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揚漂亮的劍眉一挑,桃花眼邪邪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維娜,什麼話也沒說,轉(zhuǎn)身就走了。盧思語等人一愣,連忙跟在他的後面,朝花明月的寢宮走去。
花明玉後知後覺的拉著維娜跪下,口中道:“民女恭送皇上。”
等她們倆個擡起頭來,園子裡,已經(jīng)沒有了月清揚的蹤影。
花明玉擦擦額頭的汗,埋怨道:“維娜,以後不可如此魯莽。你知不知道,剛纔差點嚇?biāo)牢伊恕!?
天威難測,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月夕的皇上,又豈是她們所能得罪的麼?
“有什麼可怕的?不就是一個俊美點的男人麼?”維娜不服氣的嘟囔道,隨即,又來了興趣,兩隻大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笑道:“不知這月夕的皇上,和華夏的皇上,誰更清俊些?”
“你……”花明玉忽然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都這時候了,她還有心思去比較月清揚和江陵蕭誰更清俊?
面對著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她的沒心沒肺就根本不算什麼了。
花明月寢宮。
一身白衣的花明珠正坐在廳中,和花廷玉大夫人三姨娘說著話兒。一見他來了,衆(zhòng)人立刻起身行禮。
月清揚脣角微翹,快步走過去,朗聲道:“免禮,都起來吧。這裡不比宮中,規(guī)矩多多。大家隨意。”
話雖如此說,有他在場,氣氛始終有些拘謹。
花明珠微微一笑,快步上前,道:“皇上,您先請坐,明珠這就吩咐廚房,今兒個,給皇上做幾樣家常小菜。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她的臉上薄施脂粉,朱脣輕點,淡掃蛾眉。一頭黑髮,挽成了簡單大方的蝴蝶鬏。耳垂上,兩顆小小東珠,被金線系起,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著。
一件白色寬鬆長袍,下襬處繡著紅梅朵朵。腰間一條寬寬腰帶,也是用紅色絲線繡成幾朵紅梅,白雪紅梅,端的是說不出的風(fēng)情萬種,道不盡的嬌媚動人。
一顰一笑間,無聲的撥動著月清揚的心絃。
月清揚狀似無意的朝內(nèi)室處看了一眼,只見一個邋遢老頭,默默垂首,縮於角落。便不再看他,而是大步走至花明珠身前,伸手攜著她的手,眼角含笑:“明珠的心意,孤又豈會辜負?好,今兒個就在這公主府,叨擾一頓。”
花明珠粉面含羞,眼眸飛快的掃了他一眼,堪堪對上他的眸子。不由心如鹿撞,飛快的把眸子移向別處,嬌羞道:“多謝皇上賞臉。明珠這就去廚房,吩咐下去。”
月清揚搖頭笑道:“這些事,讓下人去做就行了,你又何必巴巴的跑上一趟?”
花明珠心中一暖,但是卻溫柔的搖搖頭,道:“皇上乃萬金之軀,衣食住行,自然是馬虎不得。下人粗手笨腳的,萬一有什麼閃失,怠慢了皇上,明珠心中,定會過意不去。”
月清揚見她執(zhí)意如此,笑笑,鬆開了她的手,道:“那你去吧。簡單些便好。”
“是,明珠遵旨。”花明珠調(diào)皮的福了福身,就領(lǐng)著紫蘇綠蘿去廚房準備了。
花廷玉和大夫人柳蕓秀相視一笑,心中自是樂開了花。想不到明珠居然會有如此福氣,被皇上看上。見兩人卿卿我我的樣子,讓他們老懷大慰。
可是,皇上雖然對明珠有意,卻始終沒有下旨封她爲(wèi)妃。而明珠看似也是不急,真不知他們兩個玩的什麼把戲。要是讓明珠一直這樣無名無份的跟著他,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啊。
花廷玉想到這裡,清了清嗓子,躬身道:“皇上待明珠親厚有加,實乃 花家幸事。然明珠年歲漸長,皇上可否爲(wèi)明珠選一個可意的夫君?”
