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盟歷2122年,6月19日,1744時。
海岸線基地廢墟,臨時醫(yī)護室。
漢感覺渾身酸疼不已,那感覺就是像是被海倫娜裝進了滾筒洗衣機里。
注水,窒息,正轉(zhuǎn),反轉(zhuǎn),再正轉(zhuǎn),再反轉(zhuǎn),直到感覺你洗得差不多干干凈凈白白胖胖的時候,再執(zhí)行下一個程序,甩干。
這真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漢捂著腦袋,坐起來。
他記得,他的意識停留在了沖出重油庫的途中的某一個點上。然后,開始做一個荒誕可笑的夢。
他夢到小怪獸們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奔跑中的擎天柱變成了一堆廢鐵,一只紅藍條紋相間的怪物從電火花中站了起來。血光中,數(shù)不清的怪獸倒了下去。小怪獸們嚇壞了,猴子一樣尖叫著,跑了個干干凈凈。
在那里,在他面前,殘肢碎骨無處不在,尚未死透的怪獸和人類在尸堆里無意識地呻吟著、蠕動著。天花板上,到處滴答著粘稠的血滴……這儼然是一個大型屠宰場,使用的卻是最野蠻最落后的屠宰工具——牙齒和爪子。咬痕、抓痕、撕扯、撕裂,到處都是原始暴力肆虐的痕跡。
肯定是因為在做夢,所以才會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不論死去的怪獸,還是死去的聯(lián)盟軍戰(zhàn)士,每一張可以觀察到的面孔,上面都凝固著深深的恐懼。至死,他們都保持了這樣一個極度恐懼的表情。
漢相信這就是夢。
在夢里,他踉蹌著從尸堆血海里跋涉而過。他手扶著墻壁,轉(zhuǎn)過一個拐角,蹣跚著走過一條長長的甬道。在甬道的盡頭,是另一條甬道的橫置。他聽到有聲音似乎從這條甬道的一段傳過來。他夢游著走了過去。
當他出現(xiàn)在這個廣闊的地下訓練場時,一群正在肆虐的怪獸放下了對身邊人類的無情捕殺,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秒鐘之后,怪獸們駭叫著倉惶遠遁,只留下了幾個嚇傻了的軍士,簌簌發(fā)抖望著他走近……
后來,海倫娜來了……還有明子那個小丫頭……
再后來,就是現(xiàn)在了。
漢抬起胳膊,擋在了額頭前。
陽光,一縷縷從窗簾的縫隙里照進來。風,吹動了它。
“漢!你醒了嗎?”自動門在身后“哧”的響起,一只小鳥飛奔了進來。在漢還沒來得及轉(zhuǎn)過頭來,就將他撲到在床上。聞著女人的體香,漢遲緩的大腦忽然就與久遠的記憶連線。那時候,他還沒有參軍。這個世界還沒變得這么糟糕。一切都慵懶得像頭幸福的蝸牛。
“明子,這個男人是我的。”另一個女人隨后快步走進病房。
“可是,他是我的哥哥。”摟著他的脖子的女人在刁蠻反駁。
“好吧,我允許你摟他十分鐘。”后面那個女人聽起來通情達理,“現(xiàn)在開始計時,一、二、三,十分鐘到!”
漢忽然感覺頭又疼了。似乎,他的頭還是不夠疼。
“哧”的一聲,自動門又打開了,這回是一大群腳步聲噼里啪啦橫著擠了進來。
“感謝萬能的宇宙大帝!”一個大大咧咧的聲音,在他耳邊炮筒般響起,“你終于醒了,大魔神閣下!”
“我說隊長,是擎天柱閣下才對!”
奧爾森!林!瑪瑞斯!你們還活著!漢從四只胳膊縫隙里掙脫出頭來。
夕陽洋洋灑灑地照射進來,滿滿一屋子的陽光。漢看到瑪瑞斯、林、奧爾森他們幾個大笑著站在那里。塞萬提斯那家伙總是那么愛裝,微笑著不說話。
“對你個頭,老子喜歡。”那個炮筒很不滿,“我說墨菲,為什么你一直沒有綽號?”
奧爾森還在那里辯駁著,可是樣子和體型卻在改變。白皮膚變成了黃種人,鐵塔一樣的身材縮小了一號,變成了隼——那個海軍特種陸戰(zhàn)隊的第五搜索小隊的中士隼。
“沒有嗎?”黃皮膚的林絕不是白種人,可是他現(xiàn)在是墨菲的樣子,“我怎么記得所有的人都叫我小魚?是吧,巴布魯?”
“哈!我只記得有人叫死魚,”瑪瑞斯的魁梧體格沒有變,就是皮膚變得有點黑黑的,“隊長比我含蓄多了。是吧,隊長?”
“
全體——立正!敬禮!”隼猛然嚴肅起來,連著后面一大群人都齊刷刷站直了。
“干嘛?”漢迷惑地看著屋里屋外,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微笑不語的身著將星的人那里,“徹,這……什么意思?”
“原海軍陸戰(zhàn)隊第五特戰(zhàn)小隊,全體隊員,”不僅是一個炮筒在發(fā)言,另外八九門大炮也加入了莊嚴請愿儀式中來,“希望歸屬漢少將直接統(tǒng)轄!”
漢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徹不慌不忙展開一卷文書,咳嗽了兩聲,慢慢打開了上面的紅綢蝴蝶結(jié),然后環(huán)顧房里房外,幾乎所有人都在大眼小眼地眼巴巴瞪著。
“好吧,官方狗屁我向來不喜歡亂放,這是大魔神閣下頒發(fā)給你的任命書。”徹將手里的任命書扔過去,“上面寫著什么,自己看吧,少將閣下。”
“少將?”漢轉(zhuǎn)頭看看海倫娜,又去看看明子,目光卻在海倫娜的肩牌上停住。
那里,赫然也是一顆金燦燦的將星。
“你知道,漢。原本的將星璀璨如星漢,但實際只存活下來一個。”海倫娜面色平靜,“看似升職,其實可供你選擇的戰(zhàn)士反而更少了——這也是隼少尉來此的用意。”
“隼少尉?”漢把目光對準了隼。
“在!少將閣下!”隼仍保持著敬禮的姿勢,身上的痞氣蕩然不見,“我們希望加入隸屬少將閣下的第一裝甲大隊,請批準!”
“還不明白嗎?漢?”明子走到窗邊,嘩啦拉開曳地窗紗,海風颯颯吹進來,“怪獸軍團全線退卻,海岸線基地尚未淪陷!”
窗外,高大的桉樹拔地而起,卻在參天的過程中,或被腰斬一半,或被連根拔起,倒伏在斷壁殘垣之間。戰(zhàn)后的瘡痍仍在,硝煙的氣息卻已飄遠。只有不絕于耳的人聲、機械聲隨風飄來。
明子的話,說得仍然不夠詳細,但好在少將閣下有足夠的時間來消化這一切。
他睡了將近五天,有太多事情發(fā)生。總體來說,最壞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海岸線基地正努力爬出不堪回首的波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