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駑鈍,竟然被市井婦人玩弄,請父皇責罰!”夜青鋒在云臻反問溫氏的時候臉色就完全黑了,原本周溫氏始終不肯亮出底牌,他還道周溫氏性格沉穩有心機,卻沒想到竟然蠢到這種程度,讓云臻一句話就無法反駁。而他,此次卻是太過輕敵了,細細一想,皇帝既然親自將云臻召回來,這些事自然會給他頂著,便是果真,只怕也會想法子保他,他今日太過魯莽。
夜青鋒能在凌煙閣活下來,到最后掌權,自然是有頭腦有能力的,只是江湖與朝堂不同,夜青鋒不缺狠辣和聰明,卻不夠沉得住氣。邊關突然起兵火有他們的動作,原本的打算,要么皇帝派他出征,那么正好趁機拿到北疆的兵權,若是讓太子出征,京都這邊的禁衛自然會交給他,沒想到突然冒出來個云臻,更沒想到皇帝干脆的將禁軍交給了云臻。即便如此,他也想讓云臻知難而退,他在京城這兩年,手早已慢慢地伸過去,卻沒想到短短的時間里,云臻就將禁軍握在了手中。
正是這個緣故,他沉不住氣了,云臻不僅有皇帝信任,更自己有手段有勢力,所以當周溫氏找上門來時,他雖然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應了下來,只是如今,卻更加惹惱了皇帝,跟云臻,也算徹底撕破了臉皮。
“皇兄相信一個無賴婦人的話,就帶了許多人找上王府,若非皇弟我怕死,早早在府里設了些機關,如今不知如何。更讓皇弟我吃驚的是,昨晚那么許多人沖向王府,卻自始至終沒見到巡城的人過來看一看,卻不知是何緣故?”云臻不再看溫氏一眼,即便她果真是云覽的妻子又如何?云父在世時最是端方正直,恐怕也見不得她如此的卑鄙行為。
此話一出,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沉聲道:“順天府尹何在!”
被點到名的順天府尹黃大人忙不迭跪下,道:“皇上恕罪,微臣不知,定是、定是屬下得了收買,不曾稟報。”
此話一出,夜青鋒臉色晦暗,原本是他想法子買通了黃大人,為此還許了黃大人的嫡次女一個側妃的位置。如今此人見到形勢逆轉,卻分明是想撇清自己的意思,只可惜,這樣大的事說是不知也脫不了一個玩忽職守的罪過,連借口都不會找,夜青鋒落在黃大人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幾分冷意。
“黃大人昨日與史大人在西街喝酒,可是十分盡歡,竟然連這等大事都不曾聽說。便是家父昨晚也得了消息,派人過去看時人已經撤了,便也沒有進去,今日一大早還特意叫母親前去王府探望王妃呢!”沈知松臉上帶著溫文爾雅的笑意道,沈家本來就是支持太子的,雖然沈沁嫁了云臻,但云臻明眼一看,便是皇帝特意召回來輔佐夜青玄的,此時,無論幫云臻出頭還是順勢打擊夜青鋒一派,自然都是十分有利的。
黃大人昨晚與史大人在西街喝酒,夜青鋒既然有心拉攏黃大人,京城的治安既然是黃大人的權責,他也給他找一個理由。一來雖然跟同僚喝酒而出了紕漏雖然不大好聽,但也算人之常情,皇帝不痛不癢的責罰一番也就罷了,二來,也算是明明白白的打上了齊王一派的印記,以后自然事事都要以他為先。
只可惜,夜青鋒事事算計,卻漏算了黃大人本人這一樁。昨晚的事黃大人事先并不知情,今日的一場交鋒,黃大人也是官場上的人精,自然看得分明,不僅僅云臻手段高明占了上風,而皇帝明顯更加看重云臻一些。原本黃大人雖然應下了夜青鋒許下的一樁婚事,想的卻是小女兒年紀尚小,以后再作打算也來得及,并沒有完全站到夜青鋒一派,而昨晚這樣的大事,夜青鋒不曾先與他通氣也就罷了,還叫史大人絆住他,分明是沒有拿他當自己人的意思。是以在昨晚知道夜青鋒到瑞王府鬧了這一場之后,他心里就有了計較,如今擔驚害怕是真,情愿受罰撇開夜青鋒也是真。
“沈愛卿說的可是當真?”皇帝在至高無上的位子上做了這些年,威壓自然不是尋常人可以相比的,冷冷的一眼掃過,黃大人趕忙道:“皇上恕罪,微臣確實與史大人在西街喝了一會兒酒……”
“好了!”皇帝頗有些煩躁的擺擺手,“不管怎么說,黃大人玩忽職守都是事實,朕罰你官降一級,另加一年的俸祿,你可服?”
