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李墨就走了。
走的時候,鎮(zhèn)北王妃、李彤,並長孫飄雪等李墨的一衆(zhòng)女人一起送出了城,紅七稱病,沒有去,李墨也沒有到梧桐院來辭行,就這麼走了。雨也隨李墨走了,她本來就是李墨的手下,並不是後院的女人,自然不可能一直留在紅七的身邊,浪費(fèi)她的一身本事。
雨走的時候,紅七送了一個盒子給她。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雨有些訝異,她奉李墨的命令在紅七的身邊,說是保護(hù),其實(shí)更帶有半監(jiān)視的意味,雨以爲(wèi),紅七應(yīng)該是不喜歡她的。
這雨卻有些想當(dāng)然了。
雖然紅七是不喜歡李墨派人在她的身邊,但對雨卻沒有惡感,不多話、盡職,這都是紅七十分欣賞的特質(zhì)。
她要走了,送些東西,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雨回去打開盒子一看,裡頭是四套衣服,兩套男裝、兩套女裝,樣式都是按照她平時穿衣飛喜好,極爲(wèi)簡單,顏色也暗,沒有任何花紋,用的料子極好。不過,卻不像平常的衣服那樣,做的斜襟,只有幾個洞。還好有圖和文字,說明了穿法。
雨也有了些好奇心,按照上頭的描述,套頭,把手伸進(jìn)去,穿了,十分方便。再照鏡子,發(fā)覺這衣服腰間那一塊雖然沒有束帶,卻不知做了什麼處理,一點(diǎn)兒也不顯寬大,反而顯得身材十分修長,顯得利落、幹練、明快,卻又不會看起來像男人。
這衣服不如紅七做得其他衣服那般華麗,雨穿上,卻有些捨不得脫下來了。她並不是很重視穿著打扮的人,但這衣服怎麼看都怎麼和心意。再看以前穿的衣服,都不想穿了。
還有其他幾件,也都是相似的類型,但每一件的樣式都不一樣。
雨知道,這應(yīng)該是紅七特別爲(wèi)她做的。這樣的衣服,怕也只適合她,很少有姑娘會喜歡這樣的衣服的。紅七想拿去嫁衣鋪賣,只怕一年,也賣不上幾件。
紅七也是想了許久才決定送這個的,送人東西要適合那個人,用得上纔好,冬雪這樣的姑娘,可以送的很多,反而好送。雨送首飾也不適合,武器她這裡也沒有,到外頭便宜的,買不到什麼好的,貴了,她和雨也沒有這份交情,不太適合。實(shí)在想不出來什麼現(xiàn)成的,最後也只有用自己比較拿手的。當(dāng)然,紅七隻是畫了設(shè)計(jì)圖,做是讓嫁衣鋪的做好了送過來的。紅七可沒有這麼精細(xì)的手工。
雨承了紅七的這份情。
走之前,終於問出了她這幾天心裡的疑惑。
“你對我都能如此費(fèi)心,世子爺對你更好?爲(wèi)什麼,你什麼也不送?如果送了,世子爺肯定很高興的。世子爺?shù)囊黄囊?,對你而言,連我都不如嗎?”
自己都能得到這樣費(fèi)了心思的禮物,李墨卻什麼也沒有。
雨心裡是有些爲(wèi)李墨不平的。
紅七沒有回答雨的問題,她不是喜歡說自己心思的人,如果是紅三的話,紅七可能還會解釋一二。但雨和她的交情,還沒有到說這種私事的地步。
紅七隻是微微一笑。
“雨,我發(fā)覺,在後宅的時間待長了,你變得八卦了喔?同秋霜那個丫頭有些像了?!?
秋、秋霜?!
雨的面色有些僵了。
紅七的幾個丫頭中,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秋霜了,嘰嘰喳喳得,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別的丫頭都知道她的性子冷,對她都保持著距離,十分客氣。唯有秋霜,卻從來都不把她的冷當(dāng)一回事。雖然因爲(wèi)雨基本上都在紅七的身邊,紅七也怕吵,秋霜不會太過打擾她??梢浑p眼睛老是滴溜溜地看著你。而偶爾雨離開紅七去方便的時候,秋霜時不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要同她一起。
一起去浄房?
雨光是想到就抽搐不已。
紅七竟然說她像那個秋霜?
