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
靖王府的寢室內,梁甯抱著懷里粉雕細琢的女娃兒,輕輕的搖晃著,看著女兒聽著她吟唱的搖籃曲,緩緩的闔上眼睛,凝望著女兒的可愛睡顏,生產的痛早已忘了。
一個多月前,她陸采箴作為梁甯在這時空重生,在這里她就是梁甯。而從生產後的昏睡中醒來後,她在腦海中搜索了鬼差給的資訊一番,知道這里是繁盛的北棠王朝,也知她的丈夫是當朝三大異姓王之一,先祖更是開國功臣,可背景好雖好,人又不在身邊,而且……
「老王爺、老王妃。」門外突然傳來丫鬟恭敬的叫聲,
又來了!梁甯在心里輕嘆一聲,頗為無奈的將女兒放回床上,一回身,她的公婆已經走了進來,她依禮一福,「爹、娘,佳螢睡了,有什麼事我們到外面談可好?」
兩鬢斑白的朱宗達年屆五十,看來嚴謹內斂,妻子高虹年四十八,但駐顏有術,風韻猶存,梁甯猜兩人年輕時定是俊男美女,但此時,他們臉都很臭。
夫妻倆伸長脖子見小孫女的確睡得香甜,只能再轉身步出布置精致富麗的房間,來到燈火通明的側廳。
梁甯莫可奈何的跟著走出來,只見雕花圓窗外的夜空星月交輝,多麼寧靜怡人,但這里︱轟隆隆的炮聲又要響起了。
「聽管家說,郡主作主讓三名奶娘走人了?還想︱」老王爺困窘的怒瞪媳婦兒一眼,再指著妻子道:「你好好跟她說!」
高虹皺起柳眉,「那你得走啊,不然,我怎麼談女人家的事?」
朱宗達氣呼呼的甩袖走人,高虹要下人們全退下後,這才看著靜靜佇立就猶若一朵水中芙蓉的兒媳婦,「奶娘說郡主要親自喂乳,所以不需她們,此事當真?」
她點頭,「是真的,娘。」
「那怎麼成?皇親國戚內有哪名女子會在產子後親自喂乳?那是只有平民婦人才會做的事。」高虹一臉難以置信。
「可是,我是佳螢的娘,而且,產後要養身子我也養了個把月,所謂相夫教子,夫不在,我所有的心思理當都放在佳螢身上。」梁甯很努力的說些文言文,但她想聽在婆婆耳里仍是半調子吧!
「不對!佳螢要讓奶娘帶,郡主是金枝玉葉,平時彈琴下棋、賞花嚐美饌,一如皇族婦女所為即可。」高虹忍著一肚子的脾氣,勉強擠出笑意,「要不,皇上及太后怪罪下來,王爺跟我怎麼擔待得起?」
梁甯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身為嬌貴萬分的郡主,她也是百般不愿,但公婆明明不悅又得僵著笑臉,也很可憐,「娘,您跟爹就放寬心吧,這事兒,如果太后奶奶跟皇帝舅舅怪罪下來,我會自己擔下來的。」
高虹一張臉一陣青一陣白,但仍咬牙吞下怒氣,「郡主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吧。」
梁甯看著婆婆勉強擠出笑的轉身出去,頭沮喪的一低,看著身上這套古人連身層層華服,她拉起裙擺,走回房里,頹然的坐在床緣,看著女兒的睡顏,喃喃自語,「怎麼辦?梁甯的公婆一定很討厭我,先是不愿喝退奶水的藥湯,現在連奶娘也辭退,還堅持要親自照顧你,可是我沒辦法妥協,小娃娃,我這身體里有個現代魂啊,我來自未來,我是ABC,在美國長大的,還有柔道黑帶,可是,這里……」
這里是北棠王朝,崇賢六年,除了邊塞動蕩外,遠離戰事的京城自是繁榮無比,皇帝是仁義之人,愛民如子,誠如鬼差所言,環境極好。
然而,她跟這格格不入啊。
「佳螢,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我只能跟你說這些秘密,但也許在日後,等你學習四書五經後,我這個娘說的話,你也聽不懂了,像是火星文,可是,那些文謅謅的話,我真的不會!」望著安詳熟睡的小娃娃,她好想掉眼淚。
這真的不是她想過的生活!
