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翠亭里,曹裴裴躺在軟榻上,面前圍著一群鶯鶯燕燕,她一手揉揉太陽穴,一手撐著腮,眼睛瞇了瞇,目光落在了幾個歌姬手中翠綠的緞子上,擺擺手道:“不行,不行,這衣服太素了。太后是過生日好么,能不能換個色兒,要么綠色,要么淡綠色的,你們幾個是不是和綠色死扛上了,去去去給我搞個大紅色來。”
“曹公公,您這不是為難我們么?”幾個舞姬湊在她面前一臉為難地說:“宮里那只有皇后才能穿大紅色。”
曹裴裴輕咳了一聲,吐出了嘴里的瓜子,尷尬一笑,“啊呀,我把這茬給忘了。”她想了一想,“那你們再去選幾個好看的顏色出來,都找些大氣又喜慶一點的出來嘛。”
舞姬們聽了若有所思,一股腦地退下去找準備服裝了。
這廂解決完了,那邊又響起音樂來。曹裴裴一聽,差點沒讓瓜子殼卡住她的喉嚨。因這位樂師一向以謙遜好學著稱,曹裴裴便也和藹可親地點撥了幾句樂師:“您吶也別彈那么高山流水的,您挑選一個喜聞樂見的音樂吧。其實呢音樂這個東西,越被大眾所接受的音樂,越是好音樂。”
樂師不解,眨巴眨巴一雙眼睛,“公公,是我彈得不好么?”
曹裴裴心里噔了一聲,也不能打擊他自信心啊,于是吃著瓜子說:“不不不,就您剛剛彈的那些個,任憑誰聽了都會覺得技藝高超。但是呢,這并沒有什么卵用好么?你看太后的生日宴是多么隆重的日子,你彈這種只能顯示你要超的技藝,容易被人說在炫藝。而且進來太后娘娘越發喜歡新鮮事物,我們一定要創新!”
那樂師再次眨巴眨巴一雙眼睛,迷惘的樣子,好像一個迷途的羔羊:“公公,你說得好有道理,那請您賜教,我應該來一首怎么樣的音樂呀?”
曹裴裴一想,即使他形容再形象,也很難叫他找一首能跳廣場舞的音樂來,還是自己選個曲子給他吧。
于是她鉤鉤手指叫他過來,“我吧,小時候聽過一首曲子,覺得和太后的生日宴會特別匹配。”
“噢!”樂師連忙點頭,認真聆聽的樣子。
她吐了吐口中的瓜子道:“我呢也不會編曲子,我就哼一下,你仔細聽著,等下給我彈出來。”
樂師誠惶誠恐地點點頭,拿出筆墨來,一副要仔細記錄的表情。
他這個謙虛的樣子讓曹裴裴很是受用,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唱出來,“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么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她才唱了幾句,周圍的宮女們就已經嚇跑了一大半,她也有些難為情起來,“你聽明白了吧。”
樂師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沒有呢,公公您再來一遍吧。”
曹裴裴撓撓后腦勺,難得有人欣賞她的歌喉啊姐姐人稱最音癡的網紅呢。既然如此,那就,再來一遍吧。
她唱了第三回的時候,樂師已經洋洋灑灑寫了一大串音符之類的東西,硬是將記錄的紙張塞給她看。
曹裴裴擺擺手,只將扔了一粒瓜子到嘴里,“別給我看了,我又看不懂,你彈給我聽吧。”
樂師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抬起手,將手指搭在琴弦上,彈了一小段,曹裴裴不由點點頭稱贊,皇宮里果然能人居多,正六品的清音彈的調調宛如天籟之音吶。
原本那些已經散開的宮女們又開始聚攏起來,臉上帶著誠摯的微笑,紛紛夸贊這曲子唱的好聽,彈得也好聽,果然十分喜慶呢。誒,人怎么能這樣呢,一群馬后炮,太不要臉了。
樂師在大家的贊美聲中,更加自信起來,一曲彈得比一曲激昂,跟吃了炫邁口香糖似得根本停不下來。曹裴裴聽著熟悉的音樂,人趴在枕頭上,午后的暖陽和煦地照在身上,她忍不住微微閉上了眼睛,真真切切的在這個時代感受這首曲子。
一時間,記憶開始盤旋倒帶,忽得就想起她奶奶了。她奶奶也算是老年廣場舞里的領軍人物,每天早上七點一定會用家里3D環繞立體音響播放這個曲子,比大擺鐘給的時間還準。她每回都捂著枕頭和奶奶抗議,說好難聽啊。可現在聽到這個歌卻有種說不出的想念。微光拂過她的臉頰,看起來有些落寞,來到這里那么久了,她想她可能是有些想家了。
她還沒從回憶里出來,那群舞姬就找了新顏色的舞服,陸陸續續出來了。她扔了手中的那一把瓜子,小聲對自己說,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世事難料,曹裴裴醒醒吧,你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叱咤風云的網紅了。
曹裴裴收拾好了心情,全心全意投入到舞蹈部分。眼前的舞姬,一個個的小身段,要多妖嬈就有多妖嬈,嘖嘖,真不錯。可惜了,想當年,姐姐也有那么長的大長腿呢!
