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最溫和的時候,莫過於晌午時分。
前庭的花池裡,新添了不少各色的魚,或金或黃,紅白相間,一團一簇的游來游去。
沈音苒隻身立在池前。從侍婢捧著的食盒裡取了魚食,一小撮一小撮的撒在水面上。看著魚兒追逐嬉戲,格外的高興。
“皇后娘娘,徐妃娘娘來了。”無雙低著頭,緩慢的走進來。
“徐妃?”沈音苒很是稀奇:“她來做什麼?”
無雙少不得配合皇后數落兩句:“可不是麼。早起來請安的時候不見她的蹤影,倒是這會兒竟然來了。”
沈音苒略微點了下頭:“叫她進來。”
“是。”無雙恭敬的退了下去。
徐天心走進來,一副趾高氣昂的冷傲樣子。
沈音苒沒看她,依舊不緊不慢的撒著魚食。“徐妃不是身子不舒服麼?怎麼這會兒有功夫過來?”
稍微欠身,徐天心立在皇后面前,半晌才道:“娘娘不知道魚都是被撐死的麼?這樣一把一把的撒下去,等會兒魚就全都飄起來了,不信您試試。”
孕中忌諱那個字。徐妃偏要提。沈音苒有些不痛快:“這裡是毓秀宮,本宮要做什麼,輪得到你多口多舌?”
“是啊。”徐天心不以爲意:“皇后娘娘做什麼,的確不用臣妾多嘴。臣妾不過是來告訴娘娘一聲,不要在浪費時間在臣妾身上,沒有用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沈音苒瞪著眼睛,臉色並不好看。
“自然是知道。”徐天心從袖子裡掏出幾個飛鏢。哐啷哐啷的都扔在地上了。“他們是不是皇后您的人,想必您一定清楚。”
沈音苒皺了皺眉:“本宮不清楚。也沒有必要向你交代什麼。”
“哼。”徐天心揚了揚眉:“幾時要您交代什麼了,只不過是給您提個醒兒。這後宮有太多事,是難以遂願的。娘娘若不信,只管試試看。”
說完,徐天心得意的轉過身去,邁著穩健而雍容的步子,迅速的消失在了皇后面前。
“簡直豈有此理。”沈音苒哐啷一下打翻了侍婢手裡的魚食盒。
盒子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皇后娘娘,您千萬不要生氣。保重身子最要緊。”無雙趕緊來勸。
“事到如今,連徐妃之流都敢甩臉子給本宮看了。這身子好不好,還有什麼要緊。”沈音苒生氣的是。皇上在伊湄宮受了氣,便不來毓秀宮。以及早起沈涼悅出宮的事,人都走了,內侍纔來匆匆稟告。
上至皇上,下至妃嬪,這些人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底。
“你們都下去。這裡有我伺候就夠了。”無雙屏退了其餘的侍婢,扶著皇后往房裡走:“娘娘,明知道徐妃是故意找茬,您又何必理會。她再怎麼囂張怎麼驕縱,不得皇上的聖心。也終究是白搭。”
沈音苒見旁人都退了下去,便問:“這些鏢看著眼熟,莫非真是本宮暗哨所用?”
無雙迅速的點頭:“的確是。”
“那人呢?”沈音苒咬著牙:“不會都被徐妃給解決了吧?”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無雙有些擔憂的說:“宮裡的事情,近來遙光幫娘娘打點了不少。奴婢與遙光並未互通信息。所以不知道她安排了多少人,而這些人又是什麼身份。”
她這麼一說,沈音苒便也明白了。“是了。”
這是她的習慣,不會把所有的事情交給一個人去做。所以即便是這個人被判了她,也不至於全軍覆沒。
“看樣子,徐妃挺有兩下子的。”沈音苒凜眉:“樺妃說她的孩子是死在徐妃手上,本宮起初還真是不敢全信。沒想到哇……”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說法,無雙添油加醋道:“娘娘,這樣的人留在宮裡,尤其是留在皇貴妃身邊,只怕要成爲咱們的心腹大患。但凡是有什麼動靜,都容易別她察覺而毀了咱們的計劃。倒不如……先下手爲強。”
“只怕不好辦。”沈音苒道:“徐妃賊的很。怕是不那麼好對付。”
“奴婢倒是有個想法……”無雙道:“徐妃宮裡的密道……”
沈音苒馬上就明白過來。“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安排吧。”
“是。”無雙得意的勾起了脣角。利用密道潛入棲心宮行兇這件事,是皇貴妃想出來的。
一來,徐妃功夫不弱,這點奴才傷不到她什麼。
二來,只要隨便留下一點什麼證據,指向皇后。那麼,她就能向皇上請旨,搜查毓秀宮。找出遙光的下落。
無雙唯一要做的,就是儘量讓證據精妙一些。既能查出皇后和這件事情有關,又能不讓皇后對自己起疑。
所以這件事情,就必須辦的精密一些。最好的時機,便是皇上在的時候。
這麼想著,安排好了皇后交代的事情,她便親自去了一趟蒼穹殿。
這個下午,宮裡特別的安靜。
妃嬪們似乎都已經敏感的覺出了不尋常的氣息,個個躲在自己的宮裡,不願意露面。
直到晚膳過後,奉臨纔來了皇后的毓秀宮。
沈音苒格外高興:“皇上不是不願意來後宮的麼,這怎麼又來了?”
