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歷13年,5月11日,0856時。
大洋洲,新海岸線基地,地下訓練場多功能綜合區。
彈雨傾瀉在金屬門板上,叮叮當當爆出一片火花。這扇樣式美觀整潔的自動門變成了坑坑洼洼的麻臉。隼龜縮在門框后,在嘴唇上豎起了一根食指。
在他身后,五十個孩子貼著墻根分成兩溜兒躲避好。一個個小臉緊繃,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靠墻的那排貼墻半蹲,第二排則以更低的姿態伏地。他們把自己保護得很好。這些小東西異常乖巧伶俐,而且膽氣十足。他們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竟然沒有亂成一團,更沒有哭著喊著找媽媽。這是隼唯一感到欣慰的事了。可以想象,當這批小太歲茁壯成長起來,都是無可抵擋的兇神惡煞。
手中怨婦的殘存彈量顯示數為十七,也就是說,他的手指再那么勾個五六七下,就會徹底還原成沉默寡言的貴婦。那時候……也正是隼大感頭疼的根源。
真是活見鬼!外面的那些混蛋都鬼上身了么?
沒人回答隼心中的這個疑問,只有密集的不分青紅皂白的槍火聲代替了答案。
噠噠噠,三發點射從窗口甩出去,隼縮回窗臺下。
他得到了更多的回禮。窗格殘存的幾塊玻璃也粉碎,濺出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片。蜂擁的彈頭打在教室對面的墻壁上,構成一個密密麻麻的蜂巢。
不能在烏龜一樣縮在這里了,必須得想點辦法來擺脫當前的窘困境地,但是……不經意看一眼緊緊躲避在自己身邊的這五十個孩子,隼感到一陣頭疼。
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無力過,也不知道明子現在怎么樣了。
當手中的怨婦終于變成了矜持的貴婦,隼決定冒險了——他不得不冒險了。兩個叛亂者持槍沖進門來,他們已經猜出隼手中武器已經彈藥告罄。
門框上邊倒掛下來,一伸手,把住槍口。槍口開火的同時,被隼強行掉轉了方向。另一個叛亂者仰面朝天倒出門外。隼倒地瞬間,已經將槍奪在手里,一腳蹬在這個叛亂者的肚子上。叛亂者在空中翻轉,嘭的重重摔倒在地。槍口指在叛亂者的臉上,隼目光所及,令他隨即一槍托砸在叛亂者的腦袋上,將他拖到了門后。
盡管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鬼魂靈體,但隼相信他的眼睛沒有看錯,這個叛亂者的確有被鬼魂附體的嫌疑!
綠蒙蒙的眼眶,沒有瞳孔,只有眼白!
如果不是鬼上身,那也是被人催眠的表現。
隼無暇去想為什么會這樣,現在他有了武器,就繼續讓武器代替他發言。他的槍法還可以,一陣短促的點射,走廊柱子后邊,又多了兩個傷。他擊中了他們的腿,而不是要害。這些混蛋雖然正在干著混蛋事,但很顯然不是他們的本意。
很諷刺,隼理解惡鬼附體的他們,但他們并不理解隼。
一顆火龍果扔了過來,隼眼疾手快,半空擊爆。熊熊火光剎那照亮隼的半張臉龐。在他眼里,另一枚火龍果飛向了他無暇顧及的窗口……
半秒的墜落,隼的心沉入了地獄深淵——孩子們!
下一個半秒,隼霍然轉過頭去。在他眼中,一個頑童抄著一根棒球棒完成了一個擊球的動作。小壞蛋的動作不算規整,但準頭不錯——他完成了一個全壘打。棒球棒正以一個揮擊的收勢,倒背在后背。
火龍果重新飛出了窗口,回到了它起飛的起點。
熊熊火焰騰起,火舌從廊柱后面卷出。一同卷出來的,還有一陣痛苦的哀嚎。
“臥倒!幺洞拐!”隨著隼的警告,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槍林彈雨,教室的墻壁上再添一個蜂巢。
棒球手幺洞拐雙手抱頭,趴倒在地,聽到口令后的下意識動作很及時。
“好吧,壞小子,干得不錯!”隼以手撫胸,還好還好,這群孩子不是一群普通的孩子,他們能照顧自
己。他把注意力放到了俘虜身上。啪啪的,他給了陷入昏迷中的俘虜幾個大嘴巴,然后他問:“告訴我,你們在發什么神經,上等兵?”
