擡手剛想要去端桌上的茶杯,卻已有察言觀色的侍女端到了面前。
而且她們對長情的稱呼也是很奇怪的,不稱‘娘娘’而是‘姑娘’。
長情抱著滿滿的希望,休養了幾天,精神也好多了,又恢復了以往容光熠熠的樣子。
這一日天氣甚好,秋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陽陽的,長情讓靈兒在楓樹下鋪了一張毯子。
她就躺在毯子上曬太陽,身上穿著寬大不合體的白色棉質長裙,長髮依舊隨意鬆散地披在身後,長情還在爲太后守孝,不能穿豔麗的裙衫,不過正是這種不修邊幅,洗淨鉛華,讓她的美更加真實且無懈可擊。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由天堂掉進了地獄,可既然上天給了她希望,就應該好好地活下去,娘也經常教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失去希望,人生要笑著走下去,千萬別因爲一時的陰天,就再也不相信太陽會出來了。
“吾兒,若是有一天娘離開了你,請你一定要記住,娘會在天上看著你,你若不開心,娘也會不開心。”
“娘,”長情又忍不住哽咽,曾幾何時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太后雖不是她的親孃,卻把一個母親最好愛都給了她,甚至對她比對皇帝哥哥還要好。
長情手上拿了片紅色的楓葉,手託著頭,側躺著,對著天上的太陽笑了一下。
“娘,我笑了,你可開心。”
鳳卿然這幾日不知怎麼了,竟然命人四處蒐羅上好的琴,有人爲了討好他,竟然拿出了祖上傳下來的‘九霄環佩’琴。
鳳卿然一看,大讚:“好琴,好琴。”還試了一下音,便立馬抱著琴歡歡喜喜地出去了。
這琴其實要送給長情的,上次送的那把古樸的七絃琴,已被他一掌劈斷了,這事他一直惦記著。
長情的琴彈得極好,這也是他送琴的原因,他素來也喜歡擺弄些樂器,學琴的姑娘很多,可沒有一人能彈得如她那般清雅出塵的琴聲來。
鳳卿然不知爲何心情莫名地好,他也是聽到侍女說長情這幾日休養得很好,精神差不多恢復過來了,纔敢過去看看她的。
就當,替皇兄關心一下那個女人吧,鳳卿然在心裡這樣想。
他正要進鳳華閣,卻一眼看到門前院子裡,楓葉樹下躺著的女子。
楓葉是紅的,姑娘身上的長裙是白的,紅白相映,竟是說不出好看。
鳳卿然被小小地驚了一下,也不知爲何而驚。
長情還保持著斜躺著的恣勢,手上拿著一片楓葉,正透過紅葉裂開的縫隙看太陽,她方纔是因爲看久了,眼睛會痛。
長長黑亮的青絲鋪開,肌膚猶如初生嬰兒般純淨無瑕,在紅色楓葉的映襯下更顯得白皙如玉,她小巧的頭不停地變換姿勢,在以不同的角度看太陽。
她好了之後竟是這樣的美,這纔是傾國傾城的長情皇后。
這個女人的美有毒,鳳卿然這樣想,可腳卻不由自主朝她走去。
長情放下楓葉,就對上了鳳卿然那滿是驚豔的鳳眼,他的眼睛細而長,如一汪深潭,幽黑而深邃,不經意間就能把人吸進去。
然爾長情是長情,她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移開視線,繼續把玩著手中的楓葉,似是沒有這個人一樣。
鳳卿然何時受過這樣的待遇,他到哪都是花團錦簇的,那些外面的女人見到他,恨不得直接撲上來。
比如,蘇玉。
不過他也不惱,反而咳嗽了一下,想著要如何先開口。
“嗯,那個,外面風大,你怎麼能躺在這裡,還是進去吧。”
鳳卿然穿著深紫色的長袍,微風將他寬大的袍角吹出細微的波紋,遮住了長情看太陽的視角。
終於擡頭看他一眼,卻一眼看到他手中的琴。
“九霄環佩琴?”
“正是。”鳳卿然獻寶似的將琴遞去。
長情卻仿若沒看到一樣,很快又將視線移開。
鳳卿然的手在半空,有些尷尬,又咳了聲:“嗯,這琴音質非常好,本王彈給你聽一下。
他說著就在長情面前席地而坐了下來,十指撥動著,很快一曲細細的曲子就出來了。
音質確實非常好,沒有一絲雜音,乾淨,通透,還很空靈,長情不由得將視線又移到九霄環佩琴上。
鳳卿然見她看過來了,心中一喜,立馬停了下來。
長情伸出玉指撥動了一下,微微一笑,容光四射。
看得鳳卿然一陣恍惚,他們靠得很近,近得他幾乎能聞她髮絲散發的幽幽泌香,從她額前的髮際看下去,那眉眼精緻如墨畫,濃密的羽睫下,一雙眼睛如春水流波,明媚清澈。
不施粉黛,卻勝卻了人世間無數的美。
“本王沒說錯吧,是把好琴。”
長情又接著撥弄了一下,這次發出的卻是非常尖稅的聲音。
鳳卿然驀地面色一變。
頭頂上方一片楓葉就這樣在倆人的注視下,飄飄然而落。
就在快要落到地上的時候,長情的手指一動,又一聲尖稅的琴聲,楓葉瞬間’砰‘的一聲,四分五裂了。
“天煞魔音?你怎麼會天煞魔音?”鳳卿然彷彿方纔想起來,上次長情就用這魔音差點殺了蘇大公子與許將軍。
長情卻沒有回話,她鬆開撐著頭的手,乾脆仰躺在地上,目光染上了幾分深沉:“我皇帝哥哥送的,比你這個好一千倍一萬倍。”
鳳卿然本來應該生氣的,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說,又將手指放在琴絃上。
“你想聽什麼曲子。”
“慕春。”
細細如流水的聲音飄了出去,聽著是那樣的祥和,美好,長情微笑著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