無雙笑著抿脣:“奴婢親手做了雪花餅,午後娘娘小憩的時候,送去了蒼穹殿,只說是娘娘特意吩咐的。”
“你這丫頭,倒是鬼靈精。”沈音苒含著笑抿了抿口脂:“快隨本宮迎駕。”
主僕兩人才走到門邊,皇帝的身影就引入眼簾。
奉臨一身如常的袍子,快步走進來:“你有身子,就不必相迎。怎樣,這幾天覺得如何?”
“多謝皇上關懷,臣妾很好。”沈音苒溫和的伸出手,而皇帝則是沒有瞧見就走了進來。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心裡微微有些不舒服。
“你怎麼知道朕惦記著那個滋味?”奉臨一坐下就問。
“什麼?”沈音苒有點糊塗了。
“雪花餅。”奉臨笑著說:“朕午後閱摺子,正覺得嘴裡沒問,想著那個味道。你便叫無雙給朕送了來。吃著酥酥脆脆的,甜而不膩,朕很喜歡。”
沈音苒樂開了花:“皇上喜歡就好。午後,臣妾也忽然想起了那個滋味,便吩咐無雙去了一趟。”
奉臨點了點頭:“是麼。”
“對了,皇上。這些日子臣妾不能出宮,時常在前庭的小花池裡餵魚。魚兒看的多了,便想著畫下它們悠然的姿態。不如請皇上指點一下臣妾的畫可好?”沈音苒是變著花樣的想把皇上留下來。即便是隻能留住皇上的人都好。
她偏不信,皇上不去伊湄宮,皇貴妃也能感覺到什麼心有靈犀。
“也好。”奉臨看了一天的摺子,也覺得困頓難耐,正想著鬆乏鬆乏。
兩個人這麼說說話,不覺天就黑了。
天黑透了,也是時候動手了。
無雙盤算著棲心宮那裡應該很快就有動靜,心裡微微有些緊張。
“時候也不早了,皇上,不如就在臣妾這裡歇著吧?”沈音苒依偎在皇上懷裡,有些慵懶的說。“這幾天臣妾身上總是犯懶,這會兒都不想動了。”
奉臨哪裡有心思留在毓秀宮,只是礙於情面,他略點了下頭。“朕讓人送你個血燕每日都有燉了吃麼?”