雨立馬閉嘴了。
紅七還狀似誠懇得對雨道:“姑娘家太冷了也不好,我覺著你這樣挺好的。儘管問,還有什麼好問的?”
雨發(fā)誓,她再也不會問紅七問題了。
第一次開口的結(jié)果,就讓雨覺得十分慘痛。
除了紅七,春風(fēng)、夏溪幾個也各有表示,也是一些荷包、手帕之類的,雨用得著的,樣式也都以簡單爲(wèi)主。春風(fēng)幾個親送了雨出院門,夏溪還又特別送了雨一程,對雨道:“你問小姐的問題,我倒是知道一二。”
雨看著夏溪,等待著她的答案。
對夏溪,這些日子看下來,雨還是比較看重她的。夏溪開口,應(yīng)該是有幾分道理的。而且,她在紅七的身邊時間也比自己強(qiáng)得多,自然更知道紅七的心思。雨露出傾聽的表情。
夏溪道:“小姐的心思很深,我也不能說一定準(zhǔn)。但我覺著,小姐對世子爺之所以格外地?zé)o情,是爲(wèi)了世子爺好,方纔如此。我是這麼想的?!?
爲(wèi)了主子好,才這麼對他?
雨發(fā)覺她的腦子有些不夠用,這是什麼邏輯?
夏溪心裡暗自嘆氣,這雨姑娘看著挺聰明的,這麼對這感情的事,卻這麼不開竅?她都提示到這個份上了。
不過,夏溪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雨姑娘,我曾經(jīng)聽過這麼一個故事,有一對男女,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特別的好,姑娘一直以爲(wèi),她會嫁給那個男人,因此,對他特別的好,而他的家人也特別的好,男人的衣服破了,他給他補(bǔ),男人家沒錢買米了,她就偷偷地把自己的首飾賣了,接濟(jì)他。男人也很感激姑娘,對她也很好,但他其實(shí)是把她當(dāng)妹妹看待的。後來,男人卻喜歡上了別的姑娘,娶了那個姑娘爲(wèi)妻。姑娘不能接受,最後,出了家,作了姑子?!?
“我想,如果當(dāng)初,那男子沒有對姑娘好的話,她心裡也不會存了這樣的期盼,也不會付出那麼多,最後,也許不會那麼傷心,更不會心灰意冷地出家了,說不定,已經(jīng)找了一個好人家,過著幸福的生活了。”
夏溪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雨再不懂,那就是豬了。
夏溪見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笑著告辭走了。背後,傳來雨的聲音:“你特地告訴我,想必,不是這麼好心得專程來爲(wèi)我解惑吧?”
雨雖然對這種男女之間的感情一點(diǎn)兒天分都沒有,十分遲鈍,不過,對別的,反應(yīng)卻不慢。尤其是這些日子她冷眼旁觀,夏溪的性子,她還是很有幾分清楚的。夏溪可不是春風(fēng),也不是秋霜,平白無故發(fā)善心,對她來說,根本就不可能!
夏溪的腳步一頓。
這個雨,剛纔還呆呆的,怎麼這會兒就變得這麼精明瞭?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不能對人說的事兒。
“我只是不希望,小姐的一片心意,最後還被人誤解了。”
夏溪回道,然後,再擡起了腳步,這一次,是真的走了,沒有再回頭。
那一日,不知紅七和李墨說了什麼,沒有人跟在近前,也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但從那一日之後,李墨就沒有來過梧桐院了。夏溪猜到,定然是紅七說了什麼,才導(dǎo)致了這樣的結(jié)果。
夏溪其實(shí)是不贊同的,反正李墨都要走了,根本就不用特地選在這個時候說這些,他們還需要李墨的庇護(hù)呢,在這鎮(zhèn)北王府,有李墨的看重,纔有底氣。這個時候給人一瓢涼水一澆,鬧翻了,等李墨走了,不麻煩上門纔怪。
可她也知道,紅七是不會聽她的。所以,夏溪見有了機(jī)會,就使了這一招,希望借雨的口,把這番話傳給李墨。這樣李墨知道了紅七其實(shí)是爲(wèi)了他好的話,自然不會怨恨紅七,這是夏溪的第一個目的。另外一個,夏溪就沒有說出口了,其實(shí),這也爲(wèi)李墨、紅七之間留了些餘地,李墨也許又會對紅七存了幾分希望,這樣,紅七以後同顧緋萬一不成的話,那也不至於這頭也失去了。
紅七死心眼,對她和顧緋,夏溪心裡卻並不怎麼看好。
顧緋還有太師府作爲(wèi)後盾的時候,都沒有保住紅七。那就算是紅七離開鎮(zhèn)北王府,和他在一起了,就能保證不另外再出現(xiàn)一個李墨嗎?到時候,顧緋又能保得住她嗎?