他的話意思很明顯,老大,您喜歡明珠,趁早娶了她唄。老是讓明珠沒名沒分的跟著,朝中很多大臣,都開始拿花家人說事兒。
一部分人和他結(jié)交,藉機巴結(jié)他。認定花明珠必定會成爲(wèi)皇上最爲(wèi)寵愛的妃子,甚至?xí)环鉅?wèi)皇后。而另外一部分則是冷眼旁觀,在看花家笑話。更有人斷言,要不了多久,皇上就會膩了花明珠,到那時候,只怕明珠連見人的勇氣也沒有了。
然自己閨女又是個死心眼兒,不急不躁,好像皇上娶不娶她,都是沒有所謂似的。問她,她也是不說,讓他和夫人兩個,整日裡擔(dān)心。
“哦?”月清揚看向花廷玉,眸子裡的 光芒如利劍一般,直刺入花廷玉的心。花廷玉一驚,連忙低下頭,不敢看他。然卻是堅持著,明珠不能就這樣下去。
這幾日,京師中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的 很厲害。特別是朝中那些有女兒的大臣們。月清揚登基數(shù)年,後宮中除了兩妃一嬪,尚沒有立後。不知多少人,都盯著皇后的寶座呢。
月清揚看看廳中幾人,個個僵硬著身子,把渾身的冷厲斂去,笑道:“花老爺這是怪孤沒有 給明珠一個名分嘍?不是孤不肯給,而是明珠她……”
此言一出
,衆(zhòng)人皆是一愣。
原來皇上不是不想娶明珠,問題是出在明珠的身上。
柳蕓秀第一個坐不住了。她連忙站起身,道:“皇上,民婦去看看廚房準備的怎麼樣了,先行告退。”
月清揚心中瞭然,大袖一揮:“去吧。”
路紅袖一見夫人都離去了,她這姨娘還留在這裡幹什麼?是以也連忙行禮告退,跟在柳蕓秀的後面,出了花明月的寢宮。
兩個人,一前一後,急急忙忙朝廚房走去。
路紅袖道:“姐姐,不是妹妹多嘴兒,這皇上要模樣有模樣,脾氣也是好的很。不知大小姐,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哎!要是玉兒 有這等福氣,妹妹就是死也開心。”
柳蕓秀心中何曾不是著急?一直認爲(wèi)是皇上不肯給明珠名分,誰知卻是明珠不願意要!自古女孩家,最重名節(jié),明珠和皇上明明有意,這又是作的哪門子妖?
“妹妹,這事兒,還是先去問問明珠爲(wèi)好。”柳蕓秀回道。
她們?nèi)耍?華夏時,本是斗的水火不相容。誰知這一路下來,遇到頗多事兒,倒是讓彼此之間,不像之前那般猜忌,遇事也有個商量。只是藍若離性子實在太過清冷,她們兩個和她也說不上什麼話兒,於是藍若離就落了單,路紅袖和柳蕓秀卻是經(jīng)常在一起說話嘮嗑。
“嗯。姐姐,一旦這事真的是出在大小姐身上,還是趕緊勸勸她爲(wèi)好。女孩子家,總得要嫁人。試問這天下,還有條件比皇上還好的麼?不知多少女子,想要嫁入皇宮,享受那榮華富貴呢。”
路紅袖 一路上嘮嘮叨叨,說的柳蕓秀心中越發(fā)焦急。只不理她那話茬,埋頭一個勁兒朝前。
“姐姐,是不是大小姐心中另有所屬?難道她現(xiàn)在還記掛著七王爺?”路紅袖一邊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
“不可能!”柳蕓秀猛的站住腳,回想起在江南花府,明珠初次見到江陵夜時,那癡癡傻傻的神情。難道,她心中還是沒有放下他?
這一個念頭,一旦浮上心頭,就如一塊大石般,沉甸甸的壓在了柳蕓秀的心口。
“姐姐莫急,這只是妹妹私下猜測。因爲(wèi)除了這個原因,別的實在找不出原因了呀。哎,要是大少爺在這裡就好了,他們同輩之人,能說上話兒,也能勸勸大小姐。”
路紅袖長長 一聲嘆息。大夫人兒女雙全,而她就是一個女兒,還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潑辣的性子,這讓她,心中多少有點不是滋味兒。
同樣是老爺?shù)呐畠海瑺?wèi)何玉兒和明珠,相差就這麼多呢?