“有。”沈音苒溫和的笑:“皇上的心思都用在臣妾身上了,臣妾可聽說,其餘宮裡的姐妹好久都沒嘗過血燕的滋味兒了。”
“等她們有了身孕,朕也日日叫人送去。”奉臨聽似玩笑的一句話,卻讓身邊的女子心裡微微不舒坦。
“是。”沈音苒淡淡的笑著,伸手就要去解皇上的衣釦。
還沒等她解開,門外便是小侯子急切的聲音。“皇上,棲心宮出事了。有刺客潛入……”
聲音雖然隔著門傳進來,但是奉臨聽的很清楚。
“宮裡怎麼頻繁的出現刺客?戍守宮門的侍衛都是紙糊的?”奉臨當即就惱了。
“皇上,保重龍體啊。”沈音苒瞟了帷帳外立著的無雙一眼。心想怎麼這麼快就動手了,何必不等到後半夜。
只是這樣的話,這時候自然是不能問。
“你好好安歇,朕去瞧瞧。”奉臨如釋重負的站起身子,撩開帷帳就要走。上私農亡。
“皇上,還是緩緩再去吧,萬一……萬一刺客窮兇極惡,傷了您可怎麼是好?”沈音苒不放心,跟在皇上身後下了牀。
“無妨,有什麼風浪是朕沒見過的。”奉臨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想留在毓秀宮對著皇后。雖說有時候,心底會念及從前的情分。但這種情分,似親人多過夫妻。他只是希望能和皇后說說笑笑,偶爾陪伴,但再也沒有什麼炙熱的感覺。
不再是缺你不可,更不是非你不可。
“皇上……”沈音苒的話還沒說完,皇帝已經一陣風似的走出了寢室。
“無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雙搖了搖頭。“奴婢安排的是後半夜行動,並非此時。奴婢就是怕驚動了皇上過去……還想著等他們動了手,自己再過去斷後。”
沈音苒心頭一驚:“莫非是徐妃太過狡詐,發現了什麼痕跡,所以出了手?”
“娘娘,奴婢不放心,不如還是過去瞧瞧。若是皇上問起,奴婢只說是您擔心皇上的龍體。”無雙試探道。
“也好。”沈音苒點了頭:“總之一切小心,即便是不成事,也決不能露出馬腳。”
“您放心。”無雙退出去,臉上的笑容便陰戾起來。不露出馬腳,何必還要行刺呢!皇后啊皇后,您真是越來越蠢了。
卷四:樹倒猻散,風雲迭起 第四百四十五章:形跡可疑 鑽石滿1100的加更
“什麼人?”奉臨剛從廡廊裡走下來,便察覺到前庭裡有不尋常的動靜。
無雙緊跟上,聽見皇帝的聲音,不由得駐足。“是誰鬼鬼祟祟的闖入皇后娘娘的寢宮,驚了聖駕?還不趕緊現身?”
黑影聞言一閃,眼看著就要逃出去。
奉臨挑眉。身後的戍衛便一擁而上。
“皇上,奴婢這就回去保護皇后娘娘。”無雙趕緊道。
“嗯!”奉臨迅速的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黑可惜的是,戍衛們根本就沒有抓到那個鬼祟的黑影。
“啓稟皇上,此人腳步非常迅速,輕功了得。且對皇宮十分熟悉,奴才等追出毓秀宮去,只是片刻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奉臨心裡不痛快,臉色沉了沉。“再找!”
“是。”侍衛拱手應下,慌忙的領著一衆宮人四處尋找。
沈音苒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局面驚著了。“到底是什麼人,你看清楚了沒有?”
無雙搖頭:“奴婢去的時候。只見一個身影躲在樹後。但那時候,皇上已經察覺。未免皇上起疑,奴婢並不敢多看。”上私匠血。
這番話,無雙回答的很小聲。
果然說完沒多久,皇上便去而復返。
“皇上,您沒驚著吧?”沈音苒關切的問:“都是臣妾不好,疏於察看宮中。不想竟然有刺客混了進來。”
奉臨依舊沒有做聲,只是皺著眉頭略微頷首。
“皇上。”小侯子趕緊進來:“侍衛在樹後和牆邊都發現了血跡。血跡十分新鮮,還未凝固。想來是那黑影受了傷。”
“受了傷?”奉臨更加奇怪了。“倘若是刺客,受了傷便應該迅速的離宮。爲何要來毓秀宮?”
這話便是明擺著問皇后了。
沈音苒心裡不由一緊。難道真是棲心宮行刺的事情敗露了?徐妃武功太好,一早就發現他們藏在了密室裡!
“皇上,不管刺客藏身何處,臣妾以爲還是要抓緊尋找。萬一逃到哪位妃嬪宮裡,傷及了妃嬪皇子,那可真是不得了了。”沈音苒故作慌張。“尤其是皇貴妃的伊湄宮,現下有兩位皇子在,臣妾請皇上加派人手。保護皇貴妃與兩位皇子的安全。”
不管這件事情是不是和皇后有關,這話都說的讓奉臨很滿意。他正想要派人去伊湄宮守護。“小侯子,趕緊去辦。”
“是,奴才遵旨。”小侯子一刻也不敢耽擱,迅速的退了出去。
哪知道他纔剛退下,迎面就見到徐妃氣勢洶洶的走進來。“徐妃娘娘。您怎麼過來了?不是說您宮裡……”
“我這不是還沒死呢麼?”徐天心一愣冷漠,行走帶著風。
“皇上現在正陪著皇后娘娘,徐妃娘娘您……”小侯子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徐天心才懶得跟他廢話,一臉煞氣的走進來內室。“臣妾給皇上請安。”
奉臨饒是一愣:“你怎麼過來了?”
