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很快到了潘慧手上。
漠河轉身走到門後,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也順便避開潘慧更衣。
看著眼前這套白色底粉色碎花的衣裳,潘慧神情有幾分複雜。
對現在的她來說,如此純真的花紋穿在身上,根本就是對自己的侮辱。
然而,刑巧茵給她準備的全是都是這種顏色紋理的衣裳,她別無選擇。
潘慧將衣服穿好,下牀,剛踩上地面便是雙膝一軟,直接往地上栽倒而去,幸而漠河聽到聲音飛奔過來將她一把抱住。
漠河目光徑直落在潘慧裸露出來的後頸上,那裡還有一些青紫的痕跡,襯著潘慧潔白的皮膚,顯得異常觸目驚心。漠河忍了又忍,終於在潘慧擡頭看向他的時候將目光移開了。
潘慧站穩身子,道:“我沒事。你走吧!”
“我走?”漠河怔了怔,看向潘慧的眼神中看是不可思議,卻還是將聲音壓得極低:“我這次來就是要帶你一起走的。放心,我一定能把你帶出去!”
潘慧搖頭,道:“不可能的。刑真如從來不放我出這扇門。前幾日,刑巧茵不過帶我去御花園走一走,便被刑真如訓斥了一頓,又將我鎖了起來。根本就走不掉的。趁刑真如還沒來,你快走吧!”
她不能再讓漠河冒險,因爲她離開天機崖的時候泰鴆先生對她說的話,那是她一直不敢相信卻不得不相信的話。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讓漠河爲她做什麼事情了,不是還不起,而是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就永遠也不可能再補救。
譬如感情,譬如生命。
“相信我。”漠河緊緊盯住潘慧雙眸,道:“我先帶你去溧安宮,那裡是刑巧茵的住處。就算刑真如想要去抓你,發現你去了溧安宮,應該也不會太著急。我已經讓刑巧茵易容成你的模樣,到時候我們來個李代桃僵。就算刑真如很快發現他抓回去的人不對,我們也已經逃走了。”
他原本是打算強行將潘慧帶出去的,但是考慮到潘慧如今的身體狀況,漠河還是接受了刑巧茵的建議。先將人帶回溧安宮,再調包。
反正,在孩子沒有出生之前,刑巧茵有絕對的把握,刑真如不會殺她。那麼,既然彼此之間都在相互利用,就乾脆一次利用到底吧!
這一次,潘慧沒有再拒絕。
她突然就明白了。不走上一趟,漠河絕對不會放棄。那她就隨漠河去一趟溧安宮好了,權當是最後的告別。
從此之後,他們之間再也不要有任何聯繫。她不要再將任何人牽扯進自己的事情中來,她不要再看到有人爲了她犧牲,既然是命格已定,那就讓她自己去逆天而行便好了。漠河也好,杜子昂也罷,還有封清等等,都不要再爲了她做任何事情了。
她的命即便要改寫,也不能是以犧牲別人爲代價,尤其還是……她身邊的人。
若是如此,與其被救,她,寧願赴死!
“好。”潘慧沒有再說什麼,緩緩站直身子,將自己和漠河拉開一點距離。
漠河卻是很開心地跑去開門,還不忘回頭再看潘慧一眼,似乎想要確認方纔是否自己出現幻覺聽錯了。待看到潘慧朝著自己走了過來,這纔打開房門,率先走了出去。
驟然接觸到陽光,潘慧下意識瞇起雙眼,擡手遮了一下,這才緩緩睜開,臉色有點複雜。
這段時日裡,她的生活就好像處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哪怕是一丁點的眼光都無法照入。她一直以爲她就要這麼繼續忍下去,忍到可以殺了刑真如的那天,或是忍到再也忍不住選擇自殺,從未想過還有可以走出黑暗的那一天。
只是……
如果走出這片黑暗是要以犧牲另外一個人爲代價,她真的不想要。
漠河一聲不吭在前面走著,果然是沒有一個宮人敢阻攔,倒是有人悄悄離開去報信了。漠河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些宮人之中大多數都深具武功,還有少數是修仙者,只不過修爲較低,對付一些刺客或許是大材小用,但要抓到他則是絕無可能。
時間,應該足夠!
只要刑真如不出關,他們就絕對能夠逃離這座皇宮!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溧安宮,漠河明顯察覺到所有監視他們的人都聚集在了溧安宮外面,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包圍圈,與其說是監視,倒不如是在防止他們逃跑。
的確,這麼多人來提防真正的刑巧茵和沒了修爲的潘慧,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潘慧進門之後看到的第一張臉便是自己的,一張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臉,除了眼眸之中散發出來的慵懶和狡黠。
她不由輕輕蹙眉,低聲道:“沒用的。你的肚子掩蓋不住。”當然,刑巧茵和她不一樣的地方還有那個已經五個月了的身孕,微微隆起的小腹。
刑巧茵嫣然一笑,道:“這你不需要擔心。我比你更瞭解他,要怎麼騙過他,我心裡有數。密道我已經察看過了,沒有問題。不過,你現在下水方便嗎?”
還是原來的那條密道,刑真如從來沒有發現那條密道的存在,並不是因爲他沒有發現御花園人工湖底的那條通道,而是他根本沒發現那條通道是兩段的,一段通往皇城之外,另外一段則是通向溧安宮。
漠河要帶著潘慧潛入的便是溧安宮與人工湖之間的那段通道,並非爲了潛逃,只是爲了藏匿。
等刑真如發現潘慧不見後必然會想到人工湖的那條密道,到時候刑真如追出宮去,潘慧和漠河便有了逃脫的機會,而且,時間絕對充足!
潘慧躊躇了一下,道:“你要怎麼跟他解釋,你不見了?”
她和漠河逃走了,溧安宮中便只剩下刑巧茵一個人,即便是刑真如暫時相信了眼前的人的確是潘慧,可是刑巧茵又去了哪裡?!
“所以,我並沒有打算欺騙他啊……”刑巧茵笑得很是愜意:“我從一開始就準備明著告訴他,你……被我放跑了!”
只有這樣,刑真如纔會迫不及待地出宮去找人,漠河和潘慧暴露的可能性纔會變小,她計劃的一切才能順利實施。
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死人更讓人放心的了,尤其還是一個讓刑真如念念不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