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卡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這只是開始時候的艱難,據我所知,除了把畫拿到畫廊、展廳來賣,邀請一些知名畫家作畫也是要花不少錢的,等他熬出來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畫師剛開始的時候就是依靠賣畫來維持生計,但一幅沒名氣的畫實在賣不了多少錢,真的只能維持生計。當他們技藝純熟,有了些名氣,晉升為畫家后,就會有人邀請專門做一幅畫。這種專門訂做的畫就能掙到不少錢了,這才是畫家的主要收入來源,當然也有一些大畫家也會自己做一些畫出來賣,也能賣出很高的價錢。
“這倒也是?!币聋惿紫肓讼?,點了點頭。
看完這幅畫,丹妮卡和伊麗莎白繼續在四樓的各個小展廳游逛,欣賞著墻上的畫作。雙子城的整體氛圍還是比較輕松自由的,畫作的題材和內容也豐富多彩。不像東部地區光明教廷統治區域那樣,大部分的畫作的內容都局限于宗教題材,剩下的往往也是貴族畫像之類的。那也沒辦法,東部地區畫師的主要收入就來源于為教堂畫壁畫,主顧就是這樣的要求,畫師自然也就只能這么畫了,要不然他們怎么養活自己。
四樓的畫作大都比較小,往往都是些靜物、風景之類的小畫,甚至還有幾幅諷刺行政部、艾雪商會的諷刺畫,這個展覽所就是艾雪商會開的,能把這種畫掛上去也算難得了。
不過艾雪似乎并不知道這里有諷刺艾雪商會的畫,她只能有些尷尬的站在那兒,聽著伊麗莎白借這幅畫打趣自己。
自己過會兒一定要把這幅畫買走,艾雪心里想道,不能讓這幅畫流傳出去。
遇到這種諷刺畫艾雪其實也沒什么辦法,艾雪商會也不能像宗教裁判所抓異端那樣把那個膽大妄為的畫家給抓走,事實上整個雙子城根本就沒有專門負責藝術品這一塊的部門。
艾雪商會、行政部和軍部的權力都來自于王權,來自于律法,女王陛下讓管什么就管什么,伸手去管律法沒有讓自己管的事,那叫攬權,遇到一個對他們這些官僚貴族極度防范的女王,這么做是找死。
在走到最角落的一個展廳的時候,丹妮卡停住了腳步,本來臉上帶著的笑意也僵住了,雙眼爆發出凌冽的寒光。
丹妮卡看著那幅畫,淡淡的說道:“讓艾米莉過來。”語氣似怒非怒,但有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跟在后面的近衛軍侍女也感覺到氣氛不對了,聽到主人這么吩咐,她連忙應道:“是?!闭f完,就快步跑了下去。
這時伊麗莎白才感覺到丹妮卡的情緒不對,她走進了這個小展廳,看了看那幅畫,笑著說道:“怎么了,碰到諷刺自己的就受不了了?”那幅畫上畫的是一個身著華服,坐在華麗宮殿上,帶著王冠的女王被左右兩邊的人拉扯著,而那個女王的眼睛是被一塊布給蒙上的。意思倒也很清楚,就是在諷刺女王不理政事,全靠艾雪商會和行政部的人做決策。
和之前那幾幅諷刺時政的畫比起來,這幅畫的諷刺力度還真的不算什么,而且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事實,雙子王國的政事丹妮卡確實不怎么管,一直是列米爾和艾雪在負責,只不過她不是被動的受到了蒙蔽,而是主動的就不想管。
伊麗莎白這句話剛剛說完,就看到一個黑影撞破了玻璃沖了進來,隔了幾秒才聽到了破空聲。
艾米莉化身為人形,身上是一件由能量構成的黑色長袍,單膝跪地說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丹妮卡沒有回頭,依然死死的盯著那幅畫,說道:“王權不可談?!?