“臣妾沒死。自然得過來跟皇上說一聲。免得皇上擔心不是。”她走進來,一股腥味也跟著飄進來。
沈音苒只吸了一口氣,便覺得胃裡難受,眉頭就鎖了起來。“徐妃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血腥味兒。”徐天心毫不遮掩。“臣妾急著過來向皇上報平安,心太急,忘記換衣裳了。”
內室的燈火自然要亮一些,她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在燈光下明顯能看出一灘一灘較深的痕跡。“臣妾讓宮人不許妄動,所以行刺的那些刺客,屍首還留在棲心宮。皇上最好叫人過去瞧瞧,查一查到底是什麼人這樣大膽,竟敢在宮裡辣手行兇。”
說到這裡,徐天心皺起了眉頭:“來的人數倒是不怎麼多,不過有個猴精一樣的領頭。起先跟臣妾交手負了傷,便藏匿在暗處不敢靠近。後來人死的差不多了,他便消失不見了。臣妾猜想,他一定是逃了出來。所以,還要麻煩皇上四處尋找,總不好叫他禍害了別宮的妃嬪麼!”
這番話,叫奉臨聽出了些門道。“朕知道了。”
徐天心看皇后難受的不行,便道:“皇后娘娘不必害怕,這些人是衝著臣妾來的。等下臣妾離開毓秀宮,您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本宮豈會有高枕無憂的時候。不管這些刺客是衝著你去,還是衝著這宮裡任何一位妃嬪去,本宮都希望能儘快將人找出來,以免再生事端。只是……從前沒想著徐妃你的身手這樣不錯。如此兇險都能迎刃而破。”
“皇后娘娘謬讚了。”徐天心微笑:“當初臣妾正是在兇險之境遇到了皇上。皇上驍勇不凡,將臣妾救下帶回了宮中。女子本應以柔爲美,既然有人呵護,便是不用兇險畢露的來和賊匪廝殺了。所以臣妾會什麼,不會什麼,也沒有必要寫在臉上滿宮裡的宣揚吧!”
“那是自然。”沈音苒與她面對著面:“不過雖然有驚無險,徐妃你還是要小心一些。也仔細想想,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得罪了什麼人。不然爲什麼總有人平白無故的要和你過不去。”
“是啊。”徐天心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
隨後她憂心忡忡的看向皇上:“皇上,臣妾一向不怎麼喜歡和宮裡的妃嬪交往。不過還真是被皇后娘娘猜中了,最近還真是有得罪人。”
奉臨疑惑的看著她:“你得罪了什麼人?”
“臣妾得罪了樺妃。”徐天心毫不猶豫的說:“就是那回,在蒼穹殿,臣妾說要和樺妃學做糕點。隨後去她宮裡,她便纏著臣妾問之前的事情,非要逼著臣妾承認她的孩子是臣妾害死的。自然,沒有做過的事情,臣妾怎麼能點頭呢。於是就和她大吵了起來。”
這世上,不是隻有樺妃一個會做戲。
徐天心這麼想,便是更加賣力的說:“後來又在御花園遇到樺妃一次。她的侍婢便對臣妾動起了刀子。那時候臣妾只顧著看花,什麼都沒發覺。銀鈴便捱了一刀。說是那個叫萱彩的丫頭是起了魔障,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不會的。”沈音苒連連搖頭:“樺妃小產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怎麼又會無理取鬧的和你鬥氣。再說,樺妃一向穩重,知書識禮,也並非胡攪蠻纏之人。”
徐天心饒是笑了:“皇后娘娘的意思,難道是說臣妾胡攪蠻纏?臣妾最不喜歡過問宮裡的是非,每日不是養花養鳥,就是看著小蜜蜂們採蜜。哪裡有功夫去理會這些事。何況就是前幾日,臣妾還在皇貴妃宮裡與樺妃起了齟齬。難道這也是臣妾無理取鬧麼?不是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麼!”