柳蕓秀嘆氣道:“維墨這小子,一出門就是三年五載。想想看,我都快兩年沒看到他啦。也不知他現(xiàn)在,究竟在何處,可否想起我這個孃親。”
要是她知道,自己從小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兒子,現(xiàn)在正埋首在一堆賬本里,算的焦頭爛額,怕是心疼的會哭吧?
廚房裡,花明珠正一一吩咐著廚子,卻見孃親和三姨娘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進來。不由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迎上前去:“娘,三姨娘,你們兩個,怎麼來了?難道也是放心不下?”
柳蕓秀說道:“明珠,你且先 別忙碌。隨孃親去園子裡走走罷。”
花明珠何等冰雪聰明?一見孃親這神情,心知怕是有話要說,隨即點點頭,轉(zhuǎn)身吩咐廚子道:“樣樣必要做的精細,千萬不可鬆懈偷懶。”
“是,大小姐。”廚子們齊聲答道,個個興奮異常。要知道,這可是爲(wèi)皇上做菜呀。要是皇上吃的滿意了,說不定會把他們召進宮中做御廚呢。
花明珠見大家 幹勁十足,提起裙襬,跨過門檻,跟隨在柳蕓秀身後,邊走邊說:“娘,您讓丫頭們來吩咐一聲就行了,又何必自己巴巴的跑著一趟?”
柳蕓秀一愣,剛纔只顧心急了。哪裡還 能等到丫鬟們通報?
看看身後尾巴樣的路紅袖,柳蕓秀輕輕咳嗽了一聲,回首道:“妹妹,外頭風(fēng)大,你身子 一向比較弱,你還是先回房歇著吧。”
路紅袖看看四周,鳥語花香,微風(fēng)輕拂,說不出的愜意,哪裡有風(fēng)?心知她是要和女兒說些知心話兒,支開自己。只好不甘心的福了福身子,道:“哎呦,多虧姐姐提醒。妹妹這衣裳,穿的是有點兒單薄了呢。姐姐、大小姐慢走,妹妹先行告退。”
說完,一步三扭的走了。待走到拐角處,連忙悄悄回身,只見柳蕓秀早拉著花明珠,朝湖邊走去了。
“娘,您可否有話想要和女兒說?”花明珠見四下無人,方纔問道。
柳蕓秀點點頭,道:“明珠,剛纔你不在,你爹親自向皇上請旨,讓皇上給你許配人家。”
“什麼?爹真這樣說了?哎呦!爹真是糊塗。”花明珠一聽,跺腳道。爹這樣做,不是明擺著跟皇上逼婚麼?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萬一一個不高興,怪罪下來,豈是他們 能承擔(dān)得
起的?
何況,和皇上相處這麼久,皇上心中所想,她居然一無所知。她所瞭解的,都是他想讓自己瞭解的。這一點,始終讓她覺得,皇上深不可測。
這樣的男人,她敢嫁麼?
倒是不如逍遙王,雖然對她無意,但是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場是暖的。而皇上,恰恰相反。就算他始終笑的如沐春風(fēng),但是不知爲(wèi)何,她的心中,竟是有點兒懼他的。唯獨他和月兒在一起時,那氣場是暖的,毫無拘束的。
這樣的話,她能和爹孃講麼?就算講了,他們可否又能明白?她不知,他是無意納她爲(wèi)妃,還是覺得這樣就挺好?
他不講,她亦不問。
“皇上說,不是他 不願給你名分,是你不肯。明珠,你可千萬別仗著皇上寵你,你就爲(wèi)所欲爲(wèi)。”柳蕓秀勸道。
花明月一愣,不敢置信的問道:“皇上是真的這樣講?”
柳蕓秀急道:“傻丫頭,這個自然。孃親看啊,皇上對你,可是喜歡的緊。你就好好的哄哄皇上,讓皇上納你爲(wèi)妃,最好是立你爲(wèi)後。這樣咱們花家,那可就是皇親國戚了。”
花明月心中一顫,本來無比雀躍的心,瞬間又沉了下去。皇上既然說是她不肯,她只有不肯了。皇上啊皇上,你又何苦來著,把這責(zé)任推在明珠的頭上?