艾米莉抬頭看了眼墻上的畫,說道:“是,主人?!闭f完,她站了起來,對站在旁邊的艾雪說道:“艾雪小姐,近衛軍需要這個展覽所的負責人配合一下工作。”
艾雪嘆了口氣,雖然對那個負責這里的畫家挺惋惜的,但沒辦法,女王已經發話了,整個王國沒人能救得了他:“好的,我會讓他馬上過來的,你現在就要把他帶走嗎?”
艾米莉點了點頭,說道:“此外我還要問一下,自從這幅畫在這里展出后,有多少人來過四樓?!?
艾雪猛地抬起了頭,她看了看艾米莉,又看了看丹妮卡冰冷的背影,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倒是伊麗莎白微微皺眉,說了一句:“至于這樣嗎?”
丹妮卡終于回過頭來,說道:“王權是雙子王國秩序建立的核心,是律法之所以能夠被人敬畏的本源,如果王權得不到尊重,以此構建起來的秩序就會徹底坍塌,所以在雙子王國,王權不可談論?!?
“同時這也是你設計好的?!币聋惿滓会樢娧闹噶顺鰜怼?
丹妮卡倒也不遮掩,直率的點頭說道:“是的,在這個王國秩序建立之初,我就做了這樣的設計,整個王國運行不需要王權來維護,但整個王國運行的基礎就是王權的威嚴。你以為我剛才說的那句是冠冕堂皇的廢話?”
“難道不是嗎?”
“王權是雙子王國秩序建立的核心,是律法之所以能夠被人敬畏的本源,如果王權得不到尊重,以此構建起來的秩序就會徹底坍塌,所以在雙子王國,王權不可談論?!钡つ菘ㄓ种貜土艘贿?,說道,“這當然不是廢話,這句話很有用,因為有這句話,或者這個邏輯關系在,對王權威嚴的維護將不會動搖到整個王國的根本結構。換句話說,不管因為這幅畫殺多少人,這個王國的社會結構不會受到損失,這個王國不至于陷入到動亂之中,這就足夠了?!?
伊麗莎白冷冷的笑了一聲,說道:“我可不這么認為。”
丹妮卡倒也沒有在辯解,只是說了一句:“那就拭目以待吧!”
畫展已經看完,丹妮卡和伊麗莎白就離開了,在她們離開后,一大幫的“烏鴉”就把整個展覽所給包圍了,一場大規模的清洗就此展開。
不過這些具體的操作并不需要丹妮卡來操心,她只是在七天后得到了一份艾米莉遞來的報告。
“總共確定有一萬三千五百二十六人牽扯到了那副畫中,包括最初的創作,后續的……”
“全部處理掉?!钡つ菘ㄖ皇欠戳讼伦詈蟮慕Y論,就把那一份長達十幾頁的報告扔到了桌子上。
“主人,‘處理’的意思是……”艾米莉小心的問道,牽扯到一萬多人,她總得弄清楚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吧。
“全部絞死。”丹妮卡淡淡的說道。
“?。俊卑桌蛉滩蛔◇@呼了一聲,別看這幾年近衛軍抓了不少人,但真正處決的幾乎沒有,僅有的那幾個也是因為拒捕。實際上在雙子王國的律法上已經幾乎廢除死刑了,不管是犯了什么罪,都是拉到礦場挖礦,或者去建城墻、修路,不過一些罪大惡極的人將不能享受到減免刑期的政策,結局往往就是累死。在律法的規定中,唯有叛國罪和謀逆罪要立刻處決,不過近衛軍成立好幾年了,這是她第一次處理謀逆罪。
“怎么,你有意見?”丹妮卡冷漠的問道。
“沒有,沒有,完全沒有!”艾米莉連連搖頭。
“那就趕快去處理?!钡つ菘ㄕf道,等艾米莉站起來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說了一句,“涉及到王權的案子關系重大,每一個案件都需要經我過目,明白嗎?”