兩只眼翻動著迷茫,這個夢游者迷惑不解他的處境:“我……這……這是怎么回事?”
“干!”惱怒不已的隼提著夢游者的衣領,將他的視線對準了門外的一片火光,火光里他的隊友們正兩眼蒙蔽著綠光,向著他掃射,“我還想問你怎么回事!都瘋了!你們這些混蛋!你們中了什么邪?”
“老天!老天!……我頭好疼!”這個上等兵嚇壞了,他閉上了眼睛,痛苦地抱住了腦袋,簡直就是宿醉未醒,“他們都怎么了?”
“干你娘!”手往后一帶,將這個醉漢軟蛋丟在了身后,隼將手中的G33扔了出去,同時還有一句話,“聽我指令,小壞蛋們,游戲開始了!”
幺拐兩雙手接住了魔鬼教官發給他的獎品,渾身細胞雀躍著驚喜:“給我的,教官?”
“沒錯!隊長!”隼沖出門去,一個魚躍,半蹲在地。他的手上,撿起了另一把怨婦。九點位,十一點位,一點位,三點位,四個標靶,四個著彈點,幾乎靶靶十環。
“赤小隊,快快快!”隼大聲發出指令,同時一拳砸開走廊墻壁上的消防裝置,噴淋頭降下,水幕灑出,走廊里的火勢稍稍得到控制。“下手要狠,收集武器,快快快!”
幺洞拐緊隨其后沖了出來,在他身后是赤小隊的另外九個男孩女孩。他們三三兩兩奔向各自的目標。收繳武器的同時,將這些處于夢游狀態的混蛋一頓拳腳敲醒。他們一共得到了七把G33E5,算上赤小隊隊長幺洞拐手中的那把,十個人也就兩個人沒有得到標準配置。不過,他們也沒空手,一個人手里攥著一顆火龍果,聊勝于無。
“伙計們,我們的機會來了!不用變成相片,也可以被人瞻仰!”幺洞拐一揮手,撒開兩條腿,隨著隼的背影跑去,“上吧,新海岸線等著我們解救!”
轟的,一陣劇烈的震動傳來,幾乎所有人都被震動撂倒在地。
幾乎是同時,光線驟然黯淡,模擬自然光消失了!整個多功能綜合區陷入了一片黑暗。隨即,猩紅的應急燈在各處星星點點亮了起來。
“真是活見鬼!”從地上爬起來,隼簡直抓狂,這些混蛋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將基地搞得一團糟!他記得明子帶著另外五十個小太歲現在應該還在水球館,但愿她還好。
他剛跑出宿舍區,迎面就撞見了其他五十個小太歲。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一個裝甲小隊守護在他們身邊,這讓隼懸起的心,稍稍放下。
“很高興看到你平安無事,少校!”獨角獸改良六型里的中士忽然瞪大了眼睛,“好家伙!這些小家伙他們從哪里搞來的槍?”隨后,他看到了小太歲身后一瘸一拐跟過來的答案們。
“說來話長,”隼沒有心思說這些,他想知道的是明子現在怎么樣,他彎腰抓過來一個小鬼,“幺拐兩,你明……”
WWW●TTKΛN●C○ “明子少尉取裝備去了,她一會就到。”那個中士說道,“我們需要一個指揮官,少校!”
“好吧,”隼前后望了望,一百個太歲一個沒少,包括這些已經清醒過來的夢游者們,“我們去找一個人少的地方躲起來,避避風頭——你們有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選擇重新退守宿舍區,相對封閉的壞境,易守難攻。
“那些該死的重刑犯他們沒有老老實實呆在鐵棺材里,不知道是誰把他們放出來了,”一旁擔負警戒,看著孩子們魚貫有序地進入宿舍區,中士的語氣里分明帶著難以置信,他自己都有點不相信自己說的話,盡管這是從通訊器里聽來的,“更加不可思議的事,要數那二十個一直沉睡不醒的太歲,他們……醒了!我知道的,就是這些。”
“真是活見鬼!”隼扯了扯濕透的衣領領口,歪了歪脖
子,“你是說洞幺洞他們醒過來了嗎?”
