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有沒搞懂陸元嘉的心思是怎么樣的, 也許是因為柳妃不久以后要出宮了,他多半也是有些沮喪的,導致最近的情緒一直不怎么穩定。曹裴裴在吃晚飯的時候露出一副憐憫的神色跟柳妃說:“你喜歡上這樣一個很暴躁的少年真是不容易啊!”
柳妃干笑了幾聲道:“哪里, 哪里。”
她又轉過臉說:“誒, 馬上你就能換個身份出宮了, 以后我想吃你妹好的菜就很難了。”
柳妃笑了笑, “也不會啊, 陸太醫那里的飯菜也很不錯。”
她說:“可我是個孕婦,他老對我擺臉色,我食欲很不好的。”想了想又問她:“誒, 你說我這個樣子,以后被人發現怎么辦?肚子一天天打起來了。”
柳妃聞言, 想了幾個很老的梗, 比方詐尸啊, 逃出宮啊,但都被曹裴裴一一否決, 因為不管怎么樣,她都不能離開皇宮,她要救祺妃。
日子一天天過,說著擺臉色的陸元嘉還真是足足擺了好久的臉色,碰面時除了給曹裴裴把脈, 其他的問題一概不回答。
這樣的日子里, 曹裴裴心里也升起一個主意, 且主意越發篤定, 肚子越發大了, 已經到了不得不實行的地步。
這一天據說是祺妃娘娘突然來了興致打算在漱芳齋聽戲,專門請來了梨園最好的戲班來, 唱的戲叫《玉簪記》,這可真是一部賺人眼球的戲。大概就是講了一個什么尼姑與一個窮酸秀才的偉大愛情故事。祺妃娘娘最近老中意這一部戲,說是看了兩三遍了還意猶未盡。
這日,祺妃正看到戲曲那潘必成彈奏雉朝飛也,陳妙常問,君方盛年,何故彈此無妻之曲時,曹裴裴憑借強大的人脈偷偷塞了一張紙條給祺妃。
果然,祺妃一看到那張紙條就說,“哀家聽著這戲有些傷神,快扶著哀家去那個暖房休息下,喝口茶順順。”
到了暖房,祺妃屏退了所有人,沒過一會子,曹裴裴便出現了。
祺妃先是被曹裴裴的樣子震住,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不知道該用怎么樣的表情面對她。她顫抖地指了指她的肚子,接二連三的消息感覺好像是從天下砸下一堆字冰雹,將她砸得腦子都不靈光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曹裴裴撓了撓頭,苦惱道:“就是不知不覺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她趕緊湊到靠椅前,一把跪下,眼淚帶著鼻涕,“太后,我怎么辦?”
祺妃拍拍她的手,一臉苦惱,“你這孩子,如果你是女兒身,為什么沒有早一點說?哀家本以為.......所以才讓如笙.......”她話還沒有說完,眼睛已經紅了,外頭的戲曲正唱著你是個天生后生,曾占風流性。無情有情,只看你笑臉兒來相問。我也心里聰明,臉兒假狠,口兒里裝做硬。待要應承,這羞慚怎應他那一聲。我見了他假惺惺,別了他常掛心。我看這些花陰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另,照奴孤另。
曹裴裴笑著說:“這種事情那敢和皇上說,要殺頭的呀,又不是人人都和您一樣慈悲心腸,一心向佛的啦。”
祺妃賞她一個板栗,“你就一張嘴巴利索了。好端端一個人,怎么就變成這樣子。”抹了抹眼角道:“你要哀家幫你什么?你起來說話,地上很涼。”
曹裴裴愣了愣,她想過因為子嗣,祺妃會對她格外開恩,但是她沒有想過,祺妃會這個樣子,那樣溫柔。
她強打起幾分精神,笑瞇瞇地說:“我就想吃好吃的,不用干活,可以生下孩子來著。”
祺妃說:“行啊。但這個事情不告訴恒兒么?雖然如笙已經是皇后了,但要將你納為妃子還是可以的。況且你有了身孕,即便你和恒兒之間有多少心結,都可以解開的。”
曹裴裴垂下眼眸低頭看著祺妃那一雙漂亮的緞繡枝蘭花盆底鞋,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不能告訴他,因為,我快死了。”
曹裴裴最終如愿以償,躲到了祺妃的壽康宮里,不必每日洗衣服也不必每日煎藥。
祺妃拉著她的手說:“裴裴,哀家想再問你一遍,你確定要這樣做么?哀家與先帝也很相愛,但哀家無數次在地牢里的時候,都想著如果同他一起死去有多好。他為了保留住我們母子花了很多心思,可哀家沒有一次不怪他,為什么這人世間的最后一程沒有陪在他身邊。”
曹裴裴眼睛里又有眼淚氤氳起來。
“我會變得很丑很丑,他會很難過很難過。”她死死咬著唇懇求:“我不想這樣,一點兒也不像這樣。”
“好,既然你不想,那就恢復女兒身好了,變成女兒身反而不會引起注意,你覺得呢。”
她看著祺妃,點了點頭。
祺妃不是不知道曹裴裴是很好看的一個小公公,但她真的沒有想過床上女裝的曹裴裴會是這樣絕色。她自己也曾是名動天下的美女子,可她卻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她沒有毀容前,也沒有如曹裴裴那樣漂亮。
祺妃微微浮上笑意,伸手拿起木梳,將她黑色的長發一梳到底。她低頭,聲音溫軟:“裴裴,你母親一定很漂亮,所以才能生出你這樣絕色的女兒,不知道等你以后生的孩子會是怎么樣的漂亮。”
曹裴裴雪白的臉上也浮現幾分為人母親的驕傲,“我也覺得一定會很好看,我的眼睛很大,圣上的眼睛也大,不管像誰都好看。”
她偏過頭看著鏡子里祺妃那一張美得支離破碎的臉,淡淡說:“只是上天是公平的,他會有好的家室,好的父親,好的樣貌,好的品行,卻沒有一個愛護他伴著他長大的母親。”她轉過頭靠的離祺妃再近一些道:“太后娘娘,請您一定要多愛他,彌補那些缺失的母愛。”
祺妃紅著眼說:“我會的。”她一直忍著,才沒有叫眼淚流下來。她很喜歡曹裴裴,不光因為曹裴裴在地牢里救過她,也因為她古靈精怪的樣子很討人歡喜。那些宮人們碎嘴害怕她時,曹裴裴一直在她身邊心細照顧。
可這些并不是最為令她動容的,最令她心疼的是曹裴裴笑著說:“我不能叫他一直活在痛苦里,他那么固執又偏激的一個人,若是知道我是這樣去的,他不知道會多少自責。”
祺妃嘆了一口氣,“今后哀家會派人照顧你,若是問起來,便說是哀家身邊大宮女的侄女好了。”
曹裴裴笑著點點頭,眼睛里一圈一圈晶晶發亮。