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慢慢靠近山頭,發(fā)出暖暖的光,不再耀眼,青綠的山野泛著微黃,散發(fā)著初秋的氣息,此時在夕陽的照耀下,更黃得透明。一排秋雁橫空而過,落下稀稀落落的叫聲,輕輕觸摸在行人的心口上。
小河閃著點點金光,緩緩向著田野的空曠處流去,叮叮咚咚的流水聲顯得那樣和諧,只是在有石頭的拐角處稍微有些不安。河水順東流來,不知道源頭在哪兒,只是在前面不遠(yuǎn)的地方穿過一座四合院,從圍墻下流出。
風(fēng)吹草低,黃了的麥子搖擺著身子,發(fā)出呼呼的聲響。突然,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從路旁的麥地里傳了出來,正向著四合院方向駛?cè)サ膬奢v馬車停下了。
“過去看看?!瘪R車?yán)飩鞒鲆粋€中年人的聲音。
“是,老爺?!蹦贻p小伙子邊應(yīng)答著邊走進(jìn)麥地里去。
“老爺,是個小孩兒!”
“哦,抱過來?!瘪R車?yán)锏睦蠣斦f道,一會兒嬰兒被抱進(jìn)了馬車,車?yán)锏闹心耆藦鸟唏倮锶〕鲆环庑艁?,“是個女嬰,帶她回去吧。”
這時是民國十五年。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zhuǎn)眼八年過去了,又是一個初秋季節(jié)。
田野里還是和往年一樣一成不變,還是一樣的夕陽,一樣的顏色,一樣的流水,只是多了些許寒意。
在小河的下游,出現(xiàn)一個穿破舊青衫長袍的人,四十歲左右,凌亂著頭發(fā),微黑的臉上掩飾不住相容的滄桑,卻又透出幾分書卷氣味。他腳步有些落魄,拖著疲憊的身子,背了個箱子緩步走來。
四合院里的樹木還很蒼翠,但也有黃了的樹葉在秋風(fēng)中簌簌落下。風(fēng)雖不急,但也不算小,時而一陣大風(fēng)又卷了葉子飄落下來。庭院中間是一座假山,像個佝僂著背的老人,假山四周的常青矮木長得正盛,閃著碧綠的葉子,矮樹下種了耐得住秋霜的花草。所以一看那假山,沒有衰老之相,倒像個鶴發(fā)童顏的老者。
“萍兒,我在這,看你抓不抓得住我,來呀來呀!”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從大樹后面探出頭,驕傲地吐著舌頭。
“哎!哥,你明知道人家沒你跑得快,你還跑那么遠(yuǎn),我不玩啦。”小女孩捂著胸口喘著氣,在花臺邊坐了下來。
“你真賴皮,玩不過人家就只會耍賴,羞羞羞!”小男孩食指不停地在臉上點著,從樹下跳了出來。
“嘻嘻,我偏要這樣!那有本事你來追我呀!”小女孩扮了個鬼臉后轉(zhuǎn)身朝著大門跑去。
“看我怎么抓到你!”小男孩追了上去。
眼看就要被抓住了,萍兒趕忙低頭拾起一根樹枝來,就在她抬起身的瞬間,小男孩腳底一滑摔在了地上,于是他嗚嗚地哭了起來。
“宇陽哥哥,你怎么啦?”小女孩一下子跑到小男孩身邊拽住他的手臂,可小男孩還是哭。
“你們在外面吵什么吵?”中年男子背著手走出門來。正在這時,大門砰砰砰地響了起來。
“去,看看誰敲門。”中年男子對著屋里說道。
老管家急急忙忙走到門邊,剛伸出手,門卻“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一下子從門外倒了進(jìn)來。
“我的媽呀!”老管家被下了一跳,隨即走上前去拉起了倒進(jìn)來的人的手。
“老爺,有人暈倒了!”
“快來人,把他扶到客房里去!”
小男孩止住了哭聲,和小女孩一起一動不動地看著。
第二天一大早,老爺來到客房里,昨天暈倒的中年人趕快從床上爬起來問早安。
“不要動不要動,可能是勞累過度加上你得了風(fēng)寒,昨天你暈倒在我家門口,昨晚找醫(yī)生看過了,只要稍微休息幾日便無大礙,先生躺著就是?!崩蠣斦f著扶住了他伸出的手。
“謝謝老爺?shù)拇蠖鞔蟮拢谎跃让魑依钅橙藷o以回報,就這樣打擾了老爺我心中就不安那?!?
“哪里的話,你先休息,待會我讓管家給你弄些飯菜來,我就不打擾你了?!崩蠣斦f著走出門去。
老爺姓羅,叫羅顯甫,羅家世代經(jīng)商,到他這一代都是單傳,因此老羅家是信佛人家,處處樂善好施,希望積德而旺羅氏香火。
晌午時分,昨天暈倒的中年人漸覺身體清爽,慢慢下床走出門來,游至庭院中。
這時,羅宇陽和萍兒兩個孩子正在院中做過家家的游戲。
“萍兒,你去看看孩子醒了沒有?!绷_宇陽像個大人似的,手握毛筆與書卷,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好的相公,你專心讀書吧,待會兒奴家來做飯。”
李源通站在臺階上靜靜地看著。
“萍兒,去,把我的印章取來?!?
萍兒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了臺階上的他,他正以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自己呢,而萍兒也停下了接下來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唉!”他輕輕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寫滿了痛苦,兩滴清淚不覺掛在了眼角。
“萍兒...”宇陽再一次喚道,但萍兒沒有應(yīng)聲。
“唉!”他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哦,你起來啦,身體好些了沒?”不知什么時候羅顯甫已經(jīng)站在了身后。
“羅老爺來啦,承蒙羅老爺之恩,我已經(jīng)好多啦!”
“這就好,這就好啊!哈哈哈!”羅顯甫和他說著朝屋里走去。
原來,此人姓李名源通,是個讀書人,取一妻生得一女,但孩子出生后家道中落,因無以謀生妻子離去,剩下一歲的女兒難能撫養(yǎng),之后便送人了。而自己則浪跡江湖以為別人寫書信度日,至今已經(jīng)八年了,沒想到今日流落至此,竟暈倒在羅顯甫家門口。
“哥哥,剛才那個男人看著我哭哎?!逼純呵那臏愒谟铌柖呎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