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除夕很快到來,各宮也都紛紛掛起來春聯,貼了福字,大家都喜氣洋洋的。到了除夕之夜,乾清宮東西檐下設中和韶樂及中和清樂,乾清門內東西檐下設丹陛大樂及丹陛清樂.各宮齊聚一堂,在御前設筵,因爲康熙後位懸空,因此御座東側空著,而皇貴妃、貴妃、 妃、嬪都身著吉服,分坐在御座左右兩側。皇子阿哥們坐於下方,再下來是福晉們與親近的臣子們,一時間好不熱鬧。
康熙升座之後,韶樂大起,各宮行禮,《雍平之章》起奏,禮畢樂止,接下來是各宮入座,奏的是《海宇昇平日之章》,接著便是宴戲與進果,中和清樂作,奏《萬象清寧之章》。樂止再進酒??滴醵似鹁票臅r候,各宮都要出席跪下,行一拜禮,樂止而入座。接著便是貴妃及其以下諸人出座而謝宴,行二肅一跪一拜的禮節。至此繁雜而瑣碎的宮廷禮儀終於接近尾聲。
--【以上部分摘自《清宮疑案正解》的過年篇】
接著便是皇帝點寫應節的戲曲一類的,各宮與諸人也漸漸放鬆下來小聲說笑著,偶爾回答康熙的問話,大家都不似以往上朝對答那般嚴謹,而是閒話家常一般,氣氛也算融洽。
因爲康熙的首肯,毓秀此刻也按照命婦的身份,旗裝入宮,與福晉們坐在一處。短短四個月,毓秀蒼白了許多,也瘦了一些,之前驕狂的模樣不再。因爲她之前的事情鬧得頗大,衆人看她的目光難免些異樣,或是兔死狐悲,或是幸災樂禍,讓毓秀十分難堪,但因爲這樣的場合她不能做出什麼過激舉動來,因此只能低著頭悶不吭聲的呆著。
胤禩雖不能與毓秀同在一桌,但自毓秀入宮之後便時時留意著,如今突然有些後悔起來,心道也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讓毓秀回來。她心高氣傲,怎受得了如此對待,這次入宮,實在是太爲難她了些。
胤禩心中愈發不安,更是頻頻轉頭顧盼。
阿哥們這一桌自然都注意到了胤禩的心不在焉,太子坐在首位,對這個眼下打出風頭的八弟正愁找不著把柄,胤禩自小養在惠妃膝下,即使良嬪升位之後也是親厚不比尋常,早被太子劃入大阿哥一黨,逮著這個機會於是便冷嘲熱諷了幾句,御前失儀、不尊兄長的帽子便直接扣了下來。
大阿哥此時已與太子基本對立,此時反而不方便幫胤禩說話,只能乾著急。胤禛皺眉了眉,還不及開口,卻見小十三與小十四你一言我一句的幫著胤禩同太子唱反調兒,太子被兩個年幼的弟弟搶白,臉色當場發青,襯著他杏黃色的袍子分外難看。幸而此時他理智尚存,總算顧及老爺子在場,忍了下來。
祭祖過後,康熙將胙肉分賜給太子,大阿哥和幾個素來喜愛的臣子,想了想,又加上了老八,一時間下座諸臣心中都開始算計起來,看來這個八阿哥果真是入了上面這位的眼,不過之前不是聽說皇上在養心殿當衆斥責與他嗎?老爺子心思難測,很難說哪個纔是他本意,要不要再觀望觀望?