“謝皇上恩典!微臣定當改過自新,絕對不敢再犯!”黃大人暗自吐了一口氣,連忙謝恩道。
“嗯,周溫氏有失婦德在先,又因私怨陷害親王,暫且關押天牢,容后再審,來人,將她帶下去!”頓了頓,又接著說,“青鋒誤聽讒言,更是懷疑骨肉兄弟,罰你在府中思過三月,另外一年的俸祿給老六賠償。至于順天府尹暫缺,沈愛卿,你以為誰比較合適?”皇帝定了責罰,看向沈相道。
沈相拱了拱手,道:“微臣以為,順天府尹事關京都太平安寧,人選決不能大意,前些日子回京述職的莫大人,多年來清名官聲都得到眾多贊譽,微臣以為,莫大人能當此重任!”
“莫大人——”皇帝沉吟片刻,道:“莫愛卿確實勤勤懇懇為官有道,沈愛卿說的不錯。”
“皇上英明!”被大殿上沉悶氣息壓得進退不能的眾臣們,這才吐了口氣,看樣子,這一場風波算是過去了。
皇帝也收起了一些冷沉之色,處理過正事之后,突然向云臻道:“莫大人與你母妃原是師兄妹,他也當得你一聲舅舅,你近日便帶了妻兒,上門拜訪一趟。”
“是!”皇帝這話不止云臻驚異,就連殿上許多臣子也是驚異的模樣。原本云臻的生母旁人并不清楚,只知道月嬪乃是良家子中脫穎而出,得了皇帝的喜歡,更是生下皇子,雖然早早就死去,皇帝也追贈了一個妃位。卻沒想到,如今新得皇帝看重莫大人,竟是月嬪的師兄,他們與莫大人同朝為官,雖然莫大人回京述職時間還不長,也有過不少接觸,自然早知莫大人對已過世的恩師十分敬重,如此,對師妹留下的兒子,恐怕也會格外的親近一些。
能站在這里參加朝會的,都不是等閑之輩,轉瞬之間心思就是千回百轉,皇帝特意在朝會上面提出這件事,莫非是在為瑞王作勢?小心的看向云臻,卻見云臻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卻也只是平靜的將事情應了下來。
另一邊也確實如沈知松所說,葉氏一大早就來了王府,同來的還有沈知松的妻子怡郡主。
怡郡主是夜云祥的嫡親妹妹,在去年嫁到了沈家,這一點沈沁倒是不大意外,沈家本來就是書香世家,論起家世也就是比起世襲王侯差一些,而沈知松也確實是個有才華有能力的年輕人,如今不過二十二的年紀,能做到正五品的位置,也并非是依靠沈家的聲望和背后的支持。這一點沈沁不得不佩服葉氏,她對子女并非不寵愛,卻并非溺愛,對于庶出子嗣,也并沒有刻意打壓,就如沈知樺,如今也是順風順水的做官,小的幾個,也教養的很好,也難怪沈相對她信任,兩人算不得情深似海,也算相敬如賓。
怡郡主沈沁沒見過幾回,當年她一向是個漂亮的花瓶,往哪兒一擱,也就當個背景。怡郡主是成王府嫡女,自小就跟公主們一起玩大的,跟沈輕都接觸不多,更別說沈沁,也不過是在各種宴會上見過罷了,至于怡郡主,說真的,沈沁對她的印象倒是不怎么好。
如今大明的王府也就那么幾家,除了夜青鋒、云臻加上成王府三家宗室親王,其余的也就是凌王府一家,而凌王府幾年前凌王兄弟兩個掐的死去活來的,自然無法與成王府相比。成王府只有怡郡主一個嫡出女兒,自然也只得她一個郡主,從小就心高氣傲的對王府的姐妹幾個看不上眼,一向只跟幾個公主往來。
若是單單如此,沈沁倒是覺得沒什么,時代造就性格,在大明嫡庶分明的條件下,看不起庶出姐妹的人并不少,當初沈輕也不曾將沈渝和她放在心上。只是這個怡郡主看輕人家也就罷了,還總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前跟人姐姐妹妹的叫,有回有個庶妹一時沒反應過來,露出怯懦害怕的樣子,讓她被人取笑了幾句,轉過頭就叫丫頭將她一頓好打。
沈沁自己武功不弱,但平時的端莊溫柔也不是裝出來的,她并不喜歡咋咋呼呼粗魯不講理的人,更不喜歡當面裝著溫柔嫻淑,轉過頭就是一個潑婦樣子。如今嫁了人,這個怡郡主看上去倒是收斂了許多,至少坐在葉氏身邊的時候,知道將眼里的蠻橫都藏起來。
沈沁與葉氏婆媳倆互相見過,便都坐下來,葉氏眼里倒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擔心,怡郡主并不說話,眼里卻有一絲刻意藏起來的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