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魔門十二殿之一的極光宗宗主,楚留香完全不打算讓人知道他就是一千六百多年前那場神魔之戰(zhàn)中遺留在人間界的魔!
在人間界生存了這麼多年,僞裝了上千年的人,他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魔而非人,只有在每一次將近兩百年需要變換身份的時候,他纔不得不重新正視自己的身份。
沒錯,他就是一個魔,一個衍生了人性的魔,一個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魔氣的魔,除了無盡的生命,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還有哪一點像一個真正的魔。
然而,魔氣重現(xiàn)人間界讓他不得已重新接受現(xiàn)實,他甚至開始有點擔心自己的秘密有朝一日是否會被拆穿,他已經(jīng)完全不想再回到魔界,更不想和魔再牽扯上任何關(guān)係,即便他的確是一隻魔。
楚留香的背影留給楚星隕的是一種難言的落寞,讓她在剎那間覺得自己也許真的從未了解過師父,這個看起來似乎永遠雲(yún)淡風(fēng)輕的男子,這個好像從來都不曾正經(jīng)過的男人,竟然會在擁有著一雙剔透眼眸的同時還能給人留來如此沉重的背影。
楚星隕閉了閉眼,在師兄弟們不解的目光下離開了北極冰原。
這麼多年來,她偏安在極光宗中,藉由光影結(jié)界的強大防禦能力,一直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生靈可以傷害到她,尤其是跟著敖晴一起行走天下的時候,她更是習(xí)慣性地將所有問題都交給敖晴去處理。那個以暴力著稱的冰螭也確實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可是,直到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人之所以羣居不過是因爲一個人不足以保護自己,而真正有能力不讓自己處於任何危險之中的人從來都可以獨來獨往,只不過是在別人需要他們幫助的時候願意微笑伸出援手罷了。
敖晴如是,楚留香亦如是。
楚星隕突然覺得,她也需要真正的獨立了。不爲了別的,只爲了在沒有任何人來得及對她伸出手的時候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而這樣的成長並不是修爲高深便可以辦到的,需要的是大量實戰(zhàn)經(jīng)驗累積。
敖晴活了一千多年,有足夠的實戰(zhàn)爲其累積經(jīng)驗,讓其可以在對戰(zhàn)之中一眼看穿所有的破綻和陷阱,可是她沒有,所以,她需要一個人走出去,在沒有任何人保護的情況下找尋自己欠缺的地方,而不是再陪著敖晴遊走天下。
當北極冰原上再次恢復(fù)平靜時,冰原客棧之內(nèi),有一個人正在甦醒。
那是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在鮮血覆蓋的身體裡,所有的傷口都在悄然癒合,斷裂的部位也在慢慢融合,只有那枯白的長髮才讓一眼看出來這個就是先前被敖晴凍成冰塊而後一爪拍成碎片的白鷺真人。
刑真如就站在石牀旁邊,漠然看著那具血人,心中默默盤算著時間。
方纔在出現(xiàn)冰暴的一瞬間,他果斷選擇了避入這間客棧內(nèi)。他想賭一賭,看看所謂的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可行,是否以敖晴的傲氣絕對不會懷疑到他竟然敢直接躲入屬於冰流集的這間客棧內(nèi),爲了萬無一失,他甚至是帶著白鷺的屍體直接躲入了客棧的地底。
而很顯然,他賭對了。
這個世上亙古不變的道理之一——任何高手都會選擇性忽視掉身邊的事物,因爲他們絕對不相信有人敢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再入虎口!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石牀之上的那具屍體終於重現(xiàn)了本來面貌,原本那層包裹住全身的血液不知是否被人體直接吸收了,人形重現(xiàn)人間。
一張蒼白的臉漸漸出現(xiàn)在刑真如眼中,雙眼未睜,面無表情,但深刻的法令紋還是讓人一眼看出這是一個十分嚴厲刻薄的人,尤其喜歡帶上僞善的笑。
刑真如右手拇指指甲劃過中指指腹,一顆血珠從指尖飛出,落在白鷺眉心,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直接沁入,眉心之間留下了一個暗得幾乎看不清楚來的淡紅印記,而白鷺的雙眼也在這一刻突然張開,眼眸之中迸發(fā)出駭人的森冷光芒,竟是比他那張蒼白的臉龐還是冰冷幾分。
白鷺僵直著上身坐起身來,雙目依舊直勾勾地望著前方,沒有呼吸,也沒有任何變化。半晌,他緩緩轉(zhuǎn)動了一下眼珠,在看到刑真如的時候,他驟然從石牀之上跳將起來,對著刑真如單膝跪地,操著那一具明顯有如鋸齒一般的聲音說道:“白鷺參見主人。”
刑真如目露精光,右邊嘴角緩緩勾起,無聲的笑意從脣間溢出,昭示著他難得的好心情。
他倒是沒有想到血魔交給他的方法當真可行!一個只忠於他一人的血奴就這樣出現(xiàn)在世上,而且還是一個高手!
他原本不過是想嘗試一下,畢竟任何修仙之人在死亡之後,靈魂都會徹底消散重歸混沌,重組之後才能再入輪迴,因此任何一個修仙者都是沒有來世的,因爲重組之後的靈魂便不再是原來的他們,不同與需要飲下忘川之水的魂魄,他們與前世沒有任何關(guān)係,他們就是徹徹底底的新生。
而血魔交給他的這個術(shù)法便是在沒有靈魂的軀體之中注入屬於他的精血,而後將之變成專屬於他的血奴,並且這個血奴將會保留下生前的記憶和所有的能力,只不過靈魂是他賜予的,僅此而已。
刑真如雙手抱胸,道:“你先回西宋去,見識趙常與趙姤一舉一動,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暴露身份。還有一點,不要再去招惹北極冰原的人,不管是冰流集還是極光宗!”
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血奴突然折損在敖晴手中,尤其是白鷺臨死前最大的執(zhí)念便是冰流集,還是提前先給這個血奴下達命令比較好。
至於極光宗……
刑真如雖說知道極光宗的下一任宗主與敖晴交好,但這並不是讓他顧忌的主要原因。讓他不想在現(xiàn)在所有一切都沒有完全掌控在手中時去招惹極光宗,不過是因爲血魔告訴他,在極光宗之內(nèi)有一個當年神魔之戰(zhàn)時遺留在人間界的魔,並且這隻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血魔的剋星,雖說血魔一直就是魔界至尊。
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時候,刑真如不想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