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與你何干(二更)
俞子涵臉上隱晦地掠過一抹厭惡,緊抿著嘴角道:“是,康姨娘也是來看父親的?可是陳總管說,父親如今誰都不見。”
沈卿眼神微沉。
原來,那就是康姨娘,那個出自戚國公府的庶女。
她記得,十年前,戚國公府還是個行事十分低調(diào)的權貴人家,把不聲不響保平安幾個字演繹到了極致。
即便他們家出過幾個貴妃和皇子,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可以說,他們早已是退出了權力爭斗的中心,因此,沈卿對戚國公府的印象并不深刻。
卻沒想到,如今他們會做出把自己家的小姐送進丞相府這般高調(diào)的事情。
那些會給俞九清送女人的人定然都有自己的目的,或是為名,或是為財,或是為利,只是沈卿闊別了這個世界十年,手上掌握的信息實在不足以讓她分析這其中的深淺。
俞子涵話中的冷淡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來,康姨娘卻似乎完全不受影響,依然笑容得體地道:“我知曉,郎主向來是不喜旁人去擾他清靜的。但我聽聞郎主受傷,又實在擔心,陳總管說郎主如今誰都不見,但小郎君是例外罷。”
俞子涵很想直接否定,事實上,他只想盡快結(jié)束跟這女人的對話。
但她說得也確實沒錯,陳總管不給任何人進父親房間,唯獨讓他進去了,雖然他進去沒幾息,就被父親一臉冷漠地趕出去了。
俞子涵耐著性子“嗯”了一聲,帶著點譏諷道:“雖然陳總管讓我進去了,但父親也是不怎么待見我的,若康姨娘想通過我討好父親,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沈卿看著不遠處的小少年,心頭微緊。
這些內(nèi)宅里亂七八糟的爭寵斗艷,本不是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應該接觸的。
生長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他到底還是受影響了。
俞子涵說的話十分不客氣,康姨娘卻用仿佛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的眼神看著他,輕聲細語道:“我知曉你與你父親之間有些誤會,但你是郎主唯一的嫡子,郎主便是表現(xiàn)得再怎么冷淡,心里也定是有你的。
你再過幾個月也要過十三歲生辰了,不好一直這般和郎主鬧小孩子脾氣了……”
她話說得輕柔,俞子涵臉上的煩躁卻越來越重,最終,似乎再也無法忍受一般,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冷聲道:“我與父親之間的事情與你何干?!”
康姨娘頓了頓,臉色依然淡然,柔聲道:“小郎君不愿意聽我說,我不說便是。我這回過來也沒奢想見到郎主,只是心里擔憂,實在坐不住,見到小郎君算是意外之喜。不知道小郎君可否告訴我,郎主如今情況如何?”
俞子涵臉上盡是隱忍之色,譏諷道:“父親好得很,就不勞康姨娘費心了。”
說完,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卻忽地,和不遠處的沈卿對上了視線,心里的煩躁和憋悶頓時仿佛被春風拂過,眉眼間下意識地便浮現(xiàn)喜色,快步走過去道:“你怎會在這里?”
沈卿瞥了不遠處隨著俞子涵看了過來的康姨娘一眼,朝俞子涵行了個禮,道:“奴婢正在四處尋找丟失的一條手帕,不知不覺便走到此處了。”
俞子涵早就不想跟那女人周旋了,趁機對沈卿道:“我剛好找你有一些事,你跟我來一趟罷。”
說著,示意沈卿跟上他,轉(zhuǎn)身就走進了月洞門中。
沈卿微微挑眉,沒有多說什么,跟著俞子涵走了進去。
月洞門兩邊的侍衛(wèi)猶豫了一會兒,卻終是沒說什么。
俞子涵走得快,沈卿跟在他身后隔了一段距離,就在她經(jīng)過康姨娘身旁時,她聽到康姨娘身邊一個侍婢小小聲地、十分不滿地道:“小郎君這態(tài)度也太過分了……”
他們姨娘雖然不是他親娘,但好歹也算是他長輩。
何況,誰知道以后會怎樣,說不定不久的以后,小郎君還要叫他們姨娘一聲“母親”呢。
等他們姨娘再生下一兒半女,分了郎主的心,這囂張跋扈的小少年才知曉自己是多么可憐幼稚罷。
那侍婢心里的想法就差寫在臉上了。
沈卿嘴角微扯,眼中有絲譏諷和煩躁一閃而過。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遠后,康姨娘還站在原地,有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淡聲道:“這侍婢是誰?瞧著臉生得很。”
最要緊的是,這些年來越發(fā)乖僻任性的俞子涵竟然會主動接近一個侍婢,屬實是奇事。
她身旁一個侍婢帶著幾分不屑低聲道:“奴婢也沒見過這個侍婢,聽說蘇管事這些天新招了幾個侍婢,估摸是新來的人罷,瞧著有幾分姿色,小郎君雖然年紀尚幼,但也到了該曉事的年齡了,不會是被這女人迷住了罷。”
康姨娘淡聲道:“小郎君還沒到能清楚識別人心的年齡,他母親不在他身邊,總歸是少了一個指引他的人。春曉,你派個人,多多留意那個侍婢。”
那名喚春曉的侍婢立刻道:“是。