良嬪聽見自己的兒子居然被賜了胙肉,頓時又驚又怕,忍不住往胤禩的方向看過去,卻正見胤禩對自己搖搖頭,一愣之後,微微安下心來,心喜兒子看來並未被聖眷衝昏了頭腦。
對於這種天大的恩寵,若是前世,胤禩一定會沾沾自喜,然而現今,他只覺芒刺在背。
對於太子的挑釁他自然是充耳不聞,這是讓他意識到,之前他心中的擔憂漸漸成爲現實,近來他的風頭實在太盛,再加之與幾個年幼的阿哥交好,只怕朝中一些大臣也會如同前世那般慢慢對自己示好。這可不是躲避便能解決的問題,就算你避而不見,只要老爺子對你起了疑心,那便是不管你怎麼做都是錯的。
胤禩心中越想越怕,太子地位雖未動搖,但已漸漸式微,老爺子近年來對大阿哥更是當衆讚揚不惜辭藻,一切都預示著前世那場腥風血雨已經登場,自己這時若是再留在京中,怕是禍患無窮。
心思重重之下,這頓家宴也吃的索然無味起來。宴後便是放煙火,聽戲,衆人又樂和起來,第一支竹炮升空炸裂的裂響未息,小阿哥與入宮的侍讀童子們都開心的又叫又跳。由紫禁城起頭,宮外也噼裡啪啦地燃起鞭炮,夜空都被照亮了半邊。
胤禩勉強提起興致,擡起頭來望著夜空,不知不覺又有些恍惚起來,耳邊的喧鬧之聲似乎也漸漸遠去。
越是熱鬧的時候,心裡越顯悽清孤獨。
眼前又回到了前世被圈禁的最後幾年裡,在大年除夕的夜晚,自己隻身坐在狹窄的天井中,裹著破敗的毛氈,也是這般仰望天空,聽著隔空炸裂的煙火,猜測著紫禁城裡的歡鬧,想著不知自己的弘旺如今何在,可有想起自己,會不會被人冷落?
“八哥……”
胤禩恍惚中聽見有人喊自己,循聲望去,模糊的少年的身影映入眼簾,那輪廓在恍然中竟然如同記憶中的弘旺一般大小。胤禩一時分辨不出身在何地,不由怔住了。
“八哥你哭了?”少年突然幾步上前去拉他的手。
溫暖的觸覺讓胤禩陡然回神,眼前是十四仍舊略顯稚嫩臉,上面帶著焦急的不安,看著自己。胤禩一愣,才發現嘴巴濡溼而鹹澀的味道,自己竟然一時不察,失態至此麼?他連忙掙脫十四的手,轉身往黑暗中走去。
“八哥!”十四想也不想追了上去,而離他們五步之外的胤禛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眉頭緊緊皺起。
十四在梅樹下找到胤禩的時候,那人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清雋溫雅的摸樣,嘴角柔和的淡淡笑意在夜色的掩護下,讓人很難將他與方纔望著夜空默默流淚的人聯繫在一起。
“八哥!可是因爲太子哥哥剛纔的事情生氣?”十四心思簡單,只知道自己被皇阿瑪責怪了會難過,見胤禩失態,只當他是受不了太子言語責難之顧,於是上前拉住胤禩衣袍,揚起臉來問。
胤禩搖搖頭,笑道:“幾句話而已,何至如此?!币娛牟灰啦火埖臉幼?,心中哀嘆都是自己一時不查失了態,如今不編個理由堵上這小子的嘴,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只好隨便編排了個藉口給自己抹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起以前過年的時候,偷偷溜出去看額娘,那時候有個常常陪著我的小宮女,可惜……她現在已經不再了?!?
胤禩待良嬪至孝,是幾個阿哥們中有目共睹的,因此現在說他以前過年的時候偷著去看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說得含混晦澀,十四年紀雖小,但宮裡的孩子知事早,一聽之下便明白了個七八分,又自動腦補了剩下的劇情,於是整套故事便成型了——他有些驚訝道:“想不到八哥還是個念舊情的人,只是這些話要是讓八嫂聽見了,可是不妙?!彼匀灰猜犝f了自己這個‘八嫂’彪悍的性子。
胤禩彎腰湊近十四的臉,笑的十分討好:“所以小十四願意幫八哥保存這個秘密麼?誰都不能說的哦?!?