紅七的這副容貌註定了容易招惹是非。
比起顧緋,李墨足夠強(qiáng)大。
夏溪更看好李墨,自然不想紅七、李墨就此陌路,於是,就多事了一回。
她想法倒是不錯,只是,夏溪卻忘記了,雨不是木偶,不會照著她的劇本上演。夏溪想爲(wèi)紅七多掙得一份保障,而雨考慮再三,把夏溪的話吞進(jìn)了肚子裡。如同夏溪爲(wèi)紅七著想,希望紅七多一條路一般。
雨覺得,如果紅七對顧緋一直不能忘情的話,那也許李墨還是冷了這份心比較好,如同紅七的期盼一般。到時候,也許兩個人都會比較好。
因此,雨什麼都沒有說。
一直到他們走。
而夏溪,以爲(wèi)雨說了,李墨仍舊如此,也只能嘆息一聲,暗道一聲可惜,也沒有辦法了。
另外還有一個人,同紅七一樣,也沒有送李墨出城,連理由都是一樣的,生病。不過,這個人倒是真的病了,還病得不清,上吐下瀉的。
這個人不是別人,卻是冬雪。
就在出發(fā)的前一天晚上,她不知吃了什麼東西,壞了肚子,太醫(yī)雖然開了止瀉的藥,起了效,但人也折騰得不行了,牀都起不了,自然更不用說去送人了。原定的她隨著李墨離開的計(jì)劃也不得不變了。
最後,沒有辦法,長孫飄雪讓風(fēng)煙頂了冬雪的名額。
她是寧可好事煙姨娘也不會好事喬姨娘的。
煙姨娘打包行李倒是利落,一個晚上就好了。喬姨娘聞言,冷哼了數(shù)聲,卻也沒轍了。蓮姨娘倒是沒有變化,只是,她隨身的兩個丫頭卻倒下了一個。不過,總算無事地坐上了馬車。
京郊外,鎮(zhèn)北王妃切切叮囑著,李彤紅了眼,拉住李墨的衣角,遲遲不肯放手,這一別,不同於以往,也許幾年內(nèi)都回不來了。
“好了,讓你哥哥去吧!”
“不要耽擱了宿頭,到時候露宿可就不好了?!?
鎮(zhèn)北王妃硬是拉開了李彤的手,只是,她的眼裡,也依稀有淚光浮現(xiàn)。長孫飄雪強(qiáng)忍著淚,沒有掉。她是世子妃,是李墨的正妻,在外頭不可如此失態(tài)。倒是喬姨娘,哭得如同梨花沾露,看著李墨的眼裡,盡是不捨。
李墨卻是十分乾脆,得了鎮(zhèn)北王妃的話就上了馬,遠(yuǎn)去了。
只留給她們一個背影,頭也不回。
長孫飄雪揮著手,心裡頭又是失望又是沮喪。
這些日子,李墨和紅七似乎鬧了什麼彆扭,長孫飄雪開始還暗中高興。結(jié)果,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前些日子,李墨還她的房裡、幾個姨娘的房裡,隔三岔五地就會來一次。尤其是長孫飄雪,輪到她例行的日子,李墨基本上是一天都沒有落下,給足了她的面子。但自從紅七和李墨不知怎麼了之後,李墨就不來了。這些日子,不管是她也好,幾個姨娘也好,一處也沒有去?,F(xiàn)在,更是手也不揮,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這,完全不是長孫飄雪想象中的離別。
“希望墨兒和王爺早日平安回來纔好!”