主子,你對小郎君真好,也就小郎君不識好人心。他親娘都不知道拋下他到哪里去了,他還念念不忘的。
萬幸郎主早就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了,這些年來不僅把關于那女人的所有畫像都收了起來,還不許底下的人談論那女人一句,若不是那女人至今不知所蹤,郎主早就把她休了,也不用委屈主子只能當一個小小的姨娘……”
一開始那幾年,聽說還有人特意找了跟那女人相像的人獻給郎主,后來因為郎主那些舉動,所有人都猜郎主心里只怕恨極了那女人,別說找相像的女人了,識相的人都當那曾經(jīng)的丞相夫人不存在。
呵,畢竟一個女人無緣無故失蹤了十年,誰知道當初是不是跟哪個野男人跑了。
如今郎主那般不待見小郎君,只怕也是因為那女人罷,這對他們主子來說,倒是一件大好事。
康姨娘瞥了身旁的侍婢一眼,淡聲道:“春曉,注意言行。”
春曉頓時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連忙閉嘴,低眉跟自家主子致歉。
康姨娘冷淡地看了春曉一眼,轉(zhuǎn)身就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嘴角含笑、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道:“說起來,郎主的原配夫人當年也是一個名動大齊的風云人物,若是可以,我還真想知道她長什么樣呢。”
另一邊,沈卿一直跟著俞子涵走到了一個典雅清幽的院子前,遠遠的,她便見到了昨天才見過的周回和另一個男子站在院門前,見到她,他們兩人顯然都十分訝異。
周回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他本便長得粗獷,臉一臭,就顯得更加可怕了。
俞子涵立刻滿臉警惕地擋在了沈卿面前,沉聲道:“她是我叫來的。”
周回身旁的那個男子笑嘻嘻地打圓場道:“小郎君,放心,周護衛(wèi)雖然脾氣差,但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是吧?”
周回卻顯然不領情,依然沉著一張臉道:“只要小郎君不要總想著逃出府,不管小郎君做什么,小人都無權干涉。只是還望小郎君知曉自己的身份,不要輕易受奸人蠱惑。
小人不懂什么講理不講理,昨天的事情,小人已是稟告給了陳總管,要如何處置這女子,自是會有郎主去評判。”
那男子頓時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似乎徹底拿這塊木頭沒轍了。
沈卿似笑非笑地看著一臉不滿地瞪著她的周回,一時倒也分不清,他對她這滿腔的敵意是真的為了子涵的安全,還是因為昨天被她戲耍了心里不爽生出的私心。
俞子涵似乎懶得再與他說什么,白了他一眼,就帶著沈卿走進了院子里,徑直把她帶到了他房間里的小廳處,輕咳一聲,似乎頗有些不自在地道:“你隨意坐便是,我喚你過來,只是想跟你說一下,昨天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已是解決了。”
沈卿微愣,有心想問他是怎么解決的,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俞子涵卻已是徑直說了下去,“我還想問問你,昨天釗生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沈卿正思索著俞子涵方才的話,腦子一時跟不上,問:“什么事?”
俞子涵快速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逃離般地垂下眼簾,右手食指無意識地輕輕刮著桌面,道:“就是……你離開這里,到別的地方做事的事。
我已是幫你找好地方了,魏其侯府,你知曉罷?在那里做事不會比這里差,而且……而且我認識那里的主人,我會拜托他關照你的。
只要你愿意,過幾天,我就找機會讓你離開這里。”
沈卿微愣。
這小家伙竟然是找了江成熠幫忙。
魏其侯府,她當然知曉,甚至熟悉得很。
只是,她進丞相府的目的還沒達成,自是不會現(xiàn)在離開。
而且,她也很好奇,這小家伙為什么這么希望她離開這里。
沈卿看著明顯地逃避著她的視線的俞子涵,眼神不自覺地轉(zhuǎn)柔,道:“在奴婢回答之前,奴婢能問問小郎君,為何一定要奴婢離開這里嗎?”
俞子涵一時語塞。
他要怎么跟她說,她不能被父親發(fā)現(xiàn),否則會大禍臨頭的。
而且,他、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她相處。
就在這時,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巨響,沈卿和俞子涵一愣,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過去,卻見門口處,一臉恍惚的香巧站在那里,在她面前的地上,躺了一地的瓷器碎片和新鮮采摘下來的鮮花。
她卻顯然沒心思去管這滿地的狼藉了,只愣愣地注視著沈卿,好半響,才帶著哭腔喃喃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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