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我們勝券握,應該殺了燕王!”影六指著被五花大綁,狼狽跪在地上的燕王,憤恨地說道。
南飛煙沒理他,指著人給燕王鬆綁:“本宮實在是想殺你的很。”
燕王就不解了,疑惑地望向座上女子:“既然如此,爲何不殺?”
成王敗寇,衆所周知!
非但是燕王不解,大周人也不懂。
南飛煙沒說什麼,覷了一眼影六,後將目光又投向了三皇子。
“勞煩趙將軍看護此處。”她對趙框說完,自己揹著手就出去了。
影六和三皇子會意,立刻跟了出去。
是夜,寒風陡峭。
南飛煙的住所,正對風口,風呼嘯而過,吹起她身上厚重的裙襬。等到影六和三皇子到來,她緩緩轉身,掃一眼二人,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說完後,目光在那二人身上又是一頓,“影六。現你知道本宮爲什麼要留下燕王那顆狗頭了嗎?”
“可他是害了殿下的罪魁禍首!”影六仍然堅持己見,憤恨的反駁南飛煙。
南飛煙望天,黑不見底的天空,就像她此時的心緒一樣,她說:“想殺他的是本宮。本宮能忍一時……”說罷,她望向影六,淺笑一下,好似是嘲笑影六。
但並不是不想……她是無奈!
轉頭又將目光對上安靜過分的三皇子:“想必你也聽到消息了,京城裡,你二哥趁機撿到便宜了。”
三皇子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很快的又恢復了正常。
南飛煙對於他心底的動盪瞭然於心。但此時……她還真是需要有個幫手。
“三皇子。本宮要你坐鎮大燕。”她話剛說完,影六急切切反駁:“娘娘,怎麼可以!”
她知道影六擔心什麼。影六是不相信三皇子!
但顯然,不只是她清楚影六的想法,三皇子本人也十分清楚。
三皇子面容十分清秀,看起來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大男孩,此時面上掛著無須掩飾的自嘲。南飛煙淡淡垂下眼皮,“本宮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本宮信得過三弟。”
嗖!
三皇子陡然擡頭,撞進一雙星辰環繞的眼瞳裡,那雙眼底滿是清澈,不見絲毫雜質,她說:“三弟,你能不能替本宮守住大燕呢?”
“嘭!”
三皇子轟然單膝跪地:“請太子妃放心!三皇子定會看護大燕,不會讓大燕趁機干擾到太子妃!”
南飛煙滿意地點點頭:“好,如此,本宮就將大燕交到三弟手中。今後,本宮也可以放心地捉拿竊國逆賊了。”
她親自把三皇子扶起來,從容而慈和笑著,眼底冰寒並不減弱,甚至熠熠生輝,她說:“三弟,證明給本宮看吧,證明本宮沒有看錯你。”
……
大批軍隊連夜啓程!
南飛煙留下了足夠可以鎮壓大燕的兵士,交給了三皇子,與此同時也把影六留在了三皇子身邊。
“娘娘,您就不怕三殿下等你走後,擁兵造反嗎?”趙框對南飛煙的安排有些不滿。這時候,問起南飛煙來。
“不怕。”南飛煙垂下了眼眸:“本宮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說罷,自嘲一笑。
她並不傻,不是嗎?
即便大家都安慰她,太子殿下還活著……即便大家都這樣安慰她!但是她心裡清楚,那男人活著的機率……幾乎等同於零!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願意相信,他還活著!
趙框沉默起來,相處的越久,他對這個女子愈發的青眼相待!
她這一句話裡,飽含了多個意思。
她這話裡隱隱透露出,她心底對於太子殿下的生死存亡,已然有底。
可是即便如此,這個女子毅然決然地選擇去相信,相信太子殿下還活著!
這不是欺騙自己,而是……一種擔當!