艾米莉低頭說道:“明白?!彼靼祝魅诉@么說是為了防止近衛軍濫用謀逆叛國罪,這項罪名實在太大了,而且是直接處死,連翻案的機會都沒有。這么大的一個權力主人絕對不會放心交給任何人的,所以任何涉及到王權,涉及到謀逆叛國罪的案件都需要經過主人的親自審核,確定沒有濫用之后才能繼續執行。
艾米莉離開書房后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在走廊里,結果還碰到了艾雪,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就要繼續往前走,兩人就要交錯而過的時候,聽到艾雪有些遲疑的問道:“處理結果出來了嗎?”
艾米莉猶豫了一下,還是據實說道:“這件事被定性為謀逆罪,依律,牽扯到謀逆罪的人全部處死。”
這時候艾米莉的心情已經平復下來了,說這句話的語氣很自然。不過猛地聽到這個消息后,艾雪和她之前的表情也一樣,目瞪口呆。雖然不像艾米莉那樣對涉案人員了解的那么清楚,但艾雪估計著也有上萬人了,而且說實話,其中有很多人和那幅畫,和那個畫家的關系并不大,完全是通過各種拐彎抹角的關系牽連到其中的。就因為這個就要被處死,確實有點兒太冤了。
看到艾雪這個樣子,艾米莉問出了之前主人問她的那句話:“怎么,你有什么意見嗎?”
理所當然的,艾雪和艾米莉當時的回答也一樣,都是連連否認:“沒有,我沒什么意見?!?
艾米莉嘆了口氣,說道:“是啊,我們知道不能有什么意見,但他們不知道啊,那一萬多即將被處死的人不知道,甚至整個雙子城有多少人知道?”也許是因為她們身處于權利的中心,才能理解到一個幾乎足不出戶的女王對這個國家的掌控能力,才能誠心的敬畏,但那些民眾不知道,他們不知道,或者說沒有真正的意識到是誰在統治著這個新興的國家,為此,他們犯下了錯誤。
在艾雪看來,很多人其實是被株連進來的,這個案子本來就沒他們什么事。這一點丹妮卡不清楚嗎?她很清楚,但和艾雪的目光不一樣,她是將雙子城的民眾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的,丹妮卡并不是在懲罰那個膽大妄為的畫家,在懲罰那個不知輕重的展覽所負責人,她在懲罰整個雙子城的居民,她在懲罰整個雙子王國。
艾米莉和艾雪就立在二樓的走廊里,相顧無言,就這么呆呆的站了一會兒,艾米莉轉身繼續往外走,艾雪則去往了書房,她這次也是來匯報工作的。
“根據艾雪商會的估算,整個中部地區北方已經有七成以上的糧田被摧毀了,這種災難引發的恐慌已經可以帶來難民潮了。”艾雪坐在沙發上,向丹妮卡匯報道。
丹妮卡端起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茶,說道:“估計難民什么時候會過來?”
艾雪想了想,說道:“這個不是很好估算,但應該是十天至三十天之間,都有最大的可能?!?
丹妮卡點了點頭,說道:“那準備工作呢,做得怎么樣了?”
艾雪回答道:“糧食已經準備好了,修建馳道的相關原料,勞動工具也已經到位了,列米爾也一直在做著準備。”
丹妮卡說道:“好好利用好這次的難民潮,如果處理的不錯,雙子王國的實力會大大增強?!辈贿^一旦失敗,大量的難民的涌入會將整個雙子王國給撐爆了。
“是,主人?!?
丹妮卡端起了茶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說道:“你和凱瑟琳商量一下,讓軍部也做好準備,如果大量難民涌入的話,我擔心治安會成一個很大的問題,到時候我會安排軍部抽調一些人過來維護一下治安?!?
“是,主人?!卑├^續應道,丹妮卡現在又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而是在下達命令,她就聽著,記住就可以了。
艾雪的估計沒有錯誤,十五天后,已經有難民靠近雙子城了,不過進城他們還是不敢。在中部地區,像這樣完全沒有任何價值的難民要是敢進入城中,絕對會死的很難看。就在那些難民打算在城外討來點兒果腹的東西,至少能活下來,結果看到了一個特殊的地方。那是一個小小的帳篷,帳篷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但外面有幾個人,支起了桌子,已經有好多人在排隊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