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云云匆匆地離開了瓊花山莊,她的腳步是輕盈而又急切的,彷彿迫不及待地要去做些什麼。
很快,她的身影就沒入了夜色之中,再也不見了。
平靜的湖面上,流芳水榭猶如一座水中孤島。周紫華立於孤島之上,看向遠方,遠方,一片幽暗,但猶可見零星點點還未滅的燈火。
每一盞燈火,代表了每一處佳麗。
到了最後,會是誰,翱翔於九天之上?
樑云云,不可能。
蔣麗華,也將要出局了。
月華如水,周紫華微笑,沉靜溫雅。
這一天的後半夜,瓊花山莊十分不平靜。分住在瓊花山莊各處的小姐們,先後接到了一張神秘人綁在石頭上扔進來的紙。上頭說,蔣麗華所住的“玉人樓”竟然被別人給搶了,蔣麗華集結了她的一批人去,想要討回“玉人樓”,結果給人毫不客氣地轟了出來。如今,“玉人樓”已經易主了。
這個消息一出,頓時激起了千層浪。
“玉人樓”,那可是衆佳麗心中瓊花宴的魁首所住的地方,“玉人樓”竟然被搶?是誰?竟然有這樣的膽子?而蔣麗華被搶去了“玉人樓”,那又說明了什麼?
不少人的心裡,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蔣麗華用兩年時間積累的無可動搖的地位以無法想象的速度迅速地崩壞、蕩然無存。
所以說,破壞比起建立往往真的容易太多。
很多之前只是爲了來參加“瓊花宴”,對四強位置並沒有絲毫野心的人,也有些不太安分起來。
而更讓人好奇的是,
那第一個敢砸蔣麗華面子的人,又是誰?
現在的瓊花山莊就好像即將火山一般,外頭看著平靜,裡頭卻有磅礴無比的能量在洶涌、躁動著,只待一個契機,就會徹底地爆發,無可阻擋。
消息傳播得很快,當然,不是那神秘人每一處都去了。如許大的瓊花山莊,又不動用馬車,就是跑上一夜,她也未必能把每一處跑遍。
而是得到消息的人,震驚之下,自然會找好友商討此事。一人傳一人、一人傳一人,很快,幾乎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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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彩若、吳羣羣自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她們兩個關係極好,就索性沒有分住兩處,而是住在了一起。寧彩若一路車馬,勞累不已,早早地就歇下了。吳羣羣卻是精力充沛,怎麼也睡不著,突發奇想,就擰了一壺酒,打開窗子,準備爬上屋頂,來個對月飲酒啥的。結果,窗戶剛一打開,一個東西就飛了進來,正好砸在吳羣羣的頭上,砸得她痛得抱著腳跳。
話說,明明砸的是額頭,爲什麼要抱腳跳呢?
是個問題!
吳羣羣嘴裡嘀咕著想罵娘,誰這麼缺德?明明她七歲之後都不曾再做過這種事了,這回竟然被被別人算計了,吳羣羣心裡那個憋屈啊,就不用說了。
不過,待她看清楚扔進來的石頭上綁著的紙上寫的內容之後,她立馬就忘了一切,興沖沖地就去找寧彩若了,把寧彩若從牀上拉了起來,紙條扔給她,吳羣羣興奮無比地道:“哈哈,這回有好戲看了。連住的地方都被人搶了,那蔣麗華這回面子可謂丟盡了。看她明天還有什麼臉來主持初宴?哈哈,彩若,明天起早一點好不?我們一起去瞧瞧,看是哪個膽子這麼大,竟然敢落蔣麗華的面子。要知道,蔣麗華不算啥,威遠候府也沒有什麼,可他們的背後有著淑妃娘娘呢!”
吳羣羣的眼睛亮晶晶的。
寧彩若的頭卻疼了起來。這種事,能不摻和還是不摻和得好。去看蔣麗華的熱鬧,她心中還不嫉恨?
別人都道蔣麗華大度,但是寧彩若有個交好的表姐同蔣麗華的三嫂是閨中好友,兩人是無話不說的關係,自然免不了說起婆家的是是非非來。表姐同寧彩若的關係好,怕她不小心得罪了蔣麗華,著了她的道,又曉得寧彩若素來是個藏得住話的,就又說給她聽,告誡她最好同蔣麗華保持距離。
所以,如果只有寧彩若,她是絕對當不知道這回事的。送信的人,明顯要同蔣麗華過不去,她們何苦被人家當槍使?
只是寧彩若也曉得吳羣羣的個性,勸是勸不住的,只能同她一起去,到時候替她防備著一些了。
如此打算,寧彩若點了點頭,喜得吳羣羣抱著她又跳又叫。見她如此,寧彩若的眼中也露出了笑意,無論如何,總要守好羣羣,不會讓她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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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蓉看著紙條不屑地笑了。
“竟然連個住處都保不住,這蔣麗華,不過一跳樑小醜耳,不足爲道。不過,”上官蓉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敢得罪有淑妃作後臺的威遠侯府,這個住進‘玉人樓’的只怕也並非尋常人。難不成,她們也來了?”
上官蓉不禁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她們幾個的話,那還真就有些不好辦了。正好順路,說不得,明日也得去瞧瞧,看個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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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霜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正說無聊呢,總算髮生件有些意思的事了。如是,你說,做下這件事的人,會是誰呢?”
