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后宮里尋人的沸沸揚揚,貴妃宮里的幾個人,顯然愜意得多。
萬芊芊宮里的凌霄花開的最早。便叫繽桃在花藤下添置張桌子和嚴妃、楊嬪說話。
“楊嬪怎么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是不喜歡在本宮這里賞花品茗?”萬芊芊抿了一口玉盞里的香片,揚眉問。
“娘娘宮里的一切無不華貴。臣妾有幸才得一觀,豈能不喜歡。”楊絮微微笑著。
“是啊。”萬芊芊把面前的一碟蟹黃酥推到她手邊。“嘗嘗這個。鮮香可口。冷宮里可吃不到。”
明知道來了會被她們羞辱,可楊絮還是要來。木余諷血。
她想,如果連這幾句羞辱都挨不住,那還不回躲回冷宮去,一輩子不見人為好。
“娘娘說的是。”楊絮笑著看了一眼嚴卿。“不光是臣妾去過冷宮,貴妃與嚴妃也都去瞧過。嚴貴妃娘娘當時住在偏廂,總歸還是有張床鋪的。你們可是沒瞧見臣妾睡的地方。”
凝眸而笑,楊絮毫不遮掩:“就是在地上鋪點草。一群棄婦你挨著我,我挨著你。夏日悶熱,蚊蟲又多。叮咬還是小事,一個人頭上生了虱子,所有人都會癢。那滋味,真是畢生難忘。”
萬芊芊知道她是故意惡心人,還是忍不住皺起秀眉。嫌棄的用手背遮住口?。
嚴卿倒是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也沒聽見。
楊絮笑著說:“在那里待上幾年,若是沒熬住瘋了。就會被直接丟進瘋婦院。聽說那里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去處。”
“那又如何?”嚴卿不以為意:“聽說前一陣。太后曾把還不是櫻妃的表小姐關了進去。”
移回落在花上的目光,嚴卿看著消瘦的楊絮說:“人家可比你有本事。你進了冷宮多年,出來也不過是恢復位分而已。”
連連點頭,楊絮道:“是啊,人家才被關進瘋?cè)嗽阂欢螘r日,出來搖身成了櫻妃。這點本事,臣妾可學不來。”
萬芊芊不屑道:“這本事你是學不來。誰叫你沒有個當太后的姑母,又沒有個當皇后的表姐。”
三日心思各異的笑了。
“好甜啊。”楊絮呷了口茶,嘖嘖稱贊。
唇角的笑容完成好看的弧度,萬芊芊略微得意。
繽桃忙道:“這茶是用宮里那口甜水井的水沏成,自然是帶著一縷甘甜。”
“是了。”楊絮又喝了一口:“臣妾若是沒記錯,整個宮里就唯有貴妃宮,有這樣一口井。”
“所以皇上便將這座宮殿賜給了貴妃娘娘。”繽桃笑盈盈道。
萬芊芊的臉上漸起暖意:“陳年舊事了。”
嚴卿倒是第一次聽說。“娘娘入宮多年,皇上待您始終如一。就算不喝這樣甘甜的井水,想必娘娘也是甜到心坎里了。”
“數(shù)你嘴甜。”萬芊芊還是第一次聽嚴卿說奉承的話。
“只是臣妾還不夠甜,不知能否嘗嘗這樣美妙的井水?”嚴卿笑著問。
萬芊芊點頭:“這有何難。井就在這院子里。”
“奴婢這就去。”繽桃召喚了兩個小丫頭。穿過花藤走到井邊。
嚴卿回身瞟了一眼。原來這井就在這院子里啊。
楊絮吃了一塊蟹黃酥,覺得味道不錯。又捻了一塊來吃。她才不會假裝矜持,餓了就是餓了。反正萬貴妃眼里,她也從來都不值一文。
想起了剛?cè)雽m的情景,萬芊芊微微有些走神。
皇上時常在這里陪著她,看日升日落,看云卷云舒。那時候他們從來不說宮里的人事相關,聊得都是動人心弦的話。
怎么美好的時光總是走得那么快。
她已經(jīng)不記得,有多久,皇上沒再來過這座井水甘甜的后院了。
水打了上來。繽桃親自端過來:“各位娘娘,請品嘗。”
嚴卿端起來抿了一口,果然是甘甜清爽,?頰留香。
楊素蟹黃酥吃的有點膩,也喝了一口。“果然不錯呢!”
還沉醉在昔日的美好,萬芊芊不愿意走出來。只是懵然看著她們。
“嘭!”
“你干什么?”
楊絮手一滑,整碗水掉在地上。打濕了萬貴妃的長裙。
萬芊芊起身,臉上薄薄的慍色:“連碗水都端不住了?”
驚恐的瞪圓了雙眼,楊絮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口井。“那是……”
嚴卿是背對著楊絮坐的,從她的眸子里隱約看出了什么奇怪的東西,連忙回頭。“啊……”
萬芊芊這才抬起頭看過去。“繽桃,那是什么?”