在現代,她是國際精品的第一線公關,負責瓷器部分的買賣,對中西陶瓷的涉獵深廣,她甚至遠赴中國四大陶瓷名鎮、景德鎮、佛山鎮、漢口鎮、朱仙鎮考察參觀,并體驗陶瓷制作,她努力研究、精進能力,當個忙碌的空中飛人,就是要在工作上有所成就,然而,一切都做白工了。
身為穿越來的新住民,她很清楚古代的環境與社會風氣絕不見容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行為舉止一旦差異太大,就成了驚世駭俗。
所以,她不曾打算做什麼出格之事或當一個厲害的商人,僅時時提醒自己相夫教子就是古代傳統婦人的終身行業,也只能這麼過日子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適應,可是她會努力,若能解決婆媳問題,就更好了……
只是,與公婆間的問題始終難解,一年又一年,她努力的安分守己過日子,然後,疼她的太后奶奶仙逝了,轉眼五年過去,未曾謀面的丈夫仍未歸,而她在育女方面的堅持,讓她與公婆之間的裂縫也愈來愈大。
「郡主又帶佳螢往山上去了?前天才帶她上街,在瓷坊待了一下午,昨天又帶著她到平民住的街上走了一上午,」高虹繃著一張細細上妝的臉,看著甫從外面走進廳堂的媳婦與孫女,壓抑著怒火道:「郡主難道不知道,熟識的皇族親朋都將郡主所為拿來當成茶余飯後的話題,郡主就算仗著皇上寵愛,也該顧及一下靖王府的面子!」他們這一家就快成為大笑話了!
梁甯一臉無奈的看著婆婆,「娘,媳婦嫁進王府也有五年了,這幾年除了帶佳螢外,不是到皇宮陪陪皇帝舅舅、就是跟所謂的皇族親朋共赴賞花宴、品茶宴、品饌、看戲、聽曲、吟詩、下棋、日子過得極為悠閑,」事實上,是悠閑得過頭,讓她骨頭都松了!她低頭看著已長到她腰部的女兒,「好不容易佳螢大了,可以帶著她出去走走,看看王府、皇宮、甚至豪華宅第外的世界,不是很好嗎?」
又來了!高虹一再暗暗吐氣,免得吼了皇帝的寶貝外甥女,事實上,她怎麼也沒想到,向來溫婉沒脾氣的郡主在生了娃兒後會變得極有個性,就連說的話,她有時還有聽沒有懂。
「奶奶,」朱佳螢已是個五歲娃兒了,有一雙骨碌碌的靈活大眼,「別生娘的氣嘛,山上很美,尤其赤著腳在草地上跑時︱」她臉色倏地一變,歉然的吐了吐舌頭,糟了個糕,她說錯話了!
「赤腳郡主就是想將我的孫女變成一個人人笑話的野孩子,那我能怎麼辦罷了!我跟老王爺已打算回宥城老家去住,郡主就自便吧。」高虹掀眉瞪眼的看向一臉困窘的媳婦,甩袖步出大廳,身後兩名丫鬟也急急跟上去。
「娘,對不起。」朱佳螢抬頭看向直視著奶奶身影的母親,不安的扭著十指。
梁甯收回了目光,蹲下身,與女兒平視,「沒關系的,娘的心臟總會越來越強的,何況,爺爺奶奶要回老家住了,日子會清靜些了吧。」
是啊,生活在這古老時空,女人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好運點的像她,嫁了老公,生了孩子就功德圓滿,連孩子都可以不必帶,天天游手好閑、風花雪月,然後,等著老死,怎不清靜?
