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塵和微塵先後離去,只剩下蕭煜獨自站在原地。
先前微塵將蕭煜裝入袖中的那記袖裡乾坤當(dāng)真可稱的上是須彌芥子神通,袖中自成一方小天地,逍遙境界的手段盡顯無遺,而這袖裡乾坤的一收一放都被蕭煜清晰看在眼裡,比起完顏弘用出的不知深奧幾倍,即便是以他的偷學(xué)天賦也不能完全吃透。
說起這偷學(xué)的手段,蕭煜思來想去,就只有幼時外公爲(wèi)自己築基這一個可能,王愷之曾說他外公給他鑄就了一方沃土,日後能有有直入天人的氣象,雖然蕭煜現(xiàn)在另有際遇,沒能如外公所願修儒,但是二十年如常人來培育這方沃土,卻換來今日一飛沖天,偷師萬千法的氣象。也只能說是失之桑榆得之東隅了。
至於微塵臨走時說得幾句話,蕭煜更是一字不漏的記在心中,原本在他眉心處的兩道符篆,一道是菩薩金身的子母符,一道是白離音後來幫蕭煜穩(wěn)固境界打上的符篆,現(xiàn)在這兩道符篆被微塵一指點散,變成元氣存於蕭煜眉心處的穴竅之內(nèi),只要蕭煜煉化了這些元氣,便可晉升履霜上境。
以蕭煜現(xiàn)在自身來說,只要晉升了履霜上境,他便有信心不借助菩薩金身與秦穆綿這娘們正面一戰(zhàn)。正如微塵所說的,瞑瞳,袖裡乾坤和掌中佛國道佛魔三教三大神通盡在他身,他真的想不出,在同境界內(nèi),誰還能與他爲(wèi)敵?
不過微塵也告誡他,現(xiàn)在以他的境界,還不能如蕭烈一般作百川入海之勢,否則入水太多,他這一方池塘盛不下,便要溢滿出來,這次微塵取走了蕭煜的未央劍經(jīng),雖然讓蕭煜失去一把未央劍,但又何嘗不是給蕭煜這方已經(jīng)快滿的池塘減去了一分負擔(dān)。
至於最後微塵告訴他的那段所謂羽化的辦法,倒是與蕭煜在天魔冊中看到的那門天魔化繭秘法不謀而合,不過境界尚未達到,羽化何物,蕭煜不太明瞭,所以他也沒深思,只是記在心裡。
蕭煜有些遺憾,遇到一名逍遙修行者,幾乎就是常人眼中的得遇仙人了,可是自己的這份仙緣,似乎不算大。當(dāng)然也不能算小,但終究沒能讓蕭煜一步登天。
蕭煜晃了晃頭,眉心處金青兩色元氣微微逸散,蕭煜也不打算浪費了這些元氣,左手一覽,將這些元氣收入囊中,接著用出完顏弘平步青雲(yún)的神通,凌空朝北方而去。
這時候,黃漢吉大概已經(jīng)見到申東讚了。
……
兩匹老馬沿著一處緩坡而上,佇立於小丘嶺上,前不久,王庭大軍南下科爾科部,八千先鋒軍折戟沉沙,中軍大帳就是設(shè)在小丘嶺上。而事後更是出人意料,王庭大軍全面潰敗,主將祿時行被生擒,小丘嶺也被四部納入手中,現(xiàn)在顯然已經(jīng)成了與王庭兩分草原的局面。
兩匹老馬慢悠悠的走上小丘嶺,背上分別馱著兩名已是知天命歲數(shù)的老人,其中一名老人似乎是第一次來這兒,四下眺望著。另一名老人顯得瘦削幾分,臉上明顯帶著幾分得意神情,拿著馬鞭四下點著,倒是有點指點江山的意思。稍胖的老者笑呵呵的聽著消瘦老者的吹噓,隨手抽了下馬鞭,打出個漂亮的鞭花,迴音傳去老遠。
消瘦老者輕哼了一聲,說道:“不說了,你黃漢吉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現(xiàn)在咱們四部裡頭,老一輩裡,那些個老夥計已經(jīng)早早去找長生天了,就還剩下咱們兩個,你打小就比我聰明,看事情也比我準,一直是咱們四部的話事人,怎麼的,這次你也拿不準了?”
微胖老者摸了摸下巴,“倒不是拿不準,拿不準我便不做了,不過是心裡有點沒底,中原有句老話說得好,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該做的都做了,就看長生天會不會眷顧我們了。”
瘦削老者搖頭笑道:“你就是看得太重,才這麼患得患失的,你還不清楚留在王庭裡的是一幫什麼貨色?說起窩裡鬥個個都是好手,自己那點小算盤打得噼啪亂響,真要讓他們齊心協(xié)力,可比打進中都城還難。依我看,我們只要能打到王庭城下,這幫老傢伙就能自亂陣腳。”
黃漢吉沉默起來,過了片刻,他悠悠說道:“理是這麼個理,但是算法卻不是這個算法,若是以往,你說的也算不錯,那幫老傢伙確實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汗當(dāng)初把王庭留給紅娘子,未嘗不是想著把這個爛攤子扔給她,現(xiàn)在看來,紅娘子也是被這灘渾水弄得束手束腳,但是如今不同以往,道宗劍宗摩輪寺這些宗門牽扯進來以後,多了那些變數(shù)就不是咱們能左右的了,所以也就不能這麼算了。”
申東贊想起了前段時間劍宗雙劍的出手,大概是覺得黃漢吉所說有理,所以沒有說話,而是靜待下文。
黃漢吉卻偏偏不再多說,轉(zhuǎn)了話題道:“這宗門啊,說到底還是和咱們俗世一個樣,搶人搶財搶地,只不過以前不是明著搶,而現(xiàn)在撕破了臉皮,一個個不食煙火的修行者來俗世跟咱們這些凡人較勁,這仗啊,不好打!”
申東贊皺眉道:“即便王庭有摩輪寺和劍宗在背後支持,我們不是也有道宗麼?”
黃漢吉平淡道:“道宗勢大是不假,不過裡頭的是非也多,秋葉久去未歸,還看不出來?”
申東贊苦笑著點點頭。
黃漢吉仰頭望著天,說道:“所以我心裡沒底啊,雖說上次你們把劍宗給打得灰頭土臉的,但這次可是咱們?nèi)ゴ蛉思野 !?
申東贊苦笑一聲,“都走到這一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早就沒了退路,沒底也得上。”
黃漢吉嘆息一聲,“大汗在時,草原上還只是一個摩輪寺,大汗一走,草原就成了人人都想伸手的無主之物,只可惜公主殿下是女兒身啊,到最後,說不定這偌大一個草原就要便宜了旁人。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便宜了姓蕭的小子總比給了紅娘子這個娘們要好,最起碼咱們幾個還能保住自己腦袋上的臺吉帽子,甚至還能更進一步不是?”
申東贊低著頭,把玩著手中的馬鞭,忽然說道:“你黃漢吉這一輩子沒走過眼,臨老可別弄個晚節(jié)不保。”
黃漢吉瞇了瞇眼,“放心,我的眼還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