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雷聲震耳欲聾。
素惜拉開帷帳,繫好在牀的兩邊,嚇了一跳。“小……小姐,您沒事吧?”
嚴(yán)一凌蜷縮著身子。躲在牀角。披散的髮絲遮著臉,讓她看上去特別憔悴。
“小姐您……”素惜伸手想撥開遮著她容貌的髮絲,卻被她躲開。
“別碰我,你出去。”嚴(yán)一凌的聲音很柔弱,完全沒有力氣的樣子。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昨晚的事情,素惜在門外聽見的差不多。這下子,小姐是真的和皇上撕破臉了。
早起皇上離開伊湄宮時的表情,就跟要吃人一樣。
章嬤嬤急匆匆的進(jìn)來,臉色很是不好。“娘娘,內(nèi)務(wù)局新添了好多宮人進(jìn)來伺候。就連宮門外的戍衛(wèi)也足足加了三倍。這到底是……”
素惜搖著頭,示意她不要再問下去。
“唉!”章嬤嬤嘆了口氣。讓她不明白的是,到底貴妃愛不愛皇上。
如果愛,爲(wèi)什麼要彼此折磨呢!
房門被關(guān)起來,嚴(yán)一凌才擡頭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讓她的心更加灰了。
皇后她動不了。皇帝她有躲不掉,這裡的一切看著都是那麼討厭。
而這一天,也是皇后恢復(fù)權(quán)勢的好日子。
早早的,墨蘭和依蘭就伺候了皇后上妝。
沈音苒選了一件豔紅色的鳳袍,佩戴一套嵌著紅寶石的首飾。整個人看上去春風(fēng)滿面,光彩照人。“這樣的天氣,該知會各宮一聲,不必前來請安。”
看著窗外壓得很低的雲(yún),沈音苒輕嘆了一聲。“昨個兒還是豔陽高照,今日就烏雲(yún)密佈了。到底這天變得快,叫人猜不透呢。”
依蘭纔回到皇后身邊伺候,之前沒少受氣。皇后的話裡暗有所指,她可聽出來了。“娘娘高貴典雅,乃是後宮之主。這宮裡的天再怎麼變,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沈音苒輕笑了一聲:“只怕這後宮裡也沒幾個人把本宮當(dāng)主子。不過怎麼都好,本宮還是本宮。”
外頭的奴才通傳。說請安的妃嬪們到了。
沈音苒點一點頭:“她們還是來了。”
“自然是要來給娘娘您請安的。”依蘭乖巧的笑著:“皇上的心在娘娘您這裡。她們再不情願,也得來。何況娘娘您寬待後宮,誰不敬服,只怕是昨天耀武揚威的那一位,今天未必有臉了。”
“好了,越說越多話。”沈音苒沉了一口氣:“這會兒還沒下雨,光是雷聲陣陣的。你找個腿腳利落的奴才把本宮的藥給良妃送去。”
“是。”依蘭點著頭,將皇后的玉手遞給墨蘭。“奴婢這就去。”
墨蘭扶著沈音苒走上殿。
妃嬪們果然都到了。
當(dāng)然,人羣裡沒有嚴(yán)貴妃的身影,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斤聖介巴。
她端身正坐,溫和的笑著,道:“毓秀宮的正殿上好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本宮先前犯錯,愧對徐妃。今天當(dāng)著各位姐妹的面,向徐妃致歉。盼望著妹妹能原諒本宮。”
徐天心目不斜視,語調(diào)慵懶:“娘娘哪裡話。您這宮裡昨晚上不是還挺熱鬧的麼?”
萬芊芊秀眉舒展,彎成好看的弧度:“臣妾倒覺得。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既然是過去的事情,實則不必放在心上。”
這番話,說的巧妙。無論是對皇后還是對徐妃,都有一定的作用。
沈音苒點頭:“本宮只盼著徐妃能早點解開心結(jié)。”
衆(zhòng)人還想說什麼,就聽見殿門外小侯子嚷聲通傳:“皇上駕到——”
皇上怎麼來了?
衆(zhòng)人都有點奇怪。畢竟這時候,是上朝的時間。
何況昨天晚上不是剛見過皇上麼?
奉臨隻身走進(jìn)來,第一眼就是瞟了嚴(yán)貴妃的位子。
她沒有來,一定是因爲(wèi)昨晚的事情,傷了心纔沒來。
皇帝眼中的那一抹愧疚,被沈音苒捕捉的清清楚楚。早起聽說伊湄宮新添了不少戍衛(wèi),內(nèi)務(wù)局又挑了些人過去伺候,便知道昨晚上皇上一定和她鬧得不愉快。
只是,皇上竟然來了……
“臣妾等恭請皇上聖安。”
奉臨坐穩(wěn),妃嬪們整?的行禮參拜。這樣的鶯聲燕語,環(huán)肥燕瘦,若再平時,他一定覺得舒心愜意。
“都平身吧。”奉臨轉(zhuǎn)了轉(zhuǎn)眸子,並未露出多餘的神情。只問皇后:“嚴(yán)貴妃怎麼沒有來?”