他是皇上,如若他願意,又何必徵的她同意?只要聖旨一下,她能不乖乖嫁入宮中?原來,他是真的無意娶她,可是,人前人後,對她爲(wèi)何又是如此親密?
脣角噙著一絲苦笑,看著柳蕓秀,道:“娘,您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現(xiàn)在月夕赤離正是兩軍對壘之時,全國軍民都在備戰(zhàn),皇上這時候納妃,怕是會被人誤會。何況月兒現(xiàn)在還在解毒,我們卻在這裡商量這些事,怕是會冷了 皇上的心哪。”
柳蕓秀不以爲(wèi)意:“月兒那毒,自是可解。不是王爺也在裡面麼?還有下人也在伺候著,擔(dān)心什麼?”
花明珠搖搖頭,眼神悲哀的看著娘。唉,如若她知道 皇上對月兒的情感,怕是就不會這樣說了。別看皇上笑的輕鬆,誰知道他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這麼一想,花明珠瞬間清醒過來。皇上自從得知月兒中毒的消息後,一直派人四處打探月兒消息。月兒前腳回到公主府,他後腳就 趕了來。而自己的孃親和三姨娘後知後覺,得知月兒回府,居然沒有立刻就趕回來。自己呢?更是倏忽大意,只顧著討好皇上,卻是忘了問月兒毒解的究竟如何了。
心頭冰冷一片,苦笑道:“娘,您認爲(wèi),皇上憑什麼對花家人如此寬厚?”
柳蕓秀一愣:“爲(wèi)什麼?”
“因爲(wèi)月兒。月兒畢竟是皇上的親妹妹,月夕唯一的惜月公主!”花明珠一字一頓的說道。
她一說完,柳蕓秀瞬間明白了過來,自己怎麼如此糊塗?剛纔一見皇上和明珠如此親密,高興昏頭了,光想著榮華富貴,卻沒有親口問一聲月兒的身子如何了。
母女倆愣愣的站了半天,花明珠心中苦澀,原來,自己明裡暗裡的,一直在和月兒較勁。小時候,月兒長的粉雕玉琢漂亮可愛,爹爹甚是喜歡她。她和明玉心中暗暗妒忌不已,想出很多花樣整她,直把她整成了呆疙瘩一個。後來爹爹見她那傻乎乎的樣子,不再喜歡她,她們才放過她。
漸漸的她們長大了,她是嫡女,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哪樣不比月兒強?她想,月兒一定會很羨慕她吧?很多次,她故意穿著很漂亮的衣衫,在她的面前顯擺。可是月兒看見她,好像沒看見一樣。讓她想起來就生氣。
爲(wèi)了讓月兒對她羨慕,她棋琴書畫樣樣精通,人前人後溫柔有禮,可是月兒卻是絲毫不在意。一個人,帶著兩個丫頭一個奶媽,獨居府中最偏僻的一角,活的簡單而又愜意。那“藕花深處”,讓她想起,心中就是說不出來的滋味。
長大了,原以爲(wèi)自己定可找個滿意的夫君,好好的打擊她一番。誰知,華夏國最爲(wèi)英俊瀟灑的逍遙王,看中卻是那個毫無是處的月兒。
挫敗的感覺,又一次讓她滿嘴苦澀。
本認爲(wèi)月兒定會藉機嘲笑她一番,誰知她根本就是無所謂。直到那時候,她纔是真心承認,自己一直羨慕妒忌的妹妹,竟是如此的與衆(zhòng)不同。
一番磨難,終於讓她遇到了月清揚。滿心歡喜的認爲(wèi),此番自己定可揚眉吐氣。誰知,這個謫仙一樣的男子,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月兒的影子。
她就算是不甘,又能如何?
親眼見著他,見到月兒時,眼眸中滿是溫柔笑意,渾身散發(fā)出一種暖暖的氣場。月兒毫無顧忌和他嬉笑怒罵,那時候,他的眼中,哪裡還有別人?似乎,這個世界上,僅此他們兩人。
包容花家,厚待花家,他,又是爲(wèi)了誰?
花明珠怔怔的想著,不由呆了,癡了。滿園的春光,在她的眼中,一瞬間又失去了顏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