柳如是的眼中也透出濃濃的興趣。
“是誰說不好,蔣麗華連佔了兩年魁首,想把她拉下來的何止一個、兩個?不過,明日的‘玉人樓’只怕是熱鬧了。那個人,導演瞭如此好戲,明日,想必也不會錯過就是。”
“正是,知我者,如是是也!明日,我們一同去瞧個究竟,如何?”
“既有命,敢不從焉?”
兩人相視而笑。
見到那紅七之前,先有這件事打發打發無聊時光也不錯。佈局的人手段也不錯,說起來不過是件小事,這瓊花山莊的居處,本來就沒有定數。蔣麗華又喜歡擺譜,來得又晚,被人佔了先去,也說不上什麼搶不搶的。可是,這紙條這麼一散一發,本來沒有的事兒,現在都實打實了。再怎麼解釋,只怕也無用了。
若是蔣麗華無法把這玉人樓給要回來,那她的臉,就丟盡了。
那蔣麗華,會如何做呢?
真真讓人期待啊!
滿瓊花山莊的人,幾乎都得知了這個消息。
唯獨最最重要的兩處,此時,卻最爲地安靜。當然,這是相比於別處而言。
蔣麗華不知樑云云此時的憤恨,也不知瓊花山莊到處傳遍的那個消息,此時,她正和鄭芳菲一起,展示著明日她將要穿著的衣裳。
燭光的映照下,“煙霞天”做成的裙子一展開,頓時絢爛了鄭芳菲的眼。
鄭芳菲滿眼驚歎地輕撫著,讚歎不已:“不愧是就連宮裡也僅只有幾匹的料子,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匹布上有如此多的顏色,而且,過度得如此自然,色澤亮麗奪目卻又不失風雅,真真就好像將晚霞化爲了裙子一般。淑妃娘娘竟然捨得把這個給了姐姐,明日的初宴,只怕所有的光彩都在姐姐的身上了。”
邊說邊摸,鄭芳菲簡直是愛不釋手,心中萬分羨慕。這樣的東西,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據說連進獻這“煙霞天”的布商也是因爲機緣巧合纔得到這幾匹,再想染成同樣的,卻是無論如何也染不成了。
也只有像蔣麗華這般,家中姑母爲當今聖上極爲寵愛的淑妃娘娘,這纔有幸能得到。像一般人,只怕一輩子看都無緣看上一眼。
鄭芳菲不停地撫摸著,一刻都捨不得放開。
蔣麗華見了她這個樣子,聽到她說的話,心中舒坦無比。她就脫了下來,隨手往鄭芳菲一扔,道:“妹妹喜歡的話,也試試好啦。”
鄭芳菲萬萬不曾想過這樣的好事會落在她的頭上,幾乎給砸暈了,欣喜若狂地抱住了衣裳,一疊聲地問:“真的?我真的可以穿穿看,我不是做夢吧?這樣的衣裳,我、我也可以?”
鄭芳菲高興地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蔣麗華就笑道:“我說的還會有假。不過是件衣裳而已,值得什麼?如果不是娘娘特地爲了初宴賞給我的,就是送給妹妹又如何?這個料子難得雖說難得,可宮裡做的衣服,太過富麗堂皇,匠氣太過,總覺得少了幾分靈性,我卻是不大愛的。”
鄭芳菲就嘆道:“也只有姐姐才說得這話,像我們這樣的,若不是託姐姐的福,見都見不著,管什麼匠氣不匠氣,穿上這麼一會,叫我去死,我都情願了。”
“這樣的話,還等什麼?還不穿上看看?”
蔣麗華催促道,鄭芳菲就又告了罪,這才歡歡喜喜地換了衣服。蔣麗華笑看著她,並讚道:“我看這件衣裳,比起我,倒更適合妹妹一些。”
鄭芳菲受寵若驚,目眩神迷,對著鏡子照來又照去,喜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正在這其樂融融的時候——
“姐姐、蔣姐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伴著慌慌張張地叫聲,和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小姐闖了進來,甚至沒顧得上敲門。整個人就直直地衝了進來。
蔣麗華的臉一沉。
鄭芳菲喝道:“慌什麼慌?連點禮數也不懂,姐姐的住處是你能隨便闖的嗎?給我出去!”
若是往常,鄭芳菲這一喝,那小姐八成就真給嚇住了。因爲那小姐是經常跟在鄭芳菲的身後的,直接同蔣麗華說話,她還沒有這個資格。不過這個時候,那小姐卻是什麼也顧不得了,她匆匆地從袖子裡拿出張紙條,滿面焦急遞給蔣麗華。
“鄭姐姐、蔣姐姐,你們先看看這個。”
鄭芳菲、蔣麗華這時也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她們壓著心裡的火氣,先朝紙條上看去。紙條上的字不多,這麼一掃,就全映入了兩人的眼中。
蔣麗華猛地站起,手一捏,紙條揉成了一團。
“是誰?竟然敢造這種謠言?”
“嫌命長了嗎?”
燭光映照下,蔣麗華的臉色猙獰無比,眼中放射出惡毒無比的光芒,毫不懷疑,若是那個人在她的面前,她定要將那人千刀萬剮。
鄭芳菲本來也是一肚子的怒氣,看到蔣麗華的樣子卻是一驚,心生懼意。她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碰倒了燭臺,蠟燭滾落在了裙襬上,立馬燃燒了起來。方纔還華美無比的“煙霞天”轉眼間就成了一團可怕的火焰,彷彿要將鄭芳菲燃燒殆盡。鄭芳菲驚恐地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