“趙將軍,本宮到得此時才知道,原來,本宮作爲太子妃,之所以能夠活得那樣沒有負擔和壓力,全都是因爲殿下他用他的身軀擋在本宮身前,替本宮擋去了本該本宮承受的苦惱和壓力。”
趙框並沒有打斷她話,此時的氣氛顯得極其寧靜,這個頭上頂著太子妃頭銜的女子,眼神幽深而長遠。
“以前,有他在,他替本宮擋去許多煩心事。現如今,他不在本宮身邊了。本宮要開始學著適應沒有他在本宮身前遮風擋雨的日子了。他替本宮擋去宮裡宮外的一切繁瑣,本宮知道,本宮這樣跳脫的太子妃,必定是三天兩頭地被朝臣們參上一本,但本宮在宮裡的日子,卻過得那樣自在……殿下該是替本宮擋住許多冷箭了。現在,該是換本宮還債的時候了!本宮要爲殿下他守住這萬里江山!本宮要活著!要活到殿下他好端端地回宮爲止!”
這一刻,趙框心裡猛然一跳,這些日子,他也知道了,這位太子妃,每日裡都在服藥。影六也曾透露出,太子妃的壽命無多了。
據說,若是還不能找到謝神醫,太子妃怕是隻剩下半年多的壽辰了。
也因此,趙框纔會對太子妃的話,有那麼多感觸。
誰都怕死,誰都想繼續活著。
但誰想要活下去的理由都是自私的。
但她想活著的目的,只是想要爲太子殿下守住這萬里江山!想要等到太子完好歸來!
這是一種近乎於贖罪的方式啊!
可是她做錯了什麼?需要以這樣非人的折磨,來折磨她自己?
太子妃她做錯了什麼!需要她以一個女人不大厚實的肩膀,去扛起這沉重的擔子?
守住江山萬里……這樣的擔子,趙框自認,便是他堂堂七尺男兒都不敢拍著胸脯,慷慨激昂地做下這一番承諾!
“恕末將直言,娘娘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娘娘不該自責不已!”
趙框終於是把心底這句話說了出來。
南飛煙苦笑……她能告訴趙框,是她主張向大燕國宣戰的嗎?她能告訴趙框,是她提出一系列措施,逼迫韓世成提早回大燕的嗎?
若不是她提議,對各國收回貨幣,統一重鑄造的話……韓世成未必會選擇這麼早就動手,韓世成沒有這麼早動手,百里容也許依舊好生生的,沒有任何事情。
所以,都是因爲她!她是災星!她是那個男人的災星!
沒有遇上她的話,他依舊會好好的!
沒有她的話,他依舊會好好啊!
南飛煙肝膽劇疼,深深呼出一口氣,意味悠久地嘆息道:“趙將軍,你不懂,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本宮的錯啊……”
趙框蹙了蹙眉,他聽不懂。
但是他的眼睛會看,長腦子會思考……他實在是沒看出這一切哪兒就是眼前這個女子的過錯了……趙框擡起頭,老眼望向車上這女子。
他彷彿看到了許許多多無形的枷鎖,一層一層地將那女子銬住,鎖住。他彷彿看到眼前這女子肩膀要被壓塌,腰板卻挺得比誰都要筆直!
趙框無語,不是沒有話說,而是面對這樣的人,他說不出來。只在心裡暗暗嘆息一聲,隨即做出很重要的決定:末將一定要助太子妃掃除障礙!
這時候的京城,實在是亂糟糟。
皇宮裡,太子東宮。
饒是冷靜的公孫皇后,此刻也慌了心神。
老皇帝安靜地坐著,一臉陰鬱,人瞬間都老了許多。
鳳竹悄悄推開了門,送來了晚膳:“陛下,娘娘,先用些飯菜吧。”看自己準備的東西實有些寒磣,鳳竹不免又加上一句:“雖然有些寒磣,但是這些菜都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一同栽種,不會被人動了手腳。”
皇宮裡此時很亂,二皇子趁機軟禁了皇帝,二皇子自以爲控制了皇帝的自由,卻沒有想到,皇帝趁著他不備,將皇后一同帶去了太子東宮。
然後,老皇帝身邊忽然出現一批神秘的勇士。
二皇子此時才知道,老皇帝身邊有一批影衛。
二皇子既憤恨,又無奈。
這一批影衛的數量雖算不上頂多,但五百人馬全都是武功高手!