梁甯本以為這輩子就要這麼過下去,幸好老天爺對她有另一個安排。
這一年,是她來到北棠的第六年,時序甫入秋,小佳螢已經上了私塾。
雖說依朱家的身分地位,該是請夫子到府里上課,可小佳螢一直纏著梁甯說想要有玩伴、想和朋友一塊上課,疼女兒又有著現代靈魂的梁甯,終究不顧公婆的反對應允了。
這日,成天無所事事的她在送女兒上學後,舍棄轎子,信步走在縱橫交錯、店鋪林立的大街上,身後還跟了兩名丫鬟、兩名小廝貼身保護,對這一串粽子似的附屬品,梁甯是不習慣但也得接受,因為這是郡主外出的必要排場。
望著街上轉黃偏紅的楓樹,一年容易又秋天,果真如此,只是,一年過得比一年還要漫長。
她的目光轉回店鋪內,一家家商店琳瑯滿目的貨品早已不再吸睛,身為郡主,她什麼也不缺,華服首飾、山珍海味、不必開口,皇帝舅舅就會派太監送來給她,說來,梁甯雖然父母早亡,也無兄弟姊妹,但有九五之尊罩著,也很幸福了。
梁甯走著走著,再度停留在瓷坊門口,對此,她身後的小廝、丫鬟一點也不意外,這幾條熱鬧街上,最能吸引郡主的就是這家陳列著各式玉雕、陶瓷的店鋪。
噠噠噠噠……三輛馬車突然疾奔而至,又急停在店門前。
梁甯好奇的看了一下,只見第一輛馬車跳下兩名怒氣沖沖的中年男子,三步并作兩步的沖進店內,接著,就傳來吼叫聲。
「……看你要怎麼賠!貨全在外面,戴老板自己去看看,別說我誑了你,做生意要講求信用,因為你,我還倒賠對方一百萬兩……」
「這、這怎麼可能明明貨上馬車後,我還親自檢查過……」
「意思是我們騙你我們有必要來回奔波,自找麻煩嗎!」
一連串氣急敗壞的吼叫聲引來路人的注目,紛紛好奇的問:「怎麼回事?」
「啊,是郡主,郡主金安。」
原本要看熱鬧的百姓們一見到美若天仙的郡主,急急的行禮,小廝們見圍觀的百姓愈來愈多,上前一步拱手,「郡主,請先回府吧。」
「可是……」梁甯的目光早已落在第二輛馬車上的碎裂瓷器上,美眸閃過一抹質疑,「你去拿一片碎片過來,小心點,別割著了。」
「呃︱是。」甭說小廝錯愕,連圍觀百姓也好奇,但對她的親切叮嚀更是露出笑意,眾人皆言在靖王爺府當奴才是件很幸福的事,就是因為梁甯的溫柔講理。
此時,戴老板與兩名怒不可遏的買家也走出店門,誠實溫厚的戴老板一見到她,連忙行禮,「郡主,抱歉,今日我可能沒法子招呼您,我的貨出了點問題。」
近年來郡主一再光顧他的店,他是深感榮幸,但此刻一想到要付出高額的賠償費,他仍是一臉愁容。
聞言,兩名外來的買家看著擁有傾國傾城之貌的梁甯,驚艷的瞪大了眼,但是又看見她拿過小廝手上的瓷器碎片仔細打量,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她意欲為何。
梁甯將碎片交還給小廝後,又小聲的交代了些話,就見小廝行禮快步離開,接著,她微笑的看向店家,「戴老板,怎麼回事?」
戴老板哭喪著臉,看著兩名買家,「稟郡主,他們在三個月前來小店下了一筆大訂單,我叫窯廠趕工完貨後,小心翼翼的以陸運送到臨縣交貨,沒想到︱」
「沒想到,這一大批瓷器送達時都已破損,我們全送回來退貨了,要請戴老板退錢,還要賠償我們無法交貨給買主的商譽損失。」其中一名買家兀自接下話,看著美麗的郡主道:「這才叫負責,是不是?郡主。」
「可這不是血本無歸而已……貨就一百萬兩,商譽損失還要再一百萬兩,我這貨也是請人做的,還有貨款要給,就不能少一點?」戴老板已是欲哭無淚。
「不必少一點,因為,你根本連一毛錢都不必付。」梁甯突然笑看著他。
百姓們個個一怔,更甭提當事人,全是一臉不解,可兩名買家的臉色卻變得很奇怪,還迅速交換一個忐忑的目光。
梁甯從容的走到馬車旁,指著那堆碎瓷花瓶,再看向戴老板,「你仔細看看,這些殘骸質地不良,即使碎裂成一堆也瞧得出,瓷坊賣的大多是中上品,可這些怎麼看都是劣質品。」
「是!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花色,但貨顯然被調包了!」戴老板仔細看了會,大叫出來。
兩個買家臉色大變,馬上走上前,「不要亂說話,明明就是你送來次等貨,現在是要聯合欺侮我們這兩個外地人嗎」
