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氣追到一個三岔路口,還沒見到前面的人影,田原跳下馬,趴在地上聽聽,右手朝一條小道指指。
依依吃吃一笑,催動馬匹朝前疾奔,順手牽過田原的馬,田原猝不及防,眼睜睜看著兩匹馬離去,只得提氣疾奔,心里氣惱不已。
道路到了一片栗樹林前突然消失,田原透過樹隙看到樹林里有人影閃動,走近前去才看清,依依騎在馬上背朝著這邊,呆呆地一動不動。
她聽到腳步,一個激凌,猛地轉過頭來,田原看到她的臉色蒼白,眼里流露出驚恐的神色。
她見到田原,眼睛一亮,右手朝前面指著。
田原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亦是大吃一驚,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密密麻麻倒著一大片人馬,一看就知道是適才朝這邊過來的那十個人。
田原向依依招了招手,示意她別動,自己三起兩落到了那里,十個人一色面朝著泥土,雙手緊緊攥進泥里,身子扭曲成一團。
田原把一具尸體翻了個身,仔細察看,發現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臉色黝黑,顯是中毒身亡,再看其余九人,死因完全相同。
田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就在這短短的片刻,十個人竟會同時斃命,對手施放毒器的功夫,真是匪夷所思。
一個念頭閃過田原心頭,田原的眼睛一亮,臉色卻更為憂慮。
那邊,依依驚呼一聲,田原急奔過去,看到自己的那匹馬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依依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在地上抽搐的馬。
田原還沒來得及問話,依依胯下的馬匹也倒了下去,田原眼疾手快,縱身躍起,一只手在空中抓住依依,兩個人落在頭頂的樹上,再往下看,兩匹馬抽搐了沒多一會,一聲不吭死去。
依依驚魂未定,到了此時,饒是她膽子再大,也已嚇了個半死,大悔不該來湊這趟熱鬧。
樹林外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響,稍頃,又有一撥人進了樹林,穿著打扮,與倒斃在地上的那些人相同,看樣子是同一門派的。
他們小心翼翼地往樹林里行進,內中有人道:
“大師兄,怎的不見二師兄他們,說好了在此碰頭的。”
領頭的師兄沉吟不語,一行人走到田原他們身下的死馬前,吃了一驚,內中眼尖的急道:
“大師兄,你看!”
一行人刷刷地朝那邊擁去,圍在那些尸體的周圍,驚得目瞪口呆,領頭的師兄臉色一變,大叫:
“快快,撤出林子!”
樹林深處,突然響起一陣悠揚的簫聲,那些人聽到簫聲,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動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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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原的耳朵里嗡地一下,人忽然就變得懵懵懂懂,他趕緊運氣定神,心里默誦著四窮功訣,這才抵御住簫聲的誘引,神志復顯清醒。
他看看身旁的依依,依依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前面,一動不動,嘴里吃吃傻笑著。
田原趕緊摘了幾片樹葉,揉成兩個小團,塞進依依的耳朵。
過了良久,依依才大夢方醒般長長地舒了口氣。
簫聲繼續響著,樹葉一片一片飄落,窸窣的落葉聲應和著陰森的簫聲,樹葉越落越多,那些人的肩上頭上落滿了樹葉,仍自怔怔地立著。
田原稍一分神,就覺得心旌飄搖,趕緊凝神定氣,繼續默誦四窮功訣,及至吟到“離心去智,身如枯木,心如死灰”時,只覺得耳廊里清朗無礙,胸臆間自有一股充沛的真氣緩緩涌動,簫聲再也奈何他不得。
他聽到這簫聲有些熟悉,皺眉苦索,猛然間想起,這不正是昨夜自己站在巢大人府上的亭子里聽到的么?田原暗暗驚奇,心道:這又會是誰呢?
依依睜大眼睛朝四處張望,她突然拉拉田原的衣袖,朝下面呶了呶嘴,田原低頭看時,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從什么地方,爬出了許許多多的螞蟻,在簫聲的伴奏下,浩浩蕩蕩穿過地上的樹葉,朝那撥人那里爬去。
螞蟻越來越多,地面上黑鴉鴉的一片。依依驚道:
“臭小子快看!”
他們躲著的栗樹上,一道漆黑的顏色正迅速沿著樹桿朝上移動,眼看就要蔓延到他們坐著的地方。
倆人趕緊躍到上面的枝椏,沒過一會,黑鴉鴉一片螞蟻又爬了上來,倆人再也沒法上躍,只好縱身轉移到就近的一棵樹上。
奇怪的是他們躍到的那棵樹上,原本沒有螞蟻,他們上去沒多一會,地上的螞蟻又爬上來,他們原來坐著的那棵樹,此時已變成黑鴉鴉的一片,一絲綠色也見不到。
黑鴉鴉的螞蟻鋪天蓋地,眨眼間就把周圍的幾棵樹占滿,只留下田原和依依倆人坐著的這棵。
從那邊傳來輕輕的幾聲驚叫,那些人和馬匹接二連三倒在地上,四下里響起連綿不絕的螞蟻爬動時發出的沙沙聲響,融進陰森的簫聲里,就象風刮過一片干燥的沙漠。
螞蟻上下夾攻,很快就把最后剩下的這棵樹占滿,只留下田原和依依坐著的這根枝干,倆人心里直嘆,這回是再也逃脫不掉。
奇怪的是那些螞蟻在樹上越聚越多,卻始終沒再向他們靠攏,仿佛老天特意安排好似的,在一片漆黑的顏色中,唯留下了他們坐著的枝干這一抹黃綠色和他們身上淺藍的衣服。
偶爾有一只螞蟻順著枝干爬過來,快到他們身旁時,停了一下,突然迅捷地調過頭去,慌慌張張往回爬。
田原和依依面面相覷,心里十分納悶。
樹林外突然響起一聲怒吼,吼聲巨大,震得田原的耳朵嗡嗡作響。
簫聲在吼聲里稍一慌亂,螞蟻齊整整的沙沙聲響就亂了套。
吼聲接二連三響起,蓋過了簫聲,螞蟻從樹上開始往下撤退。
田原見狀,心頭為之一震,運氣長嘯,一時間樹林里吼聲嘯聲不斷,交匯在一起,黑鴉鴉的螞蟻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看周圍,一切竟和原先一模一樣,浩蕩的蟻群爬過之后,竟不著一點痕跡,唯一不同的就是原先那一片尸體周圍,又多出十余對死人死馬。
田原運作真氣,嘯聲綿延不絕,與簫聲作對,絲毫也不敢停下,唯恐自己一停,螞蟻在簫聲的誘引下,又如同大水一般淹來。
依依耳朵里塞著樹葉,還被田原震得耳根發燙,不由得暗暗欽佩,再聽簫聲,勉勉強強支撐了一段之后戛然而止,樹林外的吼聲變成笑聲,一個宛若銅鐘的聲音朗聲叫道:
“里邊是哪位朋友?”
這聲音真氣充沛,震得樹葉也是窸窣落下。
倆人從樹上躍下,拔足往樹林深處疾奔一陣,雙足一點,又躍上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樟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