十四盯著胤禩的臉,愣了半天,心中突然有些惋惜不知道八哥掛念的那個小宮女是何等模樣,能讓八哥這樣的俊雅男子動心掛念至今,嘴裡呆呆答道:“好……”
胤禩笑容更大了些,伸出右手,勾住十四的小指,道:“那就說定了哦。”
十四看著勾在一起的指頭,心中突然滿滿當當的,只因與八哥兩人有了小秘密,連八嫂都不能知道的秘密。他看著胤禩的眼睛,認認真真的點下頭來,“恩!誰也不說!”
兩人相視而笑。
“……什麼東西誰也不說?”憑空一道冷冷的聲音突然橫入。
兩人舉目望去,原來是胤禛越過幾排枝影橫斜的梅樹,慢慢踱步過來,想來是因爲十四不見了而尋了過來。
胤禩斜眼看了十四一眼,意思是‘你自己看著辦吧’。十四因爲剛剛與胤禩有了小秘密,正處於無法剋制的興奮中無法自拔,如今自然是十分上路的迎著胤禛走了過去,道:“四哥怎麼也來了?”
胤禛不動聲色得掃了一眼胤禩,而後者只是置身事外的笑笑,似乎並未打算開口回答他的問題。
……什麼時候十四與老八走得這麼近了?
胤禛心裡不快之感愈重,十四與他的關係雖比從前緩和了許多,但十四仍然極少主動叫他,而現下他這聲‘四哥’叫的如此親熱,卻是爲了老八……胤禛將心中不快記下,並不表露什麼,只開口道:“你離開了這許久,就不怕額娘擔心?還不快回去!”
平素裡胤禎最討厭這個同母的哥哥這種命令式的口吻,必然不會給他好臉色,但如今他急著將話題引開,居然順著胤禛的話道:“哎呀都怪我不好,額娘定是急了,多虧了四哥來提點?!?
說罷更是拉起胤禛的手,急急忙忙往人多的地方走去,一邊道:“四哥快和我一道去給額娘賠罪吧。”
胤禛被弟弟拉著往外走,怒極反笑:“我又何罪之有?要陪你去請罪?”
十四道:“是我給額娘賠罪,四哥幫我說幾句好話罷……”
聲音漸遠,胤禩扶額嘆息:這十四就不知道‘過猶不及’這個道理麼,他表現的如此反常,只怕自己方纔已經被老四那個小心眼兒記下一筆了,唉……今後還得多提防一二纔好。
……
除夕之後,緊跟著是皇帝開筆書‘?!p賜給各個寵臣能吏們,因爲于成龍治水有功,也得到康熙親筆書寫的‘福祿壽喜’四個大字,自然引得各位臣工的賀喜。胤禩看著那個‘壽’字,突然想起來前世于成龍便是今年沒的,如今他們之間關係尚且算是不錯,他們母子也算是託了于成龍的福才能順利過的這個年,他說什麼也得試試能不能救下這位能吏。
一年一度的嬉冰節過後,康熙對八旗的精神頭十分滿意,對幾個年幼的阿哥——尤其是小十三——也更加喜愛,於是整個正月裡一直到元宵節,整個京城都異常祥和喜慶。
只是毓秀在過了臘八之後,便默默啓程回佛堂了??滴踔懒诉@件事的有些不快,但胤禩說毓秀是給皇太后祈福去了,說是一定要趕著元宵節之前會佛堂纔夠誠心正意,康熙聽了這才臉色好了些,也將老安親王找了個由頭賞了一番不提。
元宵剛過,正月二十一日,康熙便決定了第三次南巡,而促成這次南巡最大的原因,便是黃淮久治未果的水患。一切都與前世一樣,胤禩也在隨行之列,同行的還有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小十三以及小十四。
作者有話要說:呃。。。一個人去NY過新年,一個人行動不便,沒把有存稿的本本帶著,果然第二天就發燒了,大家就原諒我吧,看著我被凍成人棍的份上。。。
ps 劇情又要有發展啦 改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