奉臨揚了揚眉:“事情還沒查清楚,未必就是樺妃。”
沈音苒聽了這話心裡微有得意。
然而還沒等她附和兩句,就聽見皇帝又說了一句。
“朕知道你的性子,也會徒惹是非。”
說話的同時奉臨溫和的與徐天心對視一眼:“朕會讓人收拾好棲心宮。你今晚若不想回去歇著,便去朕的蒼穹殿。”
徐天心才懶得去蒼穹殿。“多謝皇上,臣妾問心無愧,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沈音苒更加不痛快了。皇上相信徐妃,也就是她的那些話都白說了。並且皇上還要徐妃去蒼穹殿,擺明了是不願意留在這裡。“皇上外頭……”
“外頭不寧靜。”奉臨低眉:“不過皇后不必擔心,朕一定會找到那名刺客。”
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音苒一時有些愣:“是,皇上一定要抓住刺客,也好讓徐妃釋疑。”
徐天心點一點頭:“勞煩皇上與皇后操心,臣妾真是故意不去。”
“走吧,去你宮裡看看。”奉臨凝眉,表情肅和:“朕是真想知道,究竟什麼人膽子這麼大,敢再宮裡生這樣的事端。”
沈音苒心頭一緊:“臣妾恭送皇上。”
奉臨在門外吩咐了領頭的戍衛:“毓秀宮裡外仔細找找,不要留下什麼痕跡。自然,也不要打擾皇后的清靜。不管那個黑影是藏在宮裡還是宮外,都要給朕找出來。”
房裡,沈音苒捏著一把汗,死死的瞪著無雙。
無雙咬著脣邊低著頭,畏縮的不敢看皇后的臉。
“皇上,您是說在毓秀宮看見了黑影?”徐天心故意揚聲,確保房裡的皇后能聽見。
“嗯。”奉臨點頭:“不但看見了黑影,還看見遺留在地上的血跡。”
“那麼,十有八九是這個人嘍。”徐天心驚的不行:“萬一要是此人還藏匿在皇后娘娘宮裡可怎麼好?娘娘有孕在身,不光是不能受傷,連受驚嚇也是不可以的。還是叫侍衛趕緊找找,不要遺漏一間房纔好。”
“快去。”奉臨吩咐戍衛們趕緊去找。
於是毓秀宮便不那麼安靜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音苒壓低了嗓音,幾乎氣聲再問無雙。
“皇后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無雙可憐巴巴的說:“不必完全是按您的吩咐,叫他們一定要天黑再動手,並且下過嚴令,萬一失手,堅決不可以泄露身份。奴婢也不知道,那領頭的爲何要來毓秀宮啊!莫非,這是徐妃一手安排的?”
互相推諉責任,洗清自己的嫌疑,這也是皇貴妃細心交代的。無雙皺著眉:“說不定,是她威脅那人想要活命,就一定要過來……皇后娘娘,您可一定要想想辦法啊!”
卷四:樹倒猻散,風雲迭起 第四百四十六章:救出遙光 補31號第三更
“本宮能有什麼辦法?”沈音苒深吸了一口氣,示意無雙噤聲。“看清楚形勢再說,實在不行,叫他們永遠不能出聲。”
“是。”無雙點頭,隨後便不再言語什麼。
奉臨和徐天心就一直在前庭站著。
看著戍衛們忙前跑後的巡查,也沒發現遙光的蹤影。徐天心當的冷汗順著背脊流淌下來。該不會真的除了什麼意外吧?