蹲著為貴妃擦拭裙擺的繽桃也被驚了一跳。“娘娘,奴婢什么也沒看見啊。”
“不可能。”萬芊芊皺著眉:“我分明看見有一團黑漆漆毛茸茸的東西在井口。”
繽桃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還是什么都沒有。“娘娘,奴婢才去井里取了水,確實沒有什么不妥啊。”
楊絮也是搖頭:“一個人眼花有可能,總不至于三個人都眼花吧?莫非,井里有什么臟東西……”
“光天化日,別胡說了。”嚴卿冷著臉:“會有什么臟東西敢來貴妃宮鬧事?”
奓著膽子,萬芊芊沉了臉:“是鬼本宮不怕,就怕有人裝神弄鬼。”說完,她提起裙擺往井邊走去:“本宮非要弄清楚不可。”
“娘娘……”繽桃趕緊跟上去。
楊絮與嚴卿對視一眼,只好跟上去。
越是靠近井口,幾個人走的越是慢。
但奇怪的是,再沒有誰看見什么東西了。
萬芊芊慢慢探身向前,往井口里看了看。“沒有什么啊。楊嬪真是少見多怪。”
楊絮雖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卻也往井里看了看。“的確是什么都沒有。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院子里時常有野貓進出。可能剛才正好有一只貓過來。”繽桃松了口氣:“娘娘,這里曬,還是回花架下坐著吧。”
“嗯。”萬芊芊整了整衣裳:“也好。”
楊絮和嚴卿先一步轉(zhuǎn)向往花廊下走。
萬芊芊看著裙擺上的水跡,心里不舒服:“去把碗的碎片收拾了。再拿個……”
話還沒說完,忽然身子往后一仰。一股強大的力量拽的她跌坐井口。“啊——”
她這一叫,另外兩人嚇得也跟著叫了出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口井。
“娘娘,當心。”繽桃反應靈敏,一下子撲上去死死抱住萬貴妃的腿。“來人啊,快來人啊!娘娘當心啊……”
嚴卿也快步走過去,想看個究竟。好端端的,貴妃怎么會跌坐井口上?
楊絮則一動不動的站著,搞不明白貴妃唱的是什么戲?要博取同情也總要在皇上在的時候吧?三五個小侍婢和繽桃一起,才勉強將萬貴妃拉出了井口。
“娘娘,您怎么這么不小心?”
萬芊芊早就嚇得臉色發(fā)青,哆嗦著身子道:“是有人……拉我下去的。”
“什么?”嚴卿跟著一顫:“誰這么大的膽子?”
她性子里有幾分執(zhí)拗,也從不信鬼怪之說。聽萬貴妃這么說,她反而更有興趣知道到底是誰藏在井里。
小心的探頭去看,井口還是空無一物。甚至井口下的水面也能都看得清楚。
“真的沒有。”嚴卿奇怪的看著萬貴妃:“娘娘真感覺到是有人拉您?”
“廢話。”萬芊芊有些惱:“即便是我不慎跌倒,也不是臀部先入井吧。分明是有人從背后……”
話還沒說完,那團黑漆漆的東西忽然躥出水面。一把抓住嚴卿的雙肩。
萬芊芊腿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楊絮也是驚懼的說不出一個字來。
小侍婢們驚叫著四下逃竄。只有繽桃死死的閉著眼睛,把萬貴妃護在了身后。
“我……好冷……”那團黑漆漆的東西忽然開口說話。“好冷……”
嚴卿被這樣突然的舉動嚇懵了,腦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對方開口說話,她才發(fā)覺原來是個落水的人。“你是誰,為什么躲在井里嚇人?”
她這么一問,萬芊芊隨即醒過身來。“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里裝神弄鬼,想嚇死本宮么!嚴妃,看看她是誰!”
黑漆漆的頭發(fā)垂下來看不見臉。嚴卿咬著把她拖出了進口,恨恨的推在地上。“你到底是誰?”
繽桃心里也有氣,好好的被嚇了這么一跳。于是走上去一把撩開那人的頭發(fā)。“啊……”
楊絮一愣:“怎么是遙光?”
“遙光?”萬芊芊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能!”
再看繽桃的表情,心里頓覺不好。她肯定是被人算計了。
遙光一臉的麻木,唇角抽搐,猛的伸手向萬貴妃:“娘娘……奴婢好冷……”
嚇死你才好呢!遙光心里這么想,特意把五官扭曲的更厲害了些。“娘娘……饒命……”
還顧不上想這人怎么會從井里出來,萬芊芊強撐著臉色,道:“你喊什么,不是已經(jīng)把你拉上了么!繽桃,扶我回去換身衣裳。”
“是。”繽桃少不得多問一句:“那她……”
“叫人送回毓秀宮由皇后處置。”萬芊芊眼底的驚怒之色未曾消退,陰冷的看了繽桃一眼。
楊絮卻攔住了萬貴妃的去路:“娘娘且慢。”
“怎么?”萬芊芊橫眉一挑:“本宮要去更衣。”
“方才遙光是求娘娘饒命而不是救命。臣妾以為此事必有玄機。”楊絮是不會錯過一個讓萬貴妃麻煩的機會。“未免有什么誤會,臣妾以為,娘娘更衣之后,還是親自送遙光姑娘回毓秀宮為好。不知娘娘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