“說到威恩,還有件事,”中士露出了一個迷惑的表情,表情很詭異,想笑笑不出來,“是休斯把這些沉睡的太歲喚醒的。天知道,他如何成了一個巫師!我猜剛剛這件事,就是他干的好事!”
“巫師也好,混蛋也罷,”隼感到頭一下子變大了,一下子多出了二十個要命的太歲,而且是以敵對身份登場,“總之,這下子,新海岸線的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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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吱,走廊墻壁的合金鋼板橡皮泥一樣變形,慢慢變成一個直徑兩米的圓球。
一只手遙遙操縱著這個圓球,手一揮,合金球圓球轟擊在冰魔女研究所的閘門上,發出轟然巨響。無形的沖擊波在狹窄幽深的長廊里彼此震蕩。
兩眼蒙著綠光,威恩仿佛一個操縱金屬的神祗,他五指做了一個攫取的動作,向后一拉,深陷進合金閘門的圓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縱著緩緩拔出……手再次揮出,圓球再次轟擊研究所的閘門。
三米厚的合金閘門沒有破碎,但整個走廊都因沖擊而變形了。閘門與走廊之間產生了一個一人寬的裂縫。
面帶冷笑,雙手伸出,遙遙地做了一個撕扯的動作。就好像是兩只手伸進了泥巴,然后將泥巴掏出一個大洞——厚厚的合金閘門,被硬生生掏出了一條通道。
“干得好!威恩!”聲音里帶著濕漉漉的粘稠感,眼放綠光的休斯發出了一陣得意的冷笑,“小魔女,你在家嗎?”
白色的實驗服包裹的成熟軀體從裂縫里緩緩走了出來,腦后挽一個云髻,鼻梁上的黑邊眼鏡映襯得臉色越發冷漠。在她肩頭,長著蝴蝶翅膀的小仙女坐在上面。
“我們終于見面了,博士。”冰魔女目光在威恩的臉上轉了一轉,然后停留在了休斯臉上,“不得不承認,你是個天才,但你算漏了一件事。”
“你也很不錯,小魔女,你一直都是一個好對手。”休斯怪異地笑著,他眼中的綠芒越來越盛,綠得簡直要滴出水來,“但我不明白你要表達的意思,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仿佛失去了提線的控制,一旁的威恩木偶一般站立著,一動不動。
“博士的意思是說,你差一點就成功了,毒蛇!”小仙女飛了起來,她手里揮舞著一根仙女棒,指著休斯做出一個攻擊姿態。只可惜那上面沒有魔法,更沒有閃電。
但事實恰恰相反。
就像是真的中了魔法一樣,休斯慢慢收起了臉上得意的冷笑,眼中的蒙蒙綠光變得紊亂起來。
從無到有,一個人形從虛空里顯現。撕掉光學偽裝的海倫娜一拳重重揮出,木然呆立的威恩仰面倒飛了出去。
“我們又見面了,響尾蛇!”一步跨出空間裂縫,漢站到休斯的面前。
“你……你們……”休斯先驚訝,后失笑,“你們竟然擺脫了齒輪血的詛咒!”
“還有你想不到的,響尾蛇!”漢緩緩抬起了他的手,五指張開向著休斯,同時閉上了他的雙眼,“你的陰謀詭計永遠都不會得逞!現在,你可以滾回浮空島去了!”
一只豎立的第三只眼在漢的額頭緩緩張開……
“上帝呀!神的第三只眼!”休斯發出一聲怪笑,身體四肢的關節詭異地彎曲著,他怪異地揮舞著手,“可惜沒用的,你們必須得接受海岸線毀滅的代價,哪怕我……”
在他的操縱下,木偶般的威恩抬起了他的胳膊,操縱金屬的精神力場再次散布出去……
光芒無比強烈。
一面白光如水般漫過幽邃的長廊,緩緩消失在長廊盡頭的墻壁里。
噗通一聲,休斯像是被人抽掉了拐杖的殘廢,爛泥般癱倒在地。
威恩張開眼睛,望見了擎天柱,也望見了小蜂鳥,最后他遲疑的目光停留在了博士的臉上。他說:“博士,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