“怎麼了?”奉臨看著她。竟發覺她在害怕。
“方纔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想想,的確是挺瘮人的。”徐天心稍微掩飾了情緒。“倘若不是臣妾一早發覺有人藏匿在宮中,一旦入眠了,被他們下了藥……很可能就看不見皇上了。”
印象裡,徐天心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奉臨饒是笑笑。“你不是素來都不喜歡見朕麼!請你去蒼穹殿你還不樂意。”
“皇上,都什麼時候了您還開這樣的玩笑。”徐天心冷著臉:“也幸虧皇后身邊有遙光和無雙,兩個丫頭都是功夫極好的。否則,那刺客真的藏在毓秀宮裡伺機而待,一旦危及皇后娘娘的安危,可真是要讓皇上頭疼了。”
別的奉臨倒是沒怎麼在意。只是徐天心都這麼說。可見他近來待皇后真的是極好的。
“你有事,朕還不是一樣會關心。”奉臨如是說。
“那怎麼同。”徐天心並不領情:“始終有親疏之別。不過皇上放心,臣妾也不在意這些。”
皇上根本就沒覺出遙光不在皇后身邊了,徐天心有些鬧心。總不好再提一次,叫皇上生疑。但其實,皇上一早就知道遙光的真正身份。他沒有拆穿是何用意,還的確是要好好想一想了。奉臨也是靈光一閃。忽然就覺得不那麼對勁。
不等徐天心開口,他迅速的轉過身推開了房門。
沈音苒早就讓無雙把帷帳都拉起來,這一開門,她便直接與皇上目光相觸。“皇上,您怎麼……”
“朕怎麼沒瞧見遙光?”奉臨皺著眉頭問。
沈音苒心頭一緊,忙道:“皇上忘了,臣妾前些日子不是跟您提過,說要把遙光許給臣妾母家的侄兒麼!只是當時皇上有政事要忙,所以這件事情便擱置了。遙光那丫頭,跟隨臣妾多年,臣妾待她猶如親妹。允準她爲自己做嫁妝不必來身邊伺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奉臨點一點頭,並沒有接著說什麼。
倒是徐天心見縫插針:“皇后這樣寬待身邊的婢女,真是仁慈。只是,遙光一直就在毓秀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見她來幫手娘娘?娘娘待她這樣好。她卻淡漠不聞身邊事,連娘娘的安危都不顧全了,總有些說不過去!”
“徐妃是想說什麼?”沈音苒不解的問:“是覺得本宮把遙光藏起來了麼?”
“皇后娘娘說笑了。”徐天心故意道:“臣妾只是怕刺客誤打誤撞,挾持了遙光來威脅皇后娘娘就不好了。”
沈音苒沉靜的看著她,心裡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上私女巴。
而她這樣的目光。讓徐天心心裡發寒。看樣子,遙光是絕對不能再留在毓秀宮了。倘若今晚,她不帶遙光走,那麼皇后一定不會叫她活下去。
“皇上。”小侯子恭敬道:“奴才已經加派人手保護皇貴妃的安全,請皇上放心。”
“嗯。”奉臨點頭:“去看看他們搜查的怎麼樣了。”
“是。”小侯子趕緊去找帶頭的侍衛首領,查問整件事。能替皇上來回的跑腿只是分內事,小侯子從來沒有怨言,只是他實在害怕皇上冷著臉,心氣兒不順的時候。那時候在身邊伺候,簡直要了她的命。
不多時,整間毓秀宮便搜了個乾乾淨淨。
所有的廂房偏房無一遺漏,但始終沒有找到遙光的蹤影。更別說刺客了。
“皇上,臣妾覺得今晚宮裡不會再有異動了。”沈音苒慵懶的說:“臣妾有些乏了,體力不支,不如請皇上也早些回蒼穹殿歇著。”
徐天心是一萬個不情願,但實在沒有辦法。她就差跟皇后直接要人了。
“你好好歇著吧。”奉臨皺起眉頭,轉身便走。
徐天心紅了眼眶,垂首默默的跟在他身旁。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什麼,直到就要走出毓秀宮的正門。奉臨忽然喊了小侯子過來:“廚房,柴房之類,找過麼?”
小侯子點頭:“回皇上的話,侍衛首領已經仔細的找過,並無不妥。”
“再想想,就沒有什麼地方是你們沒能進去的?”奉臨很是不放心。
外人眼裡,皇上這樣的舉動無非是關心皇后的安危。但徐天心似乎已經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侍衛首領仔細一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卻有一處不曾查找。那便是毓秀宮的庫房。庫房裡多半是珍貴物品,又鎖閉嚴實,有專人看管。奴才等不敢冒然進入。”
“朕想去瞧瞧。”奉臨剛說完話,擡眼便看見侯奎要走。“你站住。”
侯奎一個激靈:“皇上有何吩咐?”