沈音苒溫和的笑著:“方纔驚雷陣陣,許是貴妃覺得天氣不好,便沒有過來。”
“也是。天黑沉沉的叫人擔(dān)心,不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徐天心如今已再妃位,除了萬芊芊和捱了打的良妃,她和櫻妃都坐在較近的位置。答起話來也是方便。
嚴(yán)卿趕緊打圓場:“回皇上,姐姐身子有點不適。是臣妾來得遲了,未能先稟明皇后娘娘。”
“唔。”奉臨微微點了下頭。
萬芊芊抿著脣:“臣妾早起聽說皇上令內(nèi)務(wù)局擇了些宮人送去伊湄宮,如此關(guān)懷,想來嚴(yán)姐姐心裡暖和,身子很快就能大好了。”
“等下臣妾會讓人過去瞧瞧嚴(yán)貴妃還有什麼所需的。”沈音苒溫婉的說:“皇上放心便是。”
奉臨點了下頭,本來就是想過來看看她好一些沒有。
哪知道撲了個空,她竟然沒有來毓秀宮。
她不來,難道僅僅是因爲(wèi)天氣不好?就不是真的被他傷了心?
“朕是想著,這段日子,嚴(yán)貴妃替皇后你打點後宮事情總算周到仔細(xì)。”奉臨緩緩的說。
“是。”沈音苒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謹(jǐn)慎的維繫著臉上的笑容:“嚴(yán)貴妃的確是一把好手,後宮的事情打點的井然有序。倒是臣妾躲懶,難爲(wèi)她辛苦了。”
同樣不安的,還有萬芊芊。皇上忽然這麼說,她心底涌起一絲惶恐。“是臣妾不好,沒能替皇后娘娘分憂,累著嚴(yán)姐姐受辛苦。想必正是疲倦的緣故,姐姐這纔會身子不適了。”
徐天心嬌脣一抿,笑著問:“這話萬貴妃怎麼不早說?倒是這會兒當(dāng)起了馬後炮。”
萬芊芊一愣,臉上的笑容不免尷尬起來。“徐妃和嚴(yán)姐姐一向親厚,從不睜眼瞧宮裡其他的姐妹。本宮有疏失之處,虧得有你,平日多多幫襯了。”
奉臨輕咳了一聲,道:“朕倒是覺得,皇貴妃之位一直懸缺,乃是朕的疏忽。”
果然是提到了這件事!
沈音苒和萬芊芊不約而同的看向皇帝。兩個人心絃緊緊繃著,像是被什麼人用力扯著,扯的生疼。
“皇上所言極是。”沈音苒笑著道:“皇貴妃之位的確懸缺許久,臣妾是早就想有個能幫著料理瑣事的好妹妹了,也正好躲躲懶。只是不知道皇上覺得,誰更合適?”
皇后這一問,殿上的氣氛不禁緊張起來。
癡心妄想的人畢竟是多數(shù),即便是小小的妃位嬪位又如何,有誰不想一步登天呢。
沈涼悅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她現(xiàn)在極力要做的事情,是裝瘋賣傻,讓皇后相信她不是威脅。
萬芊芊有心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害怕皇上從她眼中看出那份渴望,遂只是垂下頭去。
她多麼希望,從皇上口中吐出來的,會是她的名字……
“朕覺得……”奉臨想起了嚴(yán)碧的冷漠,想起她的淚水和抗?fàn)帲暮鋈槐皇颤N揪緊了似的。
她明明就不愛自己,卻偏要入宮。
看著自己百般的討好,卻不動心。這女人太可惡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很像再捏住她的下頜,狠狠的質(zhì)問她爲(wèi)什麼要傷他的心。
但是攥著拳頭的手忽然鬆開,奉臨擰眉:“嚴(yán)貴妃入宮侍奉多年,膝下又有皇子,是皇貴妃最合適的人選。”
“又有皇子”四個字,像一把無形的刀戳在了萬芊芊的心頭。
她這個騙子,她分明答應(yīng)不會和她搶奪皇貴妃之位。原來真的只是騙她而已!
根本從一開始,她就在無所不用其極的籠絡(luò)皇上的心。
嚴(yán)碧!你太可惡了!萬芊芊勾起了脣角,笑容明媚:“臣妾恭喜皇上,恭喜嚴(yán)姐姐。”
她帶頭表態(tài),妃嬪們自然也跟著附和。
沈音苒僵硬的笑容一閃而過,隨後才溫和的說:“這麼多年,也就是有嚴(yán)貴妃爲(wèi)皇上添了皇子,臣妾也覺得她是皇貴妃不二的人選。只是冊封的日子……”
“年關(guān)將近,諸事不宜。”奉臨其實已經(jīng)不耐煩去等了。“叫內(nèi)務(wù)局儘快挑個好日子,年前就行完冊封禮。”
皇上這麼心急?
沈音苒連忙點頭:“臣妾遵旨。”
萬芊芊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她比嚴(yán)碧晚入宮一年,她不比她醜,她甚至比她更溫柔更懂得隱忍。可是爲(wèi)什麼,嚴(yán)碧閒先封了貴妃,先封了貴妃,還要被封皇貴妃。
而她,一直的忍讓,一直的以平衡爲(wèi)主,處處對她仁慈對她手軟。
換來的就只是一再的被她欺騙,被她愚弄?
走著瞧,能不能讓你順利的晉封,還要看我的心意。萬芊芊這麼想,心裡才微微舒服一些。
輸在了沒有孩子,這真是天大的諷刺。
“朕還有事。”奉臨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想讓人看出來,所以雙眸緊緊的斂著深邃,把自己僞裝的若無其事。
“是。”沈音苒笑著相送,後脊樑的冷汗打溼了衣裳。
她至今也沒弄明白,到底皇上爲(wèi)什麼要對嚴(yán)碧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