梁甯定定看著兩個又怒又氣的買家,再瞟了眼一馬車的碎片,「含鐵少的瓷土經過嚴格的燒制精煉、添釉後才成白潤的白瓷,再加以彩繪加工就成了價值不菲的上等品,然而,那些碎片不管是繪圖技工或是質地都不值一提。」她再走到另一輛馬車旁,上面則是破裂的青瓷,而她一移動,百姓們也跟著她轉移。
「青瓷的胎質比較堅硬,胎體也較薄,但這些︱」她伸手拎出一片,往馬車旁輕敲,馬上削下一塊,「堅硬談不上,胎體也厚,精致更甭提了。」
「郡主,小的買來了。」先前離開的小廝突然穿過人群擠到馬車旁,手上多了兩只似白瓷、青瓷的花瓶,一看就是從小攤販買來的廉價品。
「請大家讓開,免得碎片傷到大家。」梁甯示意眾人讓出一個空間,再向小廝點個頭,就見他蹲下身來,將兩只花瓶一敲,立即碎成幾片,他再拾起一青瓷片、一白瓷片走到兩名臉色早已難看至極的買者面前,「這兩塊碎片與馬車上的殘片幾乎沒有差別,但這兩個花瓶只花了我二兩銀子。」
戴老板快步上前,仔細比較,臉色悚地一變,「你們竟然誑我!」
「這、這……」兩人心虛到說不出話來。
「啪啪啪!」突然,一道掌聲陡起。
眾人齊將目光移向從人群中走出來的李哲伸,斯文俊逸的他從事瓷器、綢緞的買賣,更被選為陶瓷商會的會長。
李哲伸先是溫文的跟梁甯行個禮,再笑看著兩名臉色蒼白的買家,「刻意欺誑的意圖太明顯了,我想你們先進衙門,再好好解釋吧!」
聞言,兩人臉色驚慌,急急要離開,但李哲伸的手下已經上前一把抓住兩人,在眾百姓的歡呼聲中將他們扭送衙門。
李哲伸以贊賞的眸光凝睇著梁甯,一襲粉白月牙裙裝,襯得她白里透紅的麗顏更加動人,「真沒想到郡主對瓷器如此精通,容我自我介紹,在下李哲伸。」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李會長的大名如雷貫耳,頗有經商之才。」
他笑逐顏開,「能得到郡主的關注,是在下的榮幸,郡主看來對瓷器極有興趣,而且還費了不少時間了解。」
「是啊,呃︱皇宮里什麼不多,就瓷器多,而且一件比一件更令人愛不釋手,在感興趣之余,就花了更多時間去了解。」她也只能這麼胡謅了。
「商會里也有許多珍品,如果郡主有興趣,在下很愿意陪郡主走一趟。」李哲伸熱絡的說著。
兩人一見得緣,尤其是李哲伸更是在第一眼時就被她所懾服。如此絕色卻守了六年活寡,反觀自己,紅顏知己無數,卻無人似她,讓他第一眼就悸動。
「郡主,真謝謝你,若不是你,我肯定傻乎乎的讓兩個騙子剝掉一層皮了。」戴老板上前拱手感謝,其他百姓們更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贊佩她的挺身而出、仗義執言。
梁甯微笑的看著百姓們的笑臉,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與感動、原來,她是有能力幫助人的,原來,除了當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室郡主外,只要她愿意,只要在某個眾人可接受的界限內,她還是可以在這個古代得到掌聲的……
時光飛逝,又來到初春時分,農歷年節甫過不久,京城仍有過節的氣氛,城郊高山仍可見皓皓白雪,但熱鬧京城已可見春光明媚的好風景,不管是路樹還是伸展出院外的老樹都可見嫩綠細葉,一朵朵春花迎風展姿,就連行走在街上的百姓也褪去厚重冬衣,腳步跟著輕快起來。
朗朗晴空下,離京八年多的朱漢鈞策馬返抵京城,沿街緩慢行進。
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噠噠馬蹄聲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這一看,不管是識得他的老百姓或是不識他的童稚小娃,都被他威風凜凜的氣勢給震懾住,不由自主的停下動作,驚訝的望著高坐在壯碩黑色駿馬上的朱漢鈞。
其中一名老人家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就怕看錯了,仔細地定視著他過人的俊美五官、冷硬的神韻,雖然已有八年多未見,但朱漢鈞的外貌并未改變太多,只是變得更成熟內斂。
「天啊!真的是靖王爺啊!」老漢驚喜交加的喊了出來。