“帶路。”奉臨知道他是要去給皇后報信,便擰著眉頭:“朕便是要去庫房裡好好找找,看看有沒有哪個膽大包天的刺客,敢容身此處。”
“這……”侯奎忙道:“皇上多慮了。庫房裡擺放的都是皇上您的賞賜,以及各宮妃嬪孝敬皇后娘娘的珍貴禮品。平日裡多有奴才嚴家看管,幾道鐵鎖鎖閉。刺客豈能輕易進去。”
小侯子得了皇上的臉色,大步流星的走到侯奎面前,冷喝道:“皇上說去便是去,你耳背聽不懂麼?”
侯奎臉色一僵,隨即賠笑:“是是是,奴才冒犯了,皇上您請。”
小侯子那個猴崽子也敢衝自己叫喚。侯奎心裡十分憋氣。然而礙於皇上在場,他不敢有怨言,只能賠著笑臉佯裝無所謂。
而這件庫房,是徐天心最後的指望。
侯奎極爲不情願的將門打開。
小侯子便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這是……皇上……”
奉臨快步跟了進去,狐疑自己是來到了一間牢房。“遙光?”
這兩個字,從皇帝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徐天心欣喜若狂,她真的在這裡!
“皇上?”遙光很是詫異,皇上爲什麼會來。
當她看見緊隨其後的人,竟然是徐天心。眼底的淚水便一下子涌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奉臨皺眉問侯奎:“爲什麼把遙光鎖在這裡?”
“皇上。”沈音苒的聲音在這時突兀的響起。
徐天心心裡的恨意難以平息。“皇后娘娘不是說待遙光如同姐妹麼?怎的要在腰上繫了鐵鏈子來關照。娘娘是怕遙光跑了麼?”
“皇上有所不知,遙光她……她是……”
遙光知道,這個時候什麼都瞞不住了。皇后身邊她不可能再待下去,於是直截了當的開了口。“皇上有所不知,奴婢揹著皇后娘娘喜歡上了太醫馮靖宇。皇后娘娘爲奴婢好,想把奴婢嫁給沈家的將軍。試問一個心裡裝著旁人的女子,如何能與另外的男子婚配?於是,娘娘便讓奴婢在這裡邊做嫁衣邊反省。”遙光平靜的垂下頭,看著手裡的絲線,勾起了脣角。
“奴婢雖然卑微,雖然跟在皇后娘娘身邊數十年。可奴婢好歹也是個活著的丫頭,奴婢心裡有了馮靖宇,便是死,也絕不會妥協。”
這份骨氣,聽起來很想嚴碧。奉臨這麼想,不覺笑了。“反正賜婚的事,朕也沒有答應。皇后,既然遙光不願意,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皇上,臣妾這麼做是爲了遙光好。”沈音苒後悔自己心軟,沒一早就把遙光賜死。這丫頭,包藏禍心,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指不定做了多少壞事。
“朕以爲,夫妻便是心心相印最爲要緊。既然情不投意不合,勉強維繫也是無趣。”奉臨沉穩的目光落在皇后臉上:“音苒,你便是想開一些。遙光自己不願意,也就算了。”
“皇上,那馮靖宇……”沈音苒到嘴邊的話生生嚥了下去。“他如何配得起遙光。”
“皇上。”遙光跪著仰起臉,她這麼一動,腰上的鐵鏈便嘩啦嘩啦的響。“奴婢就是喜歡馮靖宇。非他不嫁。皇后娘娘的苦心,奴婢是註定要辜負了。皇上,奴婢已經不想留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了,既然娘娘不肯成全了奴婢,就請您發落了奴婢吧。”
沈音苒登時就火了:“遙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難道爲了一個馮靖宇,你連咱們主僕多年的情分也不顧了麼?”
徐天心看見遙光安好,心裡也就有了底氣。“皇后娘娘真是有趣,許您自己和皇上情投意合,就不許您的婢女,親如姐妹的婢女和心上人雙宿雙棲麼?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本宮宮裡的事,輪不到徐妃你多嘴。”沈音苒沒給她好臉色。
奉臨嘆了口氣:“見著也是生氣,但她癡心不改,皇后你總不能囚禁她一輩子。”
“皇上,您是要……”沈音苒心中不安。
“這麼著,朕身邊正好缺個司茶的侍婢。遙光便先來蒼穹殿侍奉。至於賜婚的事,還是往後挪一挪再做打算好了。”
見皇后臉色不好,奉臨揚眉:“朕開口了,皇后不會連這個面子都不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