長孫王妃不怎麼信神這種東西的,不過,此時也忍不住,雙手合十,虔誠得祈禱。
李墨走後,梧桐院的人不約而同得提高了警惕,生怕有人明著找麻煩,不過,更怕的是有人暗中算計(jì),如同上次那般,簡直是讓人防不勝防。
紅七吃的東西也好、用的東西也好,四個丫頭都是特別的上心,務(wù)必不讓人鑽到任何空子,害到了紅七,簡直是草木皆兵了。紅七給她們弄得啼笑皆非。
“小心一點(diǎn)可以,也不用如此。”
竟然還弄了銀簪子、銀盃了,她又不是什麼皇帝。
再說,她好歹也是皇帝下了詔的妾,同一般的妾不同,又涉及到兩國的國事,哪個缺心眼的會毒殺她啊?
紅七還真沒有怎麼擔(dān)這個心。
小心一點(diǎn)可以,過了的話,時間一長,老這麼緊繃,只怕人都要挎掉了。
紅七這麼一說,春風(fēng)、夏溪幾個一想也是,總算是輕鬆了一些。自從李墨不來這梧桐院了之後,她們的壓力就大了,李墨一走,更是嚴(yán)重,沒有幾天,春風(fēng)的眼底都青了,夏溪的眼睛都腫了,秋霜、碧兒兩個也是精神萎靡。
幾日之後,果然出事了。
不過,出事的,卻不是紅七這裡。
冬雪的病好了,精神卻一直懨懨的。大好的機(jī)會,結(jié)果竟然不爭氣,吃壞了肚子,沒能隨行,冬雪一想起,就又是自責(zé)又是掉眼淚,不到半個月,人瘦了許多,本來的圓臉,現(xiàn)在都變成了尖的,還能夠看到骨頭。
盈秀、彩雲(yún)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勸冬雪出門去看看花。
進(jìn)入三月,很有一些花開了,紅的黃的紫的,花園裡五彩繽紛,蝴蝶飛來飛去,美不勝收。鎮(zhèn)北王府的花園可是有許多外頭難得一見的珍稀品種的,錯過了實(shí)在是可惜。
冬雪給說得心動了,就出門了。
這一出門,結(jié)果就碰到了藥姨娘。藥姨娘最近心裡正不自在,蓮姨娘本來和她差不多的,這一去回來,在李墨的面前有了臉面,立馬就比她高上一截了。如果有了一子半女,那更是把她踩到腳底下去了。
如果蓮姨娘比她強(qiáng)也就罷了,都一樣的出身,品貌也差不多,叫藥姨娘心裡格外不得勁。
見到了冬雪,就譏諷道:“咦,這不是冬雪姑娘嗎?你怎麼還在這府裡???”
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捂嘴笑道:“啊,我這記性,怎麼就晚了,跟著世子爺去的已經(jīng)換成了煙姨娘了。哈哈,我怎麼就忘了。對不住啊,冬雪姑娘,提到你的傷心事了。”
話雖如此,卻是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哪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冬雪在紅府跟在紅七的身邊,什麼時候遇到過這樣的事兒?就是紅七生病變傻的時候,待遇是變差了一點(diǎn),可她是家生子,還有老子娘、哥嫂在府裡,不是那等子沒根沒底的,也沒有誰敢如此給她臉色瞧。後來紅七好了,那就更不用說了。有什麼事,前頭有紅七和春風(fēng)、夏溪、秋霜幾個,根本輪不到她。
冬雪心裡生氣,但她卻不善於同人爭辯。
就瞪了藥姨娘一眼,對盈秀、彩雲(yún)道:“我們?nèi)e處吧!這裡太吵了。”
藥姨娘笑著也沒有糾纏,只是,冬雪從她面前經(jīng)過的時候,她伸出腳,絆了冬雪一下,冬雪一個跟頭,栽到了花叢中,正好那裡剛剛施了肥,冬雪是臉朝下?lián)湎氯サ?,臭氣熏天,盈秀、彩?yún)掩著鼻子把冬雪拉了起來,藥姨娘大笑著離去。
冬雪一路在衆(zhòng)人異樣的眼光中垂著頭逃回了紅蓼院,作嘔不已,洗了十次澡。結(jié)果,小丫頭擡水累了,忍不住就抱怨了幾句,再之後,廚房裡送的飯,漸漸也開始變差了。紅七這個時候,卻是同鎮(zhèn)北王妃打了聲招呼,回了紅府,暫住一段時日。馬上,紅三幾個,要進(jìn)宮選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