「我就說我沒看錯吧!」一旁的百姓也立刻接了口,再拍了身旁的友人。
「一個月前,軍隊大獲全勝的消息才傳回來,當時已是舉國歡騰,可聽聞靖王爺率隊凱旋也要兩個月才能返京,怎麼先回來了?」
「就是,皇上還先行下詔說一定要好好犒賞靖王爺還有那些征戰多年的將士們……」
認出朱漢鈞的老百姓七嘴八舌的當街聊了起來,還有人往店家大喊,「靖王爺回京了!大家快出來看啊!」
不少店家老板、伙計及客人都興沖沖的跑出店門外,不一會兒,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大家都上街爭看離京八年多的靖王爺的非凡風采。
但朱漢鈞仍旁若無人的策馬前進,一邊看著久違的熱鬧城巿。
驀地,幾個男女娃兒童稚拔尖的爭執聲陡起,在這特別壓低的議論聲中顯得突出又突兀,朱漢鈞高坐在馬背上,一眼就看到街角一隅的**。
幾名男女稚童佇立,在他們一旁,還有多名大人圍觀。
那些孩子約莫七、八歲,其中一名男孩個子較高、年紀較大,該有十、十一歲的年紀,但更吸引他的是正和男孩對峙的,一臉稚嫩的女娃兒。
她身上雖然沒有多余配飾,但看一身價值不菲的綢緞布料,就知道絕非來自普通人家,她的皮膚白里透紅,圓滾滾的黑白大眼睛,鼻梁端秀,再配上一張櫻桃小唇,日後肯定是個美人。
只是她現在正鼓著腮幫子,雙手叉腰,與她對峙的男孩則一臉跩樣,接著兩人似是一言不合,竟當眾扭打起來。
怎麼如此粗野?竟和人扭打,她的爹娘怎麼容許?罷了,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繼續往王爺府前行,但一路跟著他的圍觀百姓看他的眼神卻變得不尋常,既猶豫又尷尬,目光還不時在他與那名跟人扭打到地上的小女孩間游移。
他不解的蹙眉看向他們,但每個人都噤著聲,只有幾個人欲言又止,最後才伸手指指那小女孩。
冷漠的黑眸仍帶著一絲疑惑,但直覺的扯韁停馬,凝睇著小女孩。
人群中終於有人小小聲的開了口,但話卻是對身旁的友人說的,「靖王爺的千金當街打架讓未曾謀面的爹給瞧見了,會不會被處罰啊?」
「我比較擔心子昂少爺,他大朱小姐兩歲,是尚書府的大少爺,平時像個小大人,但一遇上小冤家朱小姐,定要逗弄小吵一番,咱們城里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可長年在邊塞領兵的靖王爺回來了,那孩子還在他面前欺負他的親生女兒……」
眾人嘰嘰喳喳,自以為壓低音量的交頭接耳,沒想到一字一句全進到內功深厚的朱漢鈞耳里。
黑眸閃過難以置信的眸光,朱漢鈞定視著才與男孩扭打到分開的小女孩,她正噘起小嘴,生氣的瞪著男孩,她竟然就是︱
他繃著俊顏,翻身下馬背,圍觀人群很主動的讓開一條路,讓他走到最前面。
戰過一回的朱佳螢已是灰頭土臉,氣結的瞠視著老是愛找她碴的臭男生,「唐子昂,你道不道歉」
「道歉?對一個沒爹管教的野丫頭?不可能!」粉雕玉琢的唐子昂盡管高出女孩一個頭,但看來卻比較狼狽,左臉頰上也有明顯抓痕。
「你可惡!」朱佳螢氣呼呼的又撲上前去,兩人在地上再次扭打起來。
朱漢鈞氣勢剽悍的走過去,原本鬧烘烘的大街早已變得安靜無聲。
眾人都忍不住替唐子昂捏一把冷汗,因為他邊跟朱佳螢打架還邊罵著「有爹生沒爹養的野丫頭」,這不是找死嗎?
朱漢鈞臉色的確欠佳,雖然一眼就看得出來口無遮攔的唐子昂很讓他女兒,但要他什麼也不做的看著女兒被欺侮又粗魯的當街打架,那是不可能的!
他邁步往女兒走去,兩個小娃兒原本還氣急敗壞的扭打著,但也突然感覺到氣氛不對而停了下來,下一刻,將朱佳螢壓制在地上的唐子昂正松開她的手要站起身時,朱漢鈞已一手拎起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拉起來。
唐子昂雙腳甫站定,便一臉驚訝的抬頭看著眼前這名高壯的大人︱
此時,突然有人喊了出來,「子昂少爺,他就是靖王爺,朱小姐的爹啊!」
他先是一怔,隨即慌了手腳,打個冷顫後,看著朱漢鈞結結巴巴的道:「王、王爺,我只是跟︱」
朱漢鈞冷冷的瞪他一眼,他立刻嚇得低頭不敢再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