饒是二皇子已經控制了整個皇宮,禁衛軍也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二皇子不是沒有讓禁衛軍衝擊過太子的東宮。但是那些禁衛軍死傷太多!雖然老皇帝的影衛也有死傷,人數卻是少之又少。
既然打不過,二皇子此時也沒真就完全安全了,別看四皇子等人此時都一副乖順的模樣,這些人卻是狡猾的很,二皇子召見其他皇子進宮,就是要把他們圍殺宮中。可這些皇子都不是蠢人,一個都沒有進宮。
更可恨的是,這些皇子都是親母早逝的。二皇子連拿個可以威脅的人質都沒有!
而朝堂上,也並非就是二皇子一家獨大!
這裡面,還有三皇子和六皇子,甚至是四皇子的人馬,自然也有太子殿下的人馬。
可是,這個時候,二皇子卻不能夠自作主張對這些朝臣趕盡殺絕,否則的話,他怕是坐上了那張龍椅就會成爲桀紂之類的暴君了。
眼下,二皇子最重要的就是逼迫老皇帝寫下傳位詔書!
既然打又打不過,二皇子只能逼迫。
那麼從伙食下手自然就是一個好方法。
這個宮中,所有伙食都是從御膳房出來。換言之,老皇帝躲在太子東宮裡頭,也是要吃飯的。
那麼,二皇子自然可以逼迫到老皇帝走出太子東宮。
然而,事與願違……
二皇子“嘭”把手中酒盅砸成稀巴爛:“村姑就是村姑!竟然在宮裡種菜!種菜也就算了,還在東宮冰窖裡儲存食物!”
二皇子想都沒有想過,這宮裡,竟然還會出現這麼離譜的事情!
他娘梅妃在一側寬慰兒子:“兒子別急,儲存的東西總有吃完的時候。”
是啊,儲存的東西再多,也有吃完的時候!
這就和祖上遺留下財產,子嗣只知道往外花,卻不懂得往裡賺,坐吃山空的道理是一樣的。
二皇子以前看起來溫和的臉一片陰鬱,冷笑起來,道:“本殿就等到他們山窮水盡之時,看那老不死的老刁婦還從不從那地界出來!”
梅妃聽了,冷笑起來:賤婦,你也有今天!
你兒子死都死了,難道還想著能死而復生?還是本宮的兒子有用!
還有那老不死的,那孽種死都死了,還不讓位給我兒,難不成還想把皇位留給那孽種的孽子?
京郊某處破舊山廟裡,誰也不會想到,這山廟地下,有一個密室。
而密室裡,正是二皇子通緝的“要犯”!
“火乙叔叔,外頭怎麼回事?”
密室門“咚咚”一響起,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嗖地一下子奔了過去,迫不及待地問著剛剛進來的人。
火乙心疼地看著被迫早熟的念容,“小殿下,給。”他沒回答念容的問題,卻把手中用油紙包著的燒雞遞給了念容。
小傢伙咬了下嘴,扯了扯嘴角,也不多問,安安靜靜地捧著燒雞到了牀榻前頭。
這個密室裡,東西很齊全,也不知道是誰在什麼時候準備的。
牀榻上是個小娃娃。
念容將油紙打開,掰了雞肉,扯得很碎,才往慕煙小嘴裡塞,一邊塞一邊喃喃:“弟弟,你要聽話,阿爹和阿孃不知道如何了,外頭也都在找我們。”
慕煙怔怔地仰望著坐在牀榻邊上,將他抱起來的“哥哥”。他這個“哥哥”明明眼底都蓄滿了淚水,一雙眼也腫得跟核桃一樣,卻是倔強地沒有掉下來。
這些日子裡,都是這個“哥哥”親自照顧他。
他們是逃難的,自然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要什麼有什麼,通常是火乙買了什麼東西來,大傢伙就吃什麼,就連小慕煙也不能有特權。
唯一的特權就是,火乙買回來的食物他這個都“哥哥”不會先吃,而是等到餵了他之後,他這個“哥哥”纔會和火乙等人一同吃剩下的。
一開始,慕煙自然是萬分不樂意。他雖然長了牙齒了,但是就是不想使勁兒。
後來,他這個“哥哥”竟然將食物嚼碎了餵給他吃,差點兒沒把他給震暈過去!
換句慕煙的話來說,爲了不吃口水和牙垢,他要“自食其力”!
自打第一回後,慕煙就“突然”能夠自己吃下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