說起來,曹裴裴若是沒有挨打,劉植那小兔崽子提議的給太后準備surprise,她當然能勝任了,怎么說她也是能跳幾個熱辣的舞曲的人。但她現在身負重傷,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只是將廣場舞的精髓普及給這些舞姬們了。只愿她們能舞出精彩,舞出人生。
說到為什么要挑選廣場舞,曹裴裴也有自己的心得。她覺得廣場舞的步伐特別簡單,想當年曹裴裴的奶奶要進軍廣場舞的時候,曾經買來廣場舞的教學CD,硬是拉著曹裴裴一起跳,那行云流水的動作到現在曹裴裴都還記得。再加上跳起來有一種意外的振奮感,讓曹裴裴一直認為這實在是迷一樣的舞種。
老實說教這幾個舞姬跳舞還是比較輕松的,沒多久就能記住步伐。但她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她又趴到枕頭上苦思冥想一番,指著她們道:“我說你們要知道你們是靈魂舞者,跳舞的時候別愁眉苦臉。要笑,笑得自信。瞧,就像我這樣的。”
她正露出標準的八塊牙齒,宛如空姐的微笑,燦爛非凡。只是一抬眼看到玉翠亭外碧綠的竹子里一抹妖艷的紅,一時間,一大潑人都跪在地上行禮。她不由將已經綻放的微笑收緊,挪動著自己這具破敗的身子也要低頭行禮。心里一直咒罵著:啊呀我去,沖誰笑不好,偏偏沖這寧貴人笑,還笑得那么燦爛,掌嘴。
曹裴裴如今好比是三級殘廢,動作上自然沒有別人那么敏捷,還沒有爬下軟榻 ,寧貴人已經走進幾分,面上笑靨盈盈,但一雙丹鳳眼卻還是遮不住的凌厲,微微抬了抬手道:“曹公公身子不爽就不必行這些虛禮了,本宮就是來看看,曹公公到底為太后娘娘準備了什么生日驚喜呢。”
曹裴裴到底是在寧貴人面前伺候過一段時間的人,知道這位主子從來都是話說得大方,背后亮起白刀的人。即使心有不力,還是撐著起來,跪在地上,老老實實地行禮,“回娘娘的話,是一場喜慶的舞。并非小的準備的驚喜,里頭都是秦王殿下對太后娘娘的一番赤子孝心。”
她聽見腳步聲漸近,不多時,視線里就多了一雙花盆底鞋。只聽見寧貴妃在上頭問:“這曲子是誰作的?”
周圍的宮女和舞姬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放在曹裴裴身上,曹裴裴心里咯噔一聲,正想說是聽來的曲子,那原本師看著挺忠厚老實的樂師,這時候倒搶先一步回答:“回娘娘的話,此曲是曹公公所作。”
曹裴裴覺得心肝疼,這樂師是不是傻,她剛剛不是說了么,是她小時候聽過的。邀功不是這樣邀的好么!也不看看眼前的貴人是誰?她不想當出頭鳥,只想安安靜靜地跳一曲小蘋果就得了,求放過好不好!
果然,寧貴人頗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說:“小曹子,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行啊,那本宮允你單獨再表演一個節目,討太后的歡心。”
曹裴裴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回答,“謝娘娘謬贊,但奴才哪有什么才能啊,就是這點兒小把戲,萬一獻丑了,丟娘娘的臉。”
“哦。”寧貴人冷哼一聲,“之前還在本宮跟前伺候著,如今攀上新主子了,本宮這兒入不了法眼了是么?”
曹裴裴張了張嘴,有苦說不出,只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琴師,笑著回答:“娘娘賞識,小的不勝欣喜,定會全力以赴的。”
寧貴人這才翹起了嘴角,心情十分愉悅,“小曹子,本宮看好你。”說著就走出了亭子。
周圍的人陸續都站起身來,曹裴裴沒站成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那樂師看到了十分殷勤地過來將她攙扶一把,“曹公公,我聰明吧,反正誰也不知道那曲子是誰作的,您就用了,也沒有人追究的。看,貴妃娘娘多開心。我十分堅信以及肯定,公公您會成為紅人的,到時候別忘了我呀。”
曹裴裴一把推開他,開心個鬼啊!還剩下五天,姐